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逃跑这方面,御守意外有着惊人的天赋。即使小腿负了颇为严重的伤,也丝毫没有影响接下来的规避路线,明明绕着这圈集装箱有近五十米的距离,竟还能保持原速不脱轨地循环数十个来回。
果然之前会被命中是因为没有集中精力的缘故吧,看来就算对方是山吹也不能有丝毫的懈怠啊。
但正因如此,御守更不能再次受到攻击,不然事后山吹一定会非常愧疚的。
从山吹被「回廊波动」控制到现在少说也有五分钟了,再按照百米赛跑的速度冲刺下去的话,就算是世界冠军也会吃不消。为了扭转局势,必须要找到解除山吹被控制的关键。
要在这种逆境中兼顾自身和对方的感受,御守不得不做出牺牲。
眼神不断在破空的星矢之间移动,他想到了这样一件事。
猎户座拥有能够刺穿肉体的强度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它们之中绝大部分都击中在了地面和集装箱上,为什么这些地形反而没有遭到太大的破坏,甚至连「被星矢击中过」这种痕迹都不曾留下?
结果已经很清晰了。
御守的目光在宽阔的空间中迅速打转,开始并没有找到合适的铁皮来充当盾牌,直到他绕回集装箱群的出口处时,躲在拐角等候着的云洋突然甩过来一面巨大的透明物。
是钢化玻璃!
御守一手接过横飞而来的透明物,为了印证他的猜想,在躲闪星矢之余将钢化玻璃挡在了自己的身前。
而就在利箭像是要击碎玻璃的一瞬间,这由星光凝聚而成的能量体猛然向后震散开来,只是给御守施加了相当力度的冲击后,便化为点点星光消散在了空中。
成功了!
御守对现状迅速地做出了分析,得出了「猎户座具有针对人体的特异性」的结论。
既然这样的话……
他用钢化玻璃封住正向的通路,边承受着星矢的冲击,边朝着山吹踏出坚定的步伐。
这时,只是在旁边看戏的金发少年终于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但也只是片刻。
现在的情况还没有糟糕到他本人不得不出手的境地。
被控制的山吹也渐渐停止了无意义的消耗,两眼失焦地望着手心处,像是在调用其他的星座。
好机会!
御守有意识地提了提速,一口气将距离缩短了三分之二。接下来,只要做到压制住山吹,让她不能继续使用能力就好了。
只要压制住山吹就好了。
这样打算着的御守,遗漏了非常致命的一点。
就在他到达伸出手就能够碰到山吹这个位置,为了以伤害对方以外的方式扭转局势而扑向山吹的一瞬间,突然像是走楼梯踩空了般重心失衡,在本该站着山吹的地面上摔得七荤八素。
(怎么会?!)
勉强将钢化玻璃斜过一个角度撑起身体后,他的目光投向了空中的某个位置。
山吹正以居高临下的姿势悬浮在那里。
(这就是天鹅座的力量吗……)
等到他搞清楚现状后,山吹又朝着这边发射了一连串的星矢。虽说这对持有钢化玻璃的御守并没有多少效果,但即使是这种程度的消耗也已经让他喘不过气了。
被击败只是时间的问题。
「喂,再挣扎下去已经没有用了哦?」
战斗间隙,一旁的金发少年突然插话道。
「不……」
「你没有必要嘴硬,我会让你输得体面一点的。」
「被本该拯救的对象打败什么的,明明这才是最没面子的事情吧……」
「也是,不过。」
金发少年象征性地指了指左手腕,语气傲慢地说:
「这边实在是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还不肯放弃的话,我是不介意亲自动手做个了结,你意下如何?」
「那就来吧,不过那就是我们之间的战斗了,作为代替,你不要让山吹牵扯进来。」
「『我们之间的战斗』吗,真是的,你到底是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啊。」
金发少年满不在乎地从沙发上起身,稍微活动了一下手腕后,眼神锐利地刺向御守。
「得让你认识到作为蝼蚁该有的弱小才行呐。」
这期间,御守一直没有过大的情感起伏,但当他看到山吹默不作声地离开舞台中心后,还是暗自松了口气。
以及,当他注意到对方口中的某一句话时的疑惑。
(为什么他会没时间?)
「首先是碍事的玻璃。」
一道连空气都为之震颤的白刃席卷而来,手起刀落地切开了御守挡在身前的钢化玻璃。
这是念动力高密度地集中于一条直线上时,具象化而形成的念动刃。
(他明明在等着「回廊波动」展开不是吗?按道理来说,拖时间才是他的目的才对。)
「然后……是碍事的你。」
从金发少年身前不断生成的念动刃,朝着御守以必杀的气势俯冲而来。
为了躲避这些连碰到一下都是毁灭性打击的死亡光波,御守极尽最大的努力来预判与走位,愈发加速了他生理上的疲劳。
(难道说,他有着不得不赶紧去处理的急事?)
「果然有两下子,不过你也就只能做个拼命逃跑的懦夫罢了。」
直到现在,御守还能站在这里的原因,都是因为他的确是逃跑着过来的。如果只是单纯的战斗方面的话,御守是不好反驳什么,但对方的语气中明显充斥着其他的意味。
为了救出山吹而不惜一切代价来到这里的御守,如果连这样的执着都不被认可的话,那他还有什么尊严可言?
「我唯独不同意你这句话!」
「哦?你的意思是你不逃跑也能找到打败我的办法吗?别说笑了,这种事情连你自己都不相信对吧?!」
「……」
虽然御守也想,但不管怎么说,他还是连能力都没有、只能靠逃跑勉强硬撑下去的弱者啊。
等等。
他真的找不到打败「回廊波动」的办法了吗。
说到底,御守也只是失忆了而已,前后两个人格还是在同一个大脑里面的。
就算因为「多重人格效应」而让原本的能力被尘封了起来,也并不代表它就这么完全消失了。
再仔细想想的话,如果能力在他失忆的那一刻就消失了的话,昨晚的奇迹又是怎么出现的呢?总不会是那个时候能力还剩一点没消失干净这种乱七八糟的说法吧。
也就是说,他或许可以像昨晚一样,临时借用一下自己原本拥有的能力。
想到这里,御守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
是在被敌人压制住以后,会让敌人产生「他该不会藏着底牌吧」之疑惑的、自信而狂妄的笑容。
「你什么意思?」
金发少年如期陷入了迷惑之中。
「从一开始就低估我,真是你犯过的最大的错误。」
「你是说你……?不,你应该没有能力才对!」
说实话,这的确让金发少年怀疑起了御守的实力。他反复地回忆着,发现「念力壁垒」对外界的防御的确有漏网之鱼。如果数据没有出错的话,只能认为御守已经强到连「念力壁垒」都阻挡不住的程度了。
御守保持着诡笑,默不作声地向金发少年靠近。金发少年不禁颤了颤身体,像是为了确认什么般怒吼道:
「我低估你?少给我来这一套了,反正都是临死前的虚张声势吧!」
他再次挥出一道念动刃,径直劈向丝毫没有躲闪的御守。
「不管你想耍什么花招,这么短的距离我绝对不可能输!」
如果以肉体接下这一击的话,御守绝对会连一丝痛苦都没有地、被活生生地劈成两段,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悲剧在自己身上上演。
但这一切并没有发生。
「什么……?」
金发少年并没有看错,念动刃的确以无比精准的角度穿过御守了,甚至连肉体被切割而发出的撕裂声都能清楚地听到——
但御守仍然好好地站在他的面前,并一步一步地朝着他继续走来。
「『肉体再生(AutoReverse)』?不,再怎么说连伤口都没有留下也太……」
他又接连向御守发动了几轮攻击,但它们都在要击中御守的一瞬间,像是整个失效了般越过了御守的身体,无意义地在空气中被冲散殆尽。
简直就像是御守变成了念力绝缘体般不可思议。
「喂,我可是提醒过你了,下三滥!」
御守攥紧拳头走到金发少年的跟前,毫不迟疑地挥出了手臂。
金发少年急忙用双手抵挡住迎面轰来的拳击,腹部却冷不防地中了一脚。他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为了缓解疼痛而大口地喘着气。
「这,这不可能!我明明在身上也制造了一层『念力壁垒』,为什么你能那么轻易地突破?!」
一向习惯使用念动力战斗的金发少年,并不属于擅长肢体搏斗的类型。
而御守根本不给他缓神的机会,追上来就是一顿拳打脚踢,把金发少年一路逼到了集装箱群的角落。
「可恶……」
「给我好好看着吧,『回廊波动』,这就是你口中的懦夫,把你这个自大的家伙揍到苟延残喘的一刻!」
虽然御守的语气明显地暴露了他在宣泄怒火,但这并不妨碍他继续行事正义。
只是一直处于弱势的金发少年,突然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御守察觉到这一点,又提起了一丝警惕。
「我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从背后传来,他低下头,猛然发现一支星矢正以贯穿腹部的姿势插在他的身上。
「你!!不是说好……」
他的话被强行掐断了。
再也来不及躲避的箭雨,密集地刺穿了御守的身体。
金发少年撑起身,嫌弃地掸了掸衣服上的灰,说:
「天真啊,还真以为我会蠢到和你这样的热血少年硬碰硬?话说这种和敌人定下的约定,真的有遵守的必要吗?!」
局势的扭转往往是在一瞬间,并且只需要这么一个契机,就能让某一方得到决定性的胜利。
意识到这一点的御守,已经浑身脱力地倒在了血泊中。
连再回头看山吹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了。
尽管不久前刚挨了一顿毒打,金发少年还是恢复了盛气凌人的模样。
「这个地方真不是个久留之地,嘛,姑且再陪你玩玩好了。不过,这回可就是单方面的虐杀了哦?」
小腿、大腿、背部、脖子,来自全身上下的剧烈疼痛像是火焰般灼烧着御守残存的意识。他想用手撑起上半身,才发现四肢都已经失去了知觉,而强行承受痛苦的代价,则是从伤口中不断地喷涌而出的鲜血。
「……」
想要说些什么,从两片鲜红的血唇中吐出的只是模糊不清的呜咽。
「不过看你这情况,似乎也不需要我再动手了。」
做着这样打算的金发少年,突然听见了沉重的脚步声。
「嘁,楼下那群家伙已经打上来了吗。」
他放弃了回到沙发上的想法,而是从集装箱群中找到了一条隐秘的通路,抛下这么一句话:
「你们慢慢在这里玩吧,我可要先行一步了。反正等到『回廊波动』成功展开,再来回收你们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