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过去,因为我生怕我只要一过去,一伸手去触摸无相,无相就会像是那些干枯的藤条一样,化作飞灰,从我的眼前就这么消散掉。我只能站在原地,看着无相站在村子的路口,衣裙飘飘。
这一刻,我什么事情都不想再去理睬了,因为我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为了找到无相,其他的任何事情,都和我毫不相干,哪怕是天王老子现在就陨落在我的面前,我也懒得动上一眼去搭理。
然而,无相似乎变得很冷漠。她始终都是背朝着我,就像是完全不知道我就在她的身后似的,一动都不动。这和平时的情况一点都不一样,而心里本被重遇的热情给充满了的我,这个时候也开始有些冷静了下来。
不对,以无相原先对我的态度,她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离我而去,也绝然不可能看着我的到来而不迎接——虽然我这么说,是有一点自作多情的嫌疑,但是不论怎么说,我却都是对无相保持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自信。
无相是我白起的女人!
她是老子的女人!
此时此刻,我的脑子里面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毒,亦或者是在发什么疯,但是无相冷淡的回应却深深地刺激到了我!不由分说,我径直走上前,一把抓住了无相的手臂,却感觉到她的手臂里面根本就没有任何的东西一般——它给我的感觉,就像是一只空荡荡的袖管,就这么垂落在身边,那么的自然,以至于我竟然还分辨不出来!
我的双目顿时像是充了血一样,脑子里面轰然炸响!
这...?!怎么会?!
我抓着无相的袖管,在原地呆滞了数息,随即神智再次清醒过来。这个时候,我心里从那种微怒重新化作了恐慌!
不,这只袖管并不空荡...这里面还有一根非常非常消瘦的东西...非常的坚硬,却又没有普通人的手臂那么粗壮...
我心里不信邪,但是事实却还是让我大吃一惊!当我把那只袖管慢慢抬起来的时候,我看到的不是如葱般的玉指,而是数根已经腐朽到了一种极致的指骨!这种腐朽保持着它原本的形状,从外表上看,甚至还以为它只是被突破了一层淡灰色的粉末,但是明眼人却能够一眼就看出来,只要稍微用力把这指骨给掰开,那么骨头里面的东西已经全数都化作了朽粉,就像是我之前在那座墓穴里面曾看见过的骨粉!
我一把松开手中那截隐隐有着断裂趋势的手臂骨,上下嘴唇不断地开开合合。这个时候,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做什么...我的世界里失去了无相的话,那么我继续生活又有什么意思?!
不...这不是无相,这不是无相!我的无相肯定还活生生的在这个世界里面活着,她和那些生活在附近的人们玩的可开心,我怎么可以就这么揣摩她?!
我松开了手中的手臂骨,而视线却在四周里环扫了一圈。
依然是原先的那个村子,青瓦白墙,然而在我不在这里的这段时间里面,它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什么这里竟然要自我封闭起来?!而无相又为何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
然而不管我再怎么去思索,我却还是无法集中起我的注意力!
该死的,这里可是“桃花源”,我的无相也还在这里,我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别的地方去?!
想到这里,我顿时就把自己还放在无相上的手掌重新收了回来。
无相之所以被称为无相,那是因为在她的身上,有一点和其他人完全做不到的事情,那就是她眼上的那层薄雾轻纱。那个时候她曾说,只要我掀起她脸上的薄雾轻纱,那么我就无法看到她的脸,甚至于连两只眼睛都无法留在无相的脸上——
这个时候,我忽然明白了一些事情——
无相无相,无相的脸,根本就不应该存在这个以客观世界存在的现实世界,她更加适合出现在想镜世界那样的精神世界,又或者称作“潜意识世界”。
我再一次伸出手。无相脸上的薄雾轻纱始终都戴在她的脸上,若是她真的曾经存在于这个世界上过,那么即便她化作了这样的腐朽之骨,我也定然可以从中找到属于无相的痕迹,虽然手段不干净,但是这至少比我始终一头蒙在鼓里的要好,好上太多。
当然,从我自己的角度上来看,我也有相当大的一部分私心在这里。虽然我没有办法看到无相的真实面貌,但是若无相的确因为在时间的作用下而化作了骷髅,那么至少我可以通过她面部的骨骼来判断她原来的模样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
然而,当我颤颤巍巍将那副薄雾轻纱给摘下的一瞬间,我却惊骇的发现,这张脸...
...
她甚至连头颅都没有。
就在这具身躯骨干完好无损的骨架上,无相却失去了她的头部骨骼。说得准确一些,她就是一具无头尸体。
我呆滞的站在无相的面前——不,现在我甚至不能够说是“面前”,因为无相已经没有“面”了,她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无相”。
我手中的薄雾轻纱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我慢慢的低下头,望向这片薄雾轻纱。
从我这一次见到无相的那一刻开始,我的情绪始终都被我压在心里面不让它释放出来,因为我怕我真的身处于一个梦境之中,若是我大哭大闹,那么这个梦境就会就此破碎。然而现在,我现在却多么的想要确定,这里就是一个梦境——至少这样我还可以安慰自己,无相并没有死,我并没有到达真正的“桃花源”。
但是,在我的感觉中,一切都是真实的。
我感觉到,自己本要夺眶而出的热泪,此时此刻又重新流回到了心里面去。我想痛哭一场,可是我却哭不出来。
我拼死拼活的寻找你,可是得到的却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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