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之后，我们几个人都感觉相互之间变得生疏起来。
尽管我向江簇道了歉并且表示，我不是有意那么做的——然而这套说辞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更别说受害者了。
由于江簇的几次露面，古卿斋早已知道凌家少爷的好朋友也在斋里，而且萧万青也打点了上下，没有让其他的人知道江簇来古卿斋时的情况，故此也没让斋里出现什么风言风语。
江簇主动要求萧万青帮他换了一间卧房，按他的话说，他的元气不多了，要好好调理；萧万青也不再主动过来帮我喂食，而是差遣了一名伙计照顾我的日常起居。
没了插科打诨的人，忽然感觉生活之间，
空落落的。
我到底是怎么了...性情的变化与往日简直大相径庭。
没有任何的征兆，甚至没有任何多于的话语，我就可以对着我最亲近的人出手——
我，究竟是怎么了...
好在，我的左手不知道为什么也恢复了自由动作的能力——
这大概是自那天后，唯一的好消息罢...
我滚动着轮椅，一直到窗边才停下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全身都恢复回原样...如果可以的话，我肯定得好好珍惜那种自由行动的感觉...失去肢体的感觉真的是差劲透了。
如今已是八月中旬，阳光还是很暖，甚至很亮，亮的发烫。
那窗沿的飞尘好像被火烧起来一样，在那看起来的很烫的光线中不停地翻腾。
我手里捧着《鉴为水》，就着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翻了页。
没字。
没字。
还是没字。
这书除了书封和首页那寥寥数十字外，没有任何别的字迹。
难不成那些古人，只是为了制造光煞而随手造就了这本书吗？
当时光煞不一定非要用书作为载体吧...上一次的那巨大无比的水银池，不也是光煞的一种吗？
我很想问萧万青要来《药鉴》以及水银沁，但是碍于这几日双方的关系实在是冰凉的僵硬，我也实在是没脸去提什么要求。
“唉。”
我心里暗叹一声。
一页一页的翻完了整本书，不出所望，根本没有任何多余的一个字，干净利落。
把《鉴为水》的书封合了回去，我抬起头靠在轮椅的靠背上，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嗯？”
当我低下头时，却看见《鉴为水》又变成了那本镜书。它在阳光的反照下，显得格外刺眼。
“差点忘了...遇光遇水，你都有可能被打回原形。”
我照着镜书，上下打量镜子里的自己。
不整齐但是还算凑活的发型，不光洁但是还算干净的脸庞，不精致但是没胡茬的下巴，不算塌但是流出鲜红血液的鼻子，不算大但是漆黑一片的眼睛，不算好看但是血肉腐烂的嘴唇，还有那白的透明的皮肤...
我猛地一震，闭上眼脸一扭，浑身上下颤抖不已。
...刚...刚刚，我...看见什么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然后慢慢的转回头。
镜书还是镜书，我还是我。
什么事都没发生。
真他妈...这过的都是什么鬼日子！
我努力的压抑下自己心里忽然涌起的火气，但是发现自己越想越愤怒，却又没处发泄，到最后两只拳头直接狠命的捶在自己的两条大腿上。
“嘶——”
这两下真不是闹着玩的。
我本以为如今的我除了双臂以外，胸部以下都是没有知觉的——没想到，刚刚那两下竟让我的大脑接收到了一丝从大腿神经处传来的触觉和痛感。
虽然痛感很微弱，但是那触觉却是那么的明显——可能是我的骨头比较脆，拳头砸在大腿上的力道仿佛榔头锤击般强烈。
“真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我用手揉着大腿刚刚被打到的部位，揉着揉着，我又苦笑起来——
妈的，这下又没感觉了。
......
晚上，让伙计把碗筷端出去以后，我靠在床头发呆。
现在，两只手都可以行动的情况下，做起事来真是方便的多。以前身体健全的时候，还真没过多的想过失去手脚的日子会有多难过...
想起来，我还是有很大的机会可能复原...但是...
那些失去了手或者脚的人们...他们的日子...
真是，想的都偏到哪里去了。
《鉴为水》仍然被我安置在床头柜上，不是不怕它时不时带来的恐惧，而是我早已习惯以至于麻木了。
“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那里吧。”
我瞥了一眼《鉴为水》，随即倚靠在床头，昏昏沉沉的便睡了过去。
......
随着一阵哆嗦，我忽然醒来。
嗯...窗户忘了关。
此刻，从窗口正涌进来一阵阵的凉风，还有那月亮的微光。
相较而言，周围的环境就暗了许多。
古卿斋因为要保持斋内一定的古色古香，卧房内一般很少安装现代灯，大部分都是利用传统的纱罩烛进行照明。但是出于照顾我这个凌家少爷兼伤残人士，所以萧万青给我安排了一间具有天花板嵌灯的卧房——但是好巧不巧，灯的开关在卧房门口。
记得伙计走之前问我是否要关灯，我摇了摇头。
可是，为什么现在却...
“或许是停电了...跳闸之类的...”
我迫使自己不去想那些很诡异的原因，没人愿意一直在恐怖的氛围里徘徊。
“算了算了，钻被窝里睡觉。真是的，那样子就入了眠...”
我艰难的用手支撑着身体的重量，然后一点点把自己的身体往被子里推进去。
“没了腰和屁股的日子，还真他娘的费劲！”
我毛毛躁躁爆了句粗口，一番折腾后终于把自己塞进了被子里。
“希望过几天，情况会有所好转...”
我眼珠子轱辘转了几圈，暗暗在心里打算好，明天去雾瞳暂住的地方看看她。她一个女孩子，身边没有相识的人，怕是会有些难堪吧。
嗯...再接着的话，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自己的身体复原...若是恢复得好的话，那便早日离开古卿斋为妙——我不想古卿斋也如我凌宅那般，所有的人无缘无故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古卿斋位于市中心，人来人往的，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但是我心里就是莫名的有一种不安。
诡，不会因为众目睽睽而失去它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