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小毛孩子,竟敢打上关帝爷爷,你们这是惹了大祸了。”一个乡老痛心疾首道。
“关帝爷,下个雷劈死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畜牲吧。”看着关帝庙里满目疮痍,神像倒地,平时虔诚的乡人气愤难消。
“这些都是剥削阶级的思想余毒,我们破除封建迷信,这是在把你们从错误的路上拉回来。”红卫BING头头一手插着腰,一手正了一下头上的解放帽,义正言辞道。
公社领导对这股风潮也有所耳闻,知道中央和最高领袖人是支持这些红小兵的行动的,他们也不能批评责罚,只能耐着性子把双方激动的情绪安抚下来,免得造成更大的伤害事故,那责任就太大了。
方圆全心的救治处理伤员,没有理会双方的争吵,她组织旁边的社员把伤者用木板抬到卫生院,起身时,看到红小兵的队伍里竟然有两个培训班的学员,她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漠然的瞥了他们一眼,扶着伤者就走了。
两个学员也看到方圆了,他们这时才注意起满地的伤者,顿时从狂热中冷静下来,也有些后悔起来。
卫生室里外躺满了人,路院长收到消息也匆忙赶回来,加上留在这里的几个学员,大家都忙着检查和治疗已经由方圆和小林两个初步处理过的伤者。
几个骨头挫伤移位的,由方圆和路院长两人给伤者正骨,方圆原先的正骨技术并不好,路院长反倒是这方面的专家,因为部队里军人训练的时候扭伤的很多,他的经验丰富,方圆这几个月受到他的指点,正骨技术也突习猛进。
一番忙乱过后,轻伤员被家属抬回去,情况严重的,还要留在卫生院观察两天,方圆空下手的时候,天色也已经晚了,她嘱咐了几个学员注意的问题,带上东西就准备回家,几个小时高强度工作下来,她现在也十分疲惫了。
出门的时候,看到参加红小兵的两个学员站在门口有些踯躅,估计已经回来一会,不敢进去。
方圆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出去了。
“方医生。”一个学员叫住她道,“我们并没有错。”
方圆回头看了他一眼,“你有没有错不用和我说,你和里面的伤者去解释。”
“我们没有参与打人,我们只是去破除封建迷信,把庙砸了。”另一个学员解释道。
“我看到的是,你们作为医务工作预备人员,在满是伤员的情况下,你们当时考虑的不是救治人员,而是继续参与打砸,如果连这点医者的自觉和责任感都没有,你们是没有资格进入医生队伍的。”
方圆沉声静气的说出自己的意见。
“你凭什么说我们没有资格,我们受生产队推荐参加卫生员培训,我们辛苦学习这几个月,你说没资格就没资格吗?”刚才说自己没有错的学员,听到方圆这番话,激动的嚷道。
“我们做的确实不对,当时应该帮助救人的,但是那些人和我们有矛盾,他们也不肯让我们接近的。”
“不用给自己找理由,方医生刚才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她说你们没有资格,并没有说错。你们有意见可以向公社领导反应,但卫生院已经不欢迎你们了,你们回去吧。”
路院长不知何时出来,听见了他们的对话,此时沉着脸对两个学员说道。
“你不能赶我们走,我们参加红小兵行动,并不是流氓斗殴,你这么做,是对我们红小兵组织有意见,是破坏GM同盟,我会找组织要说法的。”学员面容充血的威胁道。
路院长气得脸色发青,“你们找谁来,都不能改变我的决定,我说你们并不适合加入医务工作行列,并没有说错。”
那个学员最近听多了鼓动的语言,觉得自己真的能当家作人民的主,只要有热血,就能推倒一切,他只身上前,就要和路院长动起手来。
路院长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手,学员已经被他反制,路院长用力一推,他踉跄的向前扑去。
卫生院里还有几个伤者的家属,他们今天和这些红小兵们刚结下梁子,刚才见这两人戴着红袖章已经有冲上去教训的冲动,碍于他们是这里的学员,才忍耐下来,没想到其中一个竟然还敢和路院长动手,不过不等他们围上去救援,那个学员已经败下阵来。
另一个学员扶起狼狈倒地的学员,抬头看见围上来的几个社员,他们脸上露怯,渐渐后退,一个机灵转身撒腿就跑了。
有社员追出大门口,看着他们远去的背景,狠狠地朝地上啐了一口。
“路院长,原来你还有这么一手啊!”方圆佩服道,不愧是部队出来的,不过她也有些担心,“你刚才没必要和他们撕破脸,这些人现在脑子里没有理智,谁也不能预料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
“我只做我该做的。反正这样的人,是绝不能留在我们卫生院的,至于公社和卫生局会不会发给他们行医证,给他们安排工作,我就管不了了。”路院长脸上还有些余愠。
方圆理解的点点头,出门回去了。回到家没有看到爱丽,她又出去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她,方圆先回去烧火做饭了,希望闻到饭香,小丫头能知道回家。
她刚把米放下锅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嘻杂的声音,擦了一下手出去,看到爱丽带头走在前面,后现一串的孩子,像蚂蚁搬家,一起扛着一把大刀吭吭哧哧的过来了。
方圆看得目瞪口呆,这不会是关帝爷的青龙偃月刀吧?!
“爱丽,你们这刀是哪来的?”
爱丽指了指身后的小伙伴一起扛着的长刀,洋洋得意道:“这是我找到的宝物,他们帮我带回来。”
“爱丽,我们放哪里?”大米黑一道白一道的脸上流下混浊的汗水,被大刀压弯了腰,喘着粗气问道。
“放在我的房间里。”爱丽走在前面,就要进屋。
方圆慌乱拦道:“等,先等一下。”
她看着爱丽,“你们是不是去过关帝庙了?这刀是从那里拿回来的吧,这不是我们的,你不能放家里,我们要把它还回去。”
爱丽跺着小脚,竖着眉毛气呼呼道:“这是我的,是我捡到的。”
方圆压着心里的怒气,拼命告诉自己,要耐心、耐心,“如果被人发现你把关帝爷的宝刀拿回家里,会把你抓走的,因为这不是我们的东西,不能拿回来。”
“他们都拿走了,有铁锅子、有帽子。”爱丽举着小指手细数道,她说的铁锅子是香炉,帽子是关帝爷的头盔。
自从关帝庙被打砸了以后,庙祝也被赶离了,里面的东西扔的满地都是,公社领导经过商量决定,这里以后改建成其他用途,不能再搞封建迷信的行为,民众去整理的时候,顺手把一些小东西拿回家里,只是青龙偃月刀太大,而且也不敢融了做其他作途,就没人拿,结果被爱丽领着一群小屁孩扛了回来。
“你拿刀,就是不对的。你如果被抓走了,被关起来没有饭吃,我可不管。”方圆不知道怎么办,只能继续威胁。
“我找大哥哥,他是警察叔叔,他会保护我。”爱丽歪着脑袋想了一下道。
方圆气得都快揪头发了,“他如果知道你把刀拿回来,也会说你做得不对。”
“爱丽,我们累死了,要回家吃饭了,你自己拿进去吧。”大米率先把刀放下,后面几个孩子也松手,大刀哐的一声掉到院子里的泥地上。几个皮孩子一溜烟跑不见了。
爱丽突突的跑到大刀边,用力拽着刀柄,想把它拖进去,结果大刀纹丝不动。这把大刀足有二十几斤重,亏得刚才几个孩子能一路扛过来。
“黑炭,快过来。”爱丽朝屋里探出脑袋的黑炭挥手招呼道。
黑炭喵的一声,踮着猫步慢慢的踱过来,离大刀一米远的距离就停下来了,眼睛望着刀具,出于动物的本能,有些恐惧的喵喵叫着,抬着小脑袋看着方圆。
爱丽跑过去把黑炭抱起来,“你帮我一起把它抬进去。”
黑炭在她的怀里不舒服的叫着,挣扎着要下来。
方圆脑袋还突突跳着,这么重的刀,关帝庙不近,她扛过去也累,不知道是让它在院子里放一晚,还是先拖回进屋里再说。
看着天真的毛丫头还试图通过一只小猫咪帮忙扛大刀,她看着有些哭笑不得。
方圆闻到饭香飘出,连忙转身回屋,不管怎么样,先吃了饭再说吧,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体力活。
爱丽从方圆的手里夺过自己的小饭碗,拿着勺子跑到屋子外面,她担心她的大刀被人偷走了。她蹲在大刀旁边,把碗放在地上,用勺子挖着米饭往嘴里塞。
地上掉落的米粒被走过来的小鸡啄了去,小鸡吃上瘾,又把脑袋往她的小碗里伸,爱丽看到,拍了小鸡一下,大叫道:“姐姐,小鸡偷吃我的饭啦!”
方圆闻讯出来,把她的小碗从地上拿起来,“谁让你好好的饭桌不待,非要跑外面吃。快进去吧,你这刀啊,没人会拿的。”
爱丽不放心和回头看了几眼,才跟着方圆进去了。
方圆给爱丽夹了一筷子青菜,好奇的问她:“这么大的刀,你拿不动,又不能玩,你扛回家里有什么用?”
“等我吃饱饭有力气,我就能拿起来了。”爱丽道。
“那你等着吧。”
“我要用大刀把大树都砍了,然后我们家就有柴烧饭了。”爱丽昂着脑袋畅想道。
“谢谢你呵,我们家柴火足够,不用你辛苦去砍树。”陈南方每次来都会把柴火备得足足的,现在只有得多,不会少。
“癞头不听话,我就用刀吓他,他就听我的话了。”
癞头是另一伙孩子的头头,一向和爱丽他们不对付,几个孩子撞到一起,都要互啐对方一阵。
“没想到你已经想到这么多用途了,不过待会吃完饭,我还是要把刀还回去。”方圆瞟了她一眼道。
“哇呜……”爱丽扔下勺子,张大嘴巴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