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晚饭后的咖啡时间,在只坐着几位首要军官的小休息室里,威廉敏娜女王才说出了自己此行的目的。
“我将会一直停留在旗舰上。明天,我的一名替身将代替我前去巡视附近的斯利文星。预计中,会有一次关于A女士的抓捕行动。我相信我的秘书长已经将相关的资料交给你们浏览了。有什么疑问,现在可以提出来。”
“陛下,”一位将领欠了欠身,“我们将全力配合这次行动。”
“谢谢。”威廉敏娜微笑致意,姿态端庄,充满了信心,“行动成功与否,全依仗诸位了。”
军官们纷纷躬身谦虚。威廉敏娜朝丈夫望了过去,阿尔伯特面色平静,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士官们都离去后。威廉敏娜这才放下了女王的架子,长舒了一口气,靠进了沙发里。
阿尔伯特一言不发地走了过来,坐在她身边,手撑在她身旁,低头俯视着她。
“你当初没有想到来的人是我吧?”威廉敏娜笑嘻嘻地仰起头,亲了亲丈夫的下巴,“想我不?”
这与刚才女王式的矜持和威严截然不同的天真撒娇,让原本心中不满的阿尔伯特也忍不住有点松动。
“别这样,阿尔伯特。”威廉敏娜伸手抚着男人清俊的面庞,“我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抓捕行动呢?”
“我又不参与!”威廉敏娜理直气壮道,“我会乖乖地待在这里,保证自己在你的视线范围内,然后监控抓捕行动。”
阿尔伯特沉默了片刻,问:“汉斯博格同意了?”
“我也是这样保证了,他才同意的。”威廉敏娜无奈地笑道,“我知道,我是女王,不能以身涉险。所以,我这次动用了替身。而且有情报表示他们已经探明了安娜贝尔的藏身之所。”
“你觉得安娜贝尔会顾此失彼?”
“这毕竟是个太大的诱惑了,不是吗?”威廉敏娜信心充沛地,从阅读器里调出了计划书给丈夫看,“安全局的计划十分详细和慎密,李管这一招叫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真是一个很有趣的比喻。”
阿尔伯特接过计划书仔细阅读起来。
“我希望能一劳永逸,阿尔伯特。”威廉敏娜站起来,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浩瀚的星海。那其中许多光芒是军舰发出来的,和星光融为一体,点缀着夜幕。
“我想一口气解决了安娜贝尔这个隐患,然后把精力放在改革上去。而且这事解决了,我也才可以安心的进行一系列国事访问。”
沃尔夫爵士敲门进来,问:“陛下,殿下,二位今晚打算在哪里休息?”
威廉敏娜望向丈夫。
看着她充满了恳求的目光,阿尔伯特只得投降:“来吧,我的夫人,委屈你在我的宿舍休息几日。”
“我倒一直都很想参观你的宿舍。”威廉敏娜喜悦地笑着,挽起了丈夫的手。
阿尔伯特现在的职位是少将,配给他的宿舍位于旗舰的上层。宿舍是一套并不大的小房间,附带一个独立浴室。
留意到自己的单人床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双人床,阿尔伯特不由朝沃尔夫爵士瞟了一眼。严肃刻板的秘书长正向女王行礼告辞,对置换床一事浑然不知似的。
“老实说,我还有点期盼这样的军旅生活。”威廉敏娜兴奋得有点像外出郊游的孩子似的,她一边亲自整理行李,一边说,“当初还在军校的时候,我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女王。那个时候,我以为自己会就读军校大学部,并且会在航空舰队里服役一段时间的。你知道我高中预备班读的是防御和情报。”
“你还真的想过服役?”阿尔伯特不免诧异,“服役意味着严格的生活和艰苦的环境。”
“我觉得我是一个能吃苦的人。”威廉敏娜不以为然,“年少时的冒险精神让我一直对军旅生活充满了期盼。如果我不做女王,我现在或许已经是上尉了。当然啦,这一切都是假设。现在我们该做的,我的先生,那就是早点休息了。”
威廉敏娜笑眯眯地走过去,抓住阿尔伯特军服的领子,将他一把推坐在了床上。
阿尔伯特笑着,一动不动地由她为所欲为,嘴里说:“我得提醒您,陛下,我们正在军舰上。”
“没有哪条法律规定了夫妻不能在军舰上同床。”威廉敏娜轻吐着气,贴着丈夫的耳朵,“再说了,我正在行使家属的探亲权。”
阿尔伯特轻笑着,闻着她发间散发出来的淡淡玫瑰香气,搂住了她的腰。
小别胜新婚,两个人的身体立刻就热了,□□犹如火花溅落在干草堆上,瞬间就熊熊燃烧起来。
两人相拥着倒在床上。
阿尔伯特听到扣子崩开的声音,心里想着,明日勤务兵看到这件衣服时不知会是个什么表情。不过他的思绪很快就被妻子热情的吻勾走了。
新邦帝国的女王此刻披散着金色长发,衣衫凌乱,朝他甜甜微笑。那样子,就和当初那个在蔷薇花丛里妩媚地问他是否在求婚时的女孩一样,天真、甜美,又带着刺,扎得他痛并且爽快着。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再也放不开手,一定要得到这个女孩才罢休。
窗外,是太空夜色,悬浮着的舰艇和星辰组成了璀璨的星海。屋内光线幽暗,空气里弥漫威廉敏娜身上散发出来的幽香。身处戒备森严的军舰,而明天又会有重要的行动,反而让两人更加紧张又兴奋。
……
……
……
次日,“女王陛下”从旗舰出发,搭乘一艘小型军舰,在宪兵队的护送下,前往附近的星域巡视。
因为这是一次非公开的巡视,所以斯利文星上的居民在看到了插着皇室旗帜的车队后才知道是女王来了。
就在斯利文星的居民们因为女王的莅临而惊喜时,另外一艘名为灰鸟号的军舰也悄悄地离开了反恐维和部队的旗舰,在几艘护卫舰的陪同下,悄悄返回奥丁而去。
灰鸟号离开了军队管制局域五千光年左右,正要准备开启瓦普跃时,几十艘大小不一的海盗舰艇拦截了他们的去路。
灰鸟号立刻停下,掉头返航,但是海盗舰队已经将他们包围住,并且发来了投降否则歼灭的信号。灰鸟号则回以“舰艇上乘坐的都是普通平民,愿意交出财务,请求放行!”。
海盗断然拒绝了灰鸟号的请求,开始逼近。护卫舰挺身出来反击,战斗打响。
大概是确定了女王就在灰鸟号上,海盗组织在战斗进行了没有多久后,就揭开面具,露出了“母星教”的真面目,并且打出了“交出威廉敏娜一世”的威胁语。
灰鸟号毅然拒绝了对方的威胁,并且警告对方支援部队即将前来营救。有恃无恐的恐怖分子则回以猛烈的攻击,打算速战速决。
就在包围圈缩小了一倍的时候,敌方的电子监视图上突然出现了无数光点。
“这是怎么回事?”头领失控地大叫,“援军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我们中埋伏了……”下属喃喃道。
头领一把推开呆滞的手下,命令道:“立刻联系安娜贝尔陛下,要她迅速转移。”
通讯员惊慌地回报:“大人,无法接通?”
“什么?”
“信号中断了。”
与此同时,数百艘军舰悄无声息地绕过一朵宇宙尘云,将躲在尘云后的一艘小型军舰包围住了。
安娜贝尔将咖啡杯送到嘴边的动嘴停在中途,视线投向窗外突然多出来的繁星点点。那是她熟悉的军舰的灯光。
“还是联系不上旗舰吗?”
“抱歉……陛下……”女侍泫然欲泣,恐惧又担忧。
放下了咖啡杯,安娜贝尔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头发:“陛下是吗?世俗的称号不会长久,可是人们总是贪婪眼前所见的短浅利益,而忽略了这一条真理。人岂能和一个帝国比长久,而帝国又怎么能和宇宙比年龄呢?这个世界上,没有无法放弃的事,只有不甘心。”
“陛下?”
“恶魔诱惑了我贪婪而脆弱的内心,我屈从了我的欲望,而丧失了理性。踏上这条路走到至今,我已经没有了任何退路了。”
“陛下,您还好吗?”
“我很好。”安娜贝尔站了起来,在衣冠镜里看了看自己。和崇尚简约的威廉敏娜不同,她一直喜欢华丽,随时都穿着隆重,配戴珠宝。
“我的疏忽,让那个小丫头钻了空子……可现在又能怎么办呢?”安娜贝尔轻笑了一声,“告诉舰长,无条件接受对方的任何命令。我现在就要回我的房间去了。”
大获全胜的消息在半个小时候传到了旗舰上,由接到消息的阿尔伯特亲口传达给了威廉敏娜。
“安娜贝尔呢?她还活着吗?”
“是的,她目前看起来很好。我们已经将她控制住。监视人员说她情绪很稳定,并没有自杀迹象。”
威廉敏娜隐隐松了口气,“很好,很好……”
然后她站了起来,走出休息室,在几位将领的陪同下走上了旗舰的桥廊。下面的大厅里,是听到了喜讯而欢呼的士兵们。看到女王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们面前,欢呼声被猛地放大了数倍。士兵们高高抛起了帽子,呼喊着“女王万岁”。
威廉敏娜喜悦地笑着,向士兵们挥手致敬,一只手则紧紧抓着桥廊的金属栏杆。
阿尔伯特看到了她发白的指关节,无声地叹息,把自己的手覆了上去。
威廉敏娜感激地看了看他,和他十指交握住。
安娜贝尔被捕后,威廉敏娜也低调地返回了奥丁。阿尔伯特留了下来,领兵进行一些最后的清扫行动。
就在安娜贝尔被押解回来时,威廉敏娜和她见了一面。这也是这对堂姐妹一生中最后一次见面。
旗舰的小休息室里,两名侍卫严阵以待地看守在安娜贝尔身边。两位女士面对面地坐着,倒是比侍卫要显得轻松平静许多。
安娜贝尔已经换下了她的华服,穿着朴素的白色衣裙。素面朝天的她看上去依旧十分美丽的,那种令人畏惧和厌恶的疯狂也已经被绝望和死寂替代。
“你将随我一起返回奥丁,安妮。”威廉敏娜语气轻缓地说,“你将被收押,等待法庭的审判。”
安娜贝尔低头搅拌着咖啡,一言不发。
“海因里希伯父和芭芭拉伯母已经返回了领地,阿米丽娅和乔治安娜也已经回领地了。如果你想见他们,我可以把他们再叫回来。”
“用不着。”安娜贝尔动了动嘴皮子。
威廉敏娜没再说什么。沉默了片刻后,她招手让侍卫把安娜贝尔带走了。
安娜贝尔被押送回自己的房间。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她和正拾阶而上的阿尔伯特不期而遇。
身穿笔挺军装,出落得愈发成熟英俊的阿尔伯特让安娜贝尔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她近乎痴迷地注视着他,视线无法自拔。
阿尔伯特把路让了出来,朝她简单地点了点头。
安娜贝尔忽然笑了,“你都不肯叫我的名字了吗,阿尔伯特?”
阿尔伯特不得不开口:“安娜贝尔女士。”
这个客套生疏的称谓让安娜贝尔笑意加深了:“女士?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早就不是什么女王陛下了。我是德加里斯女伯爵,也许很快连这个都不是了。”
阿尔伯特抿着唇,没有发表任何个人看法。他的谨慎让安娜贝尔止不住冷笑起来。
“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是吧?亲王殿下。如果你要的是这个头衔,我当初也能给你呀!我当初是多么想给你这个头衔的。”
“不仅仅是头衔,女士。”阿尔伯特终于坦然面对她,“我要的更是信任和尊重,以及热爱。”
安娜贝尔的脸色瞬间苍白:“爱……多么空虚的字眼。我们这样的人,还有什么资格谈论爱?”
阿尔伯特笑了笑,“这大概就是您和威廉敏娜的不同吧。”
他不再多言,欠身离开。
安娜贝尔注视着他高大的背影,茫然若失。
她曾经很喜欢他,他英俊儒雅,风度翩翩,家世雄厚,正是她所需要的丈夫。可是不论她怎么努力,他还是被别人轻而易举地得到了。
就如同这个帝国,明明都已经在她手上了,却还是被她篡夺而去。威廉敏娜得到了她的一切。而不论是帝国还是男人,也同时为了威廉敏娜而抛弃了她。
威廉敏娜回到帕里斯宫,就接到了来自首相府的电话。
“恭喜您,陛下。”汉斯博格在电话那头公事公办道,“这次围剿的胜利让皇室和政府的声望都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我想向您请示一下,您打算如何处理德加里斯女伯爵?”
“不是送往法院接受审判吗?”威廉敏娜觉得汉斯博格问得多此一举。
“当然的,程序上是这样。”汉斯博格说,“‘叛国罪’已经在等着她了。”
“那还有什么疑问呢?”
“我的意思是,陛下。”汉斯博格双手合拢放在桌子上,那是他严肃时的一个习惯性动作,“您考虑处决她吗?”
威廉敏娜停下了往奶茶里加糖的动作:“我请您重复一遍,汉斯博格先生。”
“您考虑处决她吗,陛下?”汉斯博格迎着威廉敏娜逼人的目光,从容地把话重复了一遍。
威廉敏娜将茶杯放了下来:“这是你的意思,还是……”
“大部分内阁成员都有这个意思。”
“处决安娜贝尔?”威廉敏娜觉得不可思议,“我们离野蛮政治时代已经过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我明白您的顾虑,陛下,但是这恐怕也是民意。”
“民意?”威廉敏娜啼笑皆非,“人民觉得安娜贝尔应该死?”
“她作为帝国的前任君主,和恐怖组织勾结叛国,还策划多起恐怖事件,造成重大人员伤亡。这已经足以让人民对她愤恨了。”
威廉敏娜闭上眼,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她张开眼,充满权威地宣布:“我不同意。囚禁她即可,我不会杀她。”
“陛下……”
“多说无益,欧文。”威廉敏娜摇了摇头,坚决道,“作为一名君主,我不会如此草率地杀掉上一任君主。这不是奥森博格家族的传统。我也不想做奥森博格家族上第一位手足相残的君王。”
汉斯博格闭上了嘴,眉头紧锁,但是理智地没有再就这事进言了。
“那么,我会传达您的意思的。”
“谢谢你的理解。对了,我记得你很喜欢马球的。”威廉敏娜换了一个轻松点的话题,“奥丁今年春季的马球大赛预计在六月十日开幕。按照传统,我和亲王会出席开幕仪式,亲王甚至还会和朋友们一起打开场友谊赛。我希望你也能出席。”
“我怎么会错过马球大赛这样的全民盛会呢?”汉斯博格愉快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