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惊诧了，瞪着俩鼓泡眼吞吐着舌头，吃热地瓜烫嘴都没这么个混样，轻提一口气，再度尝试了一句，“啊，感谢上苍赐福！”</p>
这句是随便丢出来的，目的是为了测试一下能不能说话。</p>
声音响起，只是音色与之前大为不同，割掉一半的舌头，初用时难免有一些不太适应，好似那刚被阉割后伤势未愈的太监，声音又细又尖，但好歹能说出个囫囵话来。</p>
“咚！”</p>
匍匐跪地，小伙计也算聪明会来事儿，朝着晓春和周念等人就是叩头拜谢，“多谢，多谢三位鼎力相助，如此大恩，我王康日后定会全力报答！”</p>
“行了行了，你快起来吧。”周念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对于如此感谢早已是司空见惯，朝着小伙计努了努嘴，不咸不淡地丢出来一句，“今日之事，也算是给你个教训，舌头好了以后记得要谨言慎行，若是再被人下了毒，你可没有多少舌头被人割了，到时候恐怕连我都救不了你，客套话就免了吧，赶紧拿着我交给你的清单，先办正事要紧。”</p>
“是是。”小伙计一脸感激地从地上爬起来，“是是”俩字吐字不清，落到别人耳朵里时只听成了“四四”，不过他的意思却能从表情和态度上看出来，又行了一个大礼，这才屁颠屁颠地给周念准备东西去了。</p>
目视着小伙计离去，晓春略微迟疑，少时朝着周念抱了抱拳，客客气气道，“呵呵，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出手相救，大恩不言谢，我与夏儿还有其他事要办，便不在此多待了，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告辞了。”</p>
“姑娘要走？”周念略感意外，赶紧追了上去。</p>
“哦？周公子莫非还有其他事？”晓春停步回头，疑惑道。</p>
周念摇了摇头道，“不是，要紧事倒是没有，只不过我有些担心二位的安危，所以才多嘴一句，这水之城虽大，但万花坊的魔掌也不容小觑，不知两位姑娘今后有何打算？”</p>
“这……”晓春听闻一顿，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她最为难的地方，离开了万花坊，她还真没个准确的安身之处，站在原地思忖了片刻，少时慢慢摇了摇头，叹息道，“唉，秋风扫落叶，柳絮随风飘，天大地大，自然有我们安身立命之所，飘到哪儿算哪儿吧，只要能远离万花坊，我与夏儿到哪儿都行。”</p>
“哦，这样啊……”怅然一句，周念低头沉思，不多时忽然抬头，似是想起了什么事情，表情有些认真，“晓春姑娘，知夏姑娘，你们两人如今脱离了万花坊，总这么漂泊下去总归不是个办法，若是两位能信得过在下的话，我倒是有一个去处，可保两位的安危。”</p>
“哦？什么地方？”晓春皱了皱眉，好奇问道。</p>
“呵呵……”周念神秘一笑，迈动脚步离着晓春和知夏稍近了一些，怕是被外人听到，压低声音道，“那个地方，名叫神兵营。”</p>
“神兵营？这不是……”</p>
“是的，就是神兵营，不瞒二位，其实我与神兵营的两大掌门素来交好，只要由我出面，相信他们会答应我这个小小的要求的，两位若是不嫌弃，大可以到那里暂时安顿下来，等到万花坊那边的风声过去了，再另寻他出便可，不知二位意下如何？”</p>
“这……”晓春听闻犹豫，沉默几秒，忽然回头看了看知夏，“夏儿，你觉得呢？”</p>
知夏正视着晓春，一字一顿道，“去哪儿都行，我听你的，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到那里都是家。”</p>
这话说的太暖心了，知夏对晓春的绝对信任情比金坚，莫说是寻常的情侣，哪怕是那些自诩能做到同甘共苦的苦命鸳鸯，都未必能做到这一点，谁说女风就没有真爱？那些诛心的人乱嚼舌根子分明就是在瞎扯淡！</p>
晓春听罢脸色微红，虽为女子，但在知夏面前却稍显的阳刚一点，一脸宠溺地在对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惹得知夏害羞一躲，少时才回过头来正视着周念，表情恢复到以往的冷静，抱拳谢道，“既如此，那我们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周公子的美意。”</p>
“呵呵，小事一桩，好说好说。”周念摆了摆手，轻声笑道。</p>
三人又在万骨行稍等了片刻，等的时间不能太长，怕万花坊的人前来报复，好在那个名叫王康的小伙计办事比较麻利，不大会儿的功夫便拎来了一个灰色的大包袱，沉甸甸的，看上去颇有分量，里面所装的东西，自然都是周念制作锁骨符所需要的兽骨。</p>
“小哥，东西都备齐了，你清点一下。”把包袱交到周念手里，王康客客气气道。</p>
“好。”周念轻轻点头，接过包袱来仔细检查了一番，连两分钟的时间都没用到便检查完毕，见所需的东西一应俱全，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到了锦囊里。</p>
“多少钱？”</p>
周念开始问价，也是想尽快拿了东西走人。</p>
“嗯……”</p>
王康低头沉思，给周念优惠那是肯定的，不过暗地里优惠那不叫优惠，只有痛痛快快地说出来，言辞达意，把话送到对方耳朵里去，才能让人知道他那是在报恩，“嗯……按理说，这些东西加起来一共50万贝比，不过你对我有恩，我身为销售人又有让价的权力，不如这样吧，我给你把优惠让到最大，这些东西我一分不挣，就走个成本价，总共收你30万贝比，恩公你看如何？”</p>
他所谓的一分不挣，其实是作为销售人拿不到一分的提成，并非万骨行不挣这份钱，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伙计，权力有限，又不是掌柜的，能做到这一点也算是知恩图报了。</p>
“30万？”</p>
周念也是头一次购买兽骨，并不知其中的利润所在，不过区区30万贝比，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小菜一碟，况且王康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再砍价就多少显得有些蹬鼻子上脸了，这点钱他还看不在眼里，掏钱的时候自然丝毫不犹豫。</p>
迅速伸手摸向怀里，周念“大气”道，“行，30万就30万，我买了。”</p>
说完他便把钱递了过去，交给王康，转身就走。</p>
王康低头一看数目，眉头突然一皱，赶紧迈步去追，“喂，恩公，你给多了，我只要30万贝比，你怎么给了我35万？你先等等，我找你钱。”</p>
周念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不用找了，多出来的钱，就留给你买点补药好好调养调养身体吧，告辞。”</p>
“这……这合适么？”</p>
王康身体骤停，天降大喜这种事让他的脸上除了激动，更有感激，快速迈步想要去追，但奈何自身脚力不行，根本追不上，刚刚出了店门，哪里还有周念和那两位姑娘的影子？</p>
“嘶……阔绰！”</p>
目视着熙熙攘攘的人群，王康忍不住感慨了一句，捏着贝比的手都直打哆嗦，如此做事场面的大客户在水之城里实属罕见，捏呆了几秒钟，心中突然笃定了一件事——如果下次再遇到周念，一定得好好结交一下才行。</p>
离开了万骨行，周念与晓春并排而行，而知夏则是拉着晓春的衣角小心翼翼地跟在后面，看路不看人，低头默默地走着，全然没有了那份装扮成男子时主事的大气。</p>
身份变化，行事的风格自然也要跟着改变一下，先前是她替晓春做主，如今褪去了隐藏的“外衣”，她倒比晓春还要娇羞了。</p>
细雨已停，天空之上拨开云雾见青天，阳光明媚，风和日丽，没有了细雨的阻碍，闹市区很快便恢复了以往的繁华，叫买叫卖声不绝于耳，嗓门大的压过嗓门小的，气氛略显聒噪，但却影响不到周念和另外的两名少女。</p>
行至一块僻静之所，周念略微驻足，微微张嘴似是有话要说，犹豫了好一阵，才终于慢条斯理地吐露了出来。</p>
他微皱着眉头，音量的大小拿捏的很是到位，“那个，两位姑娘，在进入神兵营之前，在下有一个建议想提前告知你们一下，我说这话其实并无恶意，全然为了两位着想，还望两位能够答应。”</p>
晓春听闻好奇，声音平静道，“周公子有话，但说无妨。”</p>
“那个，就是……就是两位的关系，我看还是先暂时保密为好，毕竟神兵营里面有不少循规蹈矩、食古不化的老顽固，万一被他们知道了你俩是女风，恐怕……会无端生事。”</p>
晓春一愣，脸色骤变突然紧咬起嘴唇，似乎被一下子戳到了痛处，语气赫然变得阴冷起来，“周公子此话何意？莫非连你……也瞧不起女风？你若认为我们是伤风败俗，有辱斯文，我们大可离去便是。”</p>
说完她拉着知夏转身就走，暴脾气一上来似乎谁也拉不住了。</p>
周念赶紧去追，摆手否认道，“不不，晓春姑娘误会我的意思了，其实我这人吧，对男欢女爱之事并没有太多的曲解，我个人开放的很，男风女风在我眼里并非低人一等，只是我能接受，并不代表其他人能全然接受，建议你们隐藏彼此的关系，也是为了你们的名誉和安全考虑，正所谓人性不同，认知也不同，人有千千万，对事自然各抒己见，舌头低下压死人，有会说的不会听，跳进黄河洗不清，希望姑娘能多多考虑一下这个建议，莫要因此遭受不必要的伤害。”</p>
“哦？这么说的话，你倒是能接受女风？”挑了挑眉，晓春凝视着周念问道。</p>
周念重重点头，“当然接受，其实吧，这也没啥大不了的，爱情这种东西，情到了就行了，管他同性还是异性？只要双方愿意，世人的偏见，都他妈见鬼去吧。”</p>
“你……你真这么想？”瞳孔放大，晓春忽然有些意外，平生接触过无数人，受到过无数的偏见与诽谤，什么难听的话都听到过，不过今日，倒是稀了奇了，有人能接受女风这种有悖伦理的事，周念算是有史以来头一个！</p>
再度点头，周念认真道，“我对这个没什么偏见，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p>
“哈哈哈，好，说得好！”晓春乐了，似是头一次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微微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知夏，见对方朝她点头，这才缓缓道，“周公子的建议，我们答应了，到达神兵营以后，我与夏儿暂且以姐妹相称，到时候还望周公子能多多配合。”</p>
“呵呵，一定一定。”周念轻笑抱拳，然后抬头看了看远方，目及之处，正是神兵营所在，接着朝身后的两名少女道，“既如此，那我们便快些赶路吧，到底那里之后，我还有许多问题向两位请教。”</p>
说完他朝前带路，剩下晓春和知夏在身后相视疑惑，不知他要问什么，索性快步跟了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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