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p>
周锴悦把食指放在自己的嘴边,对我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会意,于是和她一起平躺在船板上,只是头部由于靠在一块弯曲的木板上。所以比自己的身子要略高,以至于我还可以把“残尸鬼”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看的一清二楚。</p>
一开始,黑色爪子们和“残尸鬼”还处在一个十分胶着的阶段。那些黑色的爪子不断地撕扯着“残尸鬼”的身体,不过“残尸鬼”身上的肉质实在是太过于绵软,再加上“残尸鬼”本身对于痛感似乎是没有任何感知力的,所以即便黑色爪子再怎么用力,“残尸鬼”却依然能够十分坚韧的挺在原来的阵线上,始终没有被黑色爪子给往下拉下一分。</p>
但是随着从河水中出现的黑色爪子越来越多,所以“残尸鬼”的背上开始逐渐铺满了黑色的爪子,它们对“残尸鬼”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的感情,只是知道一个劲的把“残尸鬼”给往尸油河中扯去。而“残尸鬼”虽然本身体积庞大,而且力量也是十分的雄厚,但是终究还是寡不敌众,在越来越多黑色爪子的猛烈攻势下,“残尸鬼”开始慢慢的往下沉去。</p>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种十分的痛快感,可是这只是一瞬间闪过的事情,或许只是为了庆祝这个折磨了我和周锴悦那么久的诡物终于要被惩罚的快感而已——然而,这种快感却只是维持了那么一瞬罢了,在这之后,我忽然感觉到,自己对于这只“残尸鬼”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痛恨...</p>
这一瞬间,我好像是知道了周锴悦为什么要用白玉竹篙来划动这艘渡船,让它往前开动了。</p>
因为这一段路,是周锴悦作为摆渡人“渡尸”的路,也就是俗话中的“为死魂渡河”的路段。</p>
也不知道这是不是我自己心里出现的一种病态——我忽然觉得,这只“残尸鬼”十分的可怜。从它身上的各种组成部位来看,它只是一只由众多残尸碎块构成的“百尸鬼”而已,或许,“残尸鬼”的身上承载着千千百百的死魂,它们在死了之后,由于自身的执念实在是太过于积深,以至于它们甚至能够在尸油河中沉淀几百年,只为了在这一刻聚少成多,化作“残尸鬼”,跳上我们这艘渡船,想让我们为它“超度”。</p>
而在这段路上,也正是因为河底冤死或者是惨死的人们实在是太多了,所以在这段路上的危险也是最多的。或许作为摆渡人,周锴悦能够免除大部分的危难,但是那也只是一些执念较浅的死魂,而对于类似于“残尸鬼”这样执念深厚的死魂,周锴悦也只能又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了。</p>
我转眼看了一眼周锴悦——看来这妮子是早就打算好了这么做,不过也不能怎么埋怨她,毕竟在自己的生命面前,这些和自己无关紧要的死魂们,似乎也不算什么大事了——更何况,刚才由千百尸体碎块组成的“残尸鬼”还伤害过我们,如果我们用“这是正当防卫”的观点来安慰自己,估计也是可以成立的。</p>
对于我的侧目,周锴悦似乎完全没有看见似的——或许她也没有当一回事,这只“残尸鬼”和我们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我们为了保
全自己的生命而将它一下子给灭掉,也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再者说来,我刚才也不是还想着怎么利用黑白古葬玉来对“残尸鬼”发起会心一击吗?虽然说,黑白古葬玉对于“残尸鬼”的作用并不是很大。</p>
又过了几分钟,“残尸鬼”几乎只剩下两只绵软无力的大肉手留在船板上了。或许是因为被那些黑色的爪子给抓的松散了,那些紧凑连接起来的尸体碎块在这个时候也开始变得松散起来,四分五裂,肉块与肉块之间的缝隙也开始有黑黄色的肉质拉丝开始延伸出来,就好像是撒了黑椒盐碎末的披萨拉丝一样...忽然想起这个,我顿时感觉自己的肚子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想要呕一些东西出来。</p>
不过周锴悦对此似乎还是没有一点感觉似的,只是冷眼旁观着。我当是她在以前早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了,所才能够对此表现的这么冷淡,可是周锴悦却在这个时候轻声的道了一句:</p>
“不要想多余的事情,等一下如果那只‘残尸鬼’被它们快给拉下水的时候,我们就赶紧上去踩断‘残尸鬼’留在船板上的碎肉,然后全部踢下船去。”</p>
我心头一惊——这...这还像是周锴悦这样的一个柔弱的小女生所能说出的话吗?!但是我却又不能够多说什么,因为在这里生存了那么久的人毕竟是她而不是我,这样的环境,估计一个壮汉的心理都要被折磨的死去活来,更何况是一个小女生了,所以我没有任何可以反驳的理由。</p>
而且,我心里对于周锴悦还是有着许多歉疚的。当初由于寻找周锴悦花费了非常久的时间,大伙儿也是各自要务缠身,所以为了大伙,我是第一个站出来阻止大家继续寻找下去的人。而也正是因此,我和江簇曾一度维持了僵硬的态度许久,不过江簇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自然明白我们为了他的爱人,已经竭尽全力的寻找了,有道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江簇也只好默许。不过这么多年来,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江簇始终都在寻觅着周锴悦的下落,虽然平日里他和我们一直都在嘻嘻哈哈的,像是一个没事人似的,但是实际上他早已发展出了一个庞大的信息网络,为的,却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女孩儿而已。</p>
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周锴悦,我不禁在心里默默的叹了一口气。或许我才是罪孽深重。</p>
“凌回?不要发呆,我们该有动作了。”</p>
忽然,周锴悦的一声轻唤叫醒了我,我急忙转头去看,却发现这个时候“残尸鬼”已然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最后的一点点肉块残留在船沿上。由于众多的黑色爪子一直在后面舞动,所以那些残留的肉块看起来也不能再坚持多久了。</p>
“赶紧把它们都踢下去!”</p>
说着,周锴悦忽然站了起来,朝着那一端的船沿跑了过去。而就是在这一刻,我忽然惊醒——</p>
周锴悦的小腿...?</p>
还有,她为什么要说...</p>
“它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