爱民厂虽然不大,但到底是一个国营单位,朱红军作为厂长其级别为县团级。而刘波虽然也属于干部,不过级别只相当于正科级,所以礼貌上怎么也需要给朱红军一点面子。
更何况荣华厂和爱民厂虽然分属是两个不同的行政单位,但是作为轻工口的下属单位朱红军的面子刘波也是需要给的。
不过刘波却有些纳闷了,这场宴算什么宴?
加班夜餐还是庆功宴?
摸不着头脑的刘波刘科长,碍于面子还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手表,然后推辞道:“朱厂长,你看现在都已经十一点多了,等小杨这边弄完最快我估计也得十二点,而且爱民厂这边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明天我们还要回去,要是喝高了明儿可就得在您这儿住下了!”
通常兄弟单位之间互相帮忙也是常态,只不过请人帮忙显然就不能太过寒酸,作为地主不仅需要提供适当的住宿,尽一番地主之谊也是很有必要的。否则万一你以后有事人家吃多了还子贴车费给你忙前忙后?
因此接风宴、庆功宴、欢送宴....各种筵席名目繁多,说穿了就是为了让前来帮忙的领导和技术员能够吃的舒服、睡的安逸,帮起忙来才不会磨洋工。
杨立民帮忙攻克了爱民厂的难题,为爱民厂节约了大量的材料和资源显然是需要开一个庆功宴的。
朱红军一翻感谢的话然后邀请吃饭,多多少少也算是带了点儿庆功的意思,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还真让人有些不去不行的味道。
不过刘波的犹豫却是给了朱红军信心,只要犹豫就说明有商量的余地,至少不是拒绝不是?
旁边站起身早就会意的彭刚也附和道:“老厂长说的是,刘科长、王科长,你们专门从城里跑到我们这儿来帮忙解决问题,我们尽一尽地主之谊也是应该的。而且现在问题也解决了,明天就能正常生产,咱们累了一天难道吃顿宵夜还推辞不成?来来来,反正招待所里吃,吃完了正好休息!”
一边说,彭刚就拉起朱波和王大山的手向外走去,那模样别提有多热情了。
另一边马向前也理解到了朱红军的意思,他在朱红军手底下搭班子工作也有好多年了,心里非常清楚朱红军这是惜才了!
只不过杨立民是被分配到荣华厂的,也就是说杨立民的关系早已经转到了地方上。
这个地方就是蜀中省轻工厅,所以杨立民只要一天没有去荣华厂报到,荣华厂人事科就不可能给予办理关系,所以想要把杨立民弄到其他地方也并不是没有办法。
朱红军作为一名在爱民厂当了几十年厂长的老鲨鱼,他很清楚杨立民绝对是一个人才,无论是解决这次事故表现出来的能力,还是上下案全面的技术都足以让他当一回老不要脸。
既然认可了杨立民人才的价值,朱红军就觉得哪怕是多费一点儿功夫也是值得的。
接下来的试楦就已经没有了什么试的地方了,鞋尖‘中心钉’一订,内外腰一拉,非常漂亮的一个鞋头就豁然成型。只见杨立民手上排钳飞舞,一拉一收间如同彩蝶穿花.....
“好啦,小杨同志咱们也该走啦!”朱红军满脸堆笑,看着杨立民已经完工道:“他们几个已经先咱们一步去了招待所,就剩下咱们俩,咱们一边走一边聊!”
显然朱红军让彭刚和马向前先带着刘波几人去招待所,为的就是探探杨立民的口风,或者说好好谈一谈。他相信只要做通了杨立民的工作后,无论是去找轻工厅转关系还是和荣华厂扯皮,他这张老脸耍起泼来还是有点儿用处的。
“那个...朱厂长,刘科长他们怎么去招待所了?”杨立民有些疑惑,他刚才专心攀鞋到是没有注意几人的谈话,现在试楦完成听朱红军这么一说才发现整个技转科还真就他们两人了。
“哎呀,这不是为了感谢你们嘛!”朱红军笑道:“说实在的这次多亏了你又是帮着想方案又是当技术员,不然的话可就难死人了!不过刘科长和王科长这一次可是沾了你的光!”
“啊!...”
杨立民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虽然他也清楚这次解决问题他出了不少力,但是被朱红军当着面的夸奖他还真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出了技转科便一路向招待所走去。
朱红军的步伐迈的很小,一边走两人无意中就谈到了杨立民的工作问题。
“小杨同志,你觉得我们爱民厂怎么样?”
路上,朱红军慢慢的将话题引到了爱民厂上面。
“恩,很好!”杨立民回答道:“说来今天我还得感谢马科长呢,要不是他我今晚可就要睡大马路了!还有彭科长也不错,不仅技术好而且待人也非常热情!”
“哎!也就剩下热情了!”说到热情朱红军就叹了口气,原本还挂着微笑的脸上也渐渐多了几分愁容,叹息道:“爱民厂从建厂我就在,到了如今三十二年了,三十二年呐!”
说着,朱红军仿佛想起了当初那段热血沸腾的时代,顷刻间身上又仿佛充满了精神一般。
“想当年爱民厂建厂一共五十六名工人,个个起早贪黑、任劳任怨,一天下来产量足足有三千多双布鞋。可以说就咱们一个厂就承担起了西南军区将近四分之一的任务!”
一个工厂一天产量三千多双布鞋,如果换成后世还不如一条流水线的产能。
可是不要忘了朱红军所说的那个年代生产工具落后,环境极差,生产几乎全是手工作业,甚至材料的供应也断断续续,在这样的条件下三千多双的成品,这样的产能对于一个只有五十六名工人的工厂来说无疑就是一个奇迹!
也正是那个艰苦的岁月造就了中国工业的基础。工人们靠着双手、靠着那股子坚韧不拔的意念,完成了伟大中国复苏道路的探索。
有人说那是一个流金的时代,也有人说那是一个奋进的时代,但是杨立民却知道那是一个工人真正意义上把国家、把工厂当成家的时代,也是一个工人当家做主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