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夔州府。
一个身穿麻衣的汉子慌慌张张跑进城门,到得一位矮胖男子的身边,急促道:“刘会长,他们……他们来了,最多两炷香功夫就要进城。”
那刘会长原本就板得紧紧的胖脸,顿时多蒙上了一层寒霜:“弟兄们都已就位了?”
那汉子咽了口吐沫,点头不迭:“大都到了,不过……”
“不过什么?”刘会长微怒道。
“曹飞他们一批人,死活也不肯来。”
“哼。”刘会长伸手一拍,将一棵手腕粗细的小树劈成两段,怒声道:“不必理会他们,一群被吓破胆的废物。等这事了了,老子再慢慢炮制他们!”
又斜睨了一眼报信的汉子:“再探!”那汉子连忙应声去了。
刘会长眼珠转了转,转身上了身后的一栋茶楼,来到二楼临窗位置,恭恭敬敬道:“团练使大人,合义镖局的人转眼就到,不知兄弟们做好准备了没有?”
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男子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玩味的斜睨着刘会长:“刘胖子,姓周的做事还需要你教?”
刘会长连忙赔笑,腰也弓得更加低了:“不敢不敢,只是草民心中委实放心不下,麻衣会的情况您知道,真正敢拼敢杀的,就那么几百好手,被齐飘摇那废物弄出去糟蹋了个干净,今天我带来这一两千人,壮壮声势还行,真要成事,还得仰仗您老麾下的三千虎贲!”
见刘会长态度谦卑,那姓周的团练使傲然一笑,伸大拇指摩擦着颔下黑漆漆的胡须,做睥睨状:“看来你刘胖子还是心中有数的,倒没有做上了大会长,就自以为可以和我姓周的平起平坐。哈哈哈,不错、不错。”
这一番话连敲带打,刘会长自然听得出来,一时间笑容更是谄媚了几分,小心翼翼抽张椅子,在周团练身边坐了半个屁股,低声笑道:“瞧您老说的,我刘胖子这点数哪能没有呢?那齐飘摇惹下滔天大祸,如今死活不知,若不是您老看顾、支持,凭我刘胖子,也接不下麻衣会这份家业啊。您老放一百个心,今天这话我刘胖子搁在这儿——”
他伸出肥肥粗粗的手指,叩了叩桌子:“外人面前,我是会长,但咱自己肚里明白,刘胖子就是替您老看家照顾事儿的!”
他“您老”“您老”叫得极是顺溜,浑然不在意自己比这人家至少大了一轮,两鬓头发都见了花白。
周团练听得哈哈大笑,亲自伸手,替刘会长斟了一杯茶,端给了他:“有你老刘这句话,姓周的和麾下兄弟们,总算没有白忙一场,是不是?”
刘会长满脸受宠若惊之色,道“不敢、不敢”,双手接过了茶杯来,道:“绝不白忙!团练使大人,只要度过眼下这一劫,咱往后好日子长着呢,我刘胖子的为人处世,您以后慢慢就明白了。”说着捧着茶去敬周团练:“胖子我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
周团练笑着点点头,伸手取了茶,与他一碰杯,正待饮时,忽然一个炸雷般的声音从城门处传来,震得窗纸都嗡嗡低响。
“麻衣会会长齐飘摇,为一己私利,布局害死荆楚豪杰数十人!合义镖局不才,今日却要为这死难的豪杰们讨个公道!”
这声音又沉又响,如闷雷般滚滚传开,城门内外数里皆闻。
刘会长被这猝不及防的巨响吓得一抖,手中的茶盏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周团练也是微微一抖,总算他反应不慢,迅速掩饰住了情绪,冷笑道:“果然内力不凡!想必就是独力杀退大金五百铁骑的那位镖师吧!”
刘会长眼神发直,颤声道:“不料……不料声势如此惊人!”
周团练将眼睛一瞪,拍桌喝道:“怕个屁!功夫高又怎样?老子今日带来八百弓手,便是天下第一来了,也给他射成一只刺猬!你且去按计行事!有我姓周的在此,保你无灾无难。”
刘会长见他下楼,不由口中发苦,心中狂骂:你保我?你能保个屁!那厮若是个跋扈的,上来就干,我就不信你救得了我!
但纵使不愿,也知道周团练最多也只做到这一步,绝不会让他的兵马去为麻衣会打头阵。只能苦笑着站起身,一步一步移下楼去。
而那大声向麻衣会寻仇挑战的,不是别人,正是柯武。
因为多了许多驴车拖载战利品,柯武等人在路上耽搁了一时,而大槐村发生的诸多事情,也慢慢传了开去。
原本按张大姑娘的意思,自己这边兵微将寡,不如且等消息传得更远,那些豪杰们的师门朋友汇集至夔州,再一起前去麻衣会问罪。但柯武却道:大家之所以遇害,究其根本,还是为了义助合义镖局!合义若不能一力承担起此事,在江湖上不免被人小觑。若是无力,还则罢了,现在自己既然得了机缘,战力大增,何不直接上门问罪,先行拿下齐飘摇,待苦主们赶到,也好有个交待。
张大姑娘听了觉得有理,便同意了柯武的方案。并就麻衣会可能的应对,做了提前的猜测和准备。
只是张大姑娘也好、柯武也罢,乃至萧天云等人在内,皆没料到齐飘摇被多情师太拼命救得性命之后,居然没有回麻衣会,而是就此不知所踪!
更不知道在小头目曹飞带着一伙残兵,将“遭遇金兵近乎全军尽墨、会长齐飘摇生死不知、合义镖师大发神威”等若干消息带回麻衣会后,几个原先被齐飘摇压制的老老实实的高层忽然内讧,刘胖子技高一筹,兜搭上了夔州团练使周斌,凭借强大的外援,将几个有意争夺会长之位的对手杀的杀、关的关,成功坐上了会长宝座。
刘胖子下得茶楼一看,一个身材高大的英俊青年,屹立于城门之内,方圆十余丈之内,别无一人。
见刘胖子现身,先前打探消息的汉子顺着墙根跑来,附耳道:“刘会长,合义镖局的车队停在了城门五十丈外,只有这家伙一人进得城来。”
刘胖子顿时一惊,心道原来人家早有准备!只派了个武艺最高的进来,这要走的话,也未必留得住的人家呀!
这时又听柯武道:“麻衣会的人都死绝了吗?再不出来见过,柯某只好登门拜访了!”说着拽开脚步就往前行。刘胖子心中无奈,只得挺身上前,远远叫道:“大侠且慢!在下麻衣会会长刘耀祖,在此恭候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