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提张大姑娘心下忐忑不安的胡乱猜疑,柯武这边一连又问了几个问题,直到无甚可问的了,忽然冷笑一声,对最后两名俘虏道:“他所说若有不实之处,你二人不拘谁指了出来,我们立刻便放了那人的活路。”
剩下两名俘虏闻言,苦思冥想半天,倒是又招了些关于效死军的情报细节,但一听便知都是些大路货,之前那名俘虏的答案二人却是无力推翻,显然都是实情。
柯武摇头道:“既如此,留你二人何用?”提起刀来,一刀一个砍翻在地。唬得之前招供那俘虏软倒在地,拼命大喊:“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小人下有八岁老母,上有八十岁孩儿。”
柯武此时体力未复,又杀两人后,已是骨软筋酥,汗如雨落。喘了几口粗气,笑骂道:“好了,别胡扯了,看你浓眉大眼不像个坏人,我去帮你求个情。”
不理会此人反应,扭身凑到张大姑娘身边,附耳道:“副总镖头,此事多有蹊跷,以我之见,此人可以暂时先留着以观后效,或者后面还能用得上他。”
他口中热气吐到张大姑娘秀气的耳朵上,张大姑娘耳朵连着脸都红了,脑袋里一蒙,便点了点头:“你看紧些便好,别给他作乱。”
柯武应诺一声,回头踢了那俘虏一脚:“你叫什么名字?”
那俘虏连忙磕了个头:“禀大侠,小人姓黄,家贫无名,行四,人都叫我黄四郎。”
柯武取了一瓶伤药、一卷纱布,让他裹伤,又回头对众人道:“副总镖头,几位镖师,现在情况也算明白了,金狗不知为何认定了我们与皇城司有关系,身上带了他们要的东西。这一波人随是杀退了,咱们自己损失也是极大。若是再来一波金狗,未必抵挡得住。”
几位镖师面面相觑,有的人便建议打道回府,回临安请总镖头做主。张大姑娘听得一言不发,只是默默摇头。又有人道,这里回去也要一个多月,路上未必便安全,不如渡过长江,自南岸行走,金兵纵然要追击,毕竟过江不易,不至于再来大批人手。
众人意见不一,顿时争执起来,张大姑娘自然是不肯轻易退回的,但此刻也无妙计可以决策,虽然不断否定别人的意见,自己却也提不出好的来。
柯武听了一会儿,心中对这些所谓老江湖不禁有些鄙夷。
说了半天,一点靠谱的都没有。
他本来是想着自己新晋的镖师,稍微谦虚些好和大家相处,没料这伙人一个二个全无主见,不得不再次出头,开口道:“诸位且听我一言。”
其实他倒是有些低估了自己的分量。
张大姑娘对他芳心暗许,虽然自以为隐秘,可在场的老江湖谁看不出?都拿他做“总镖头女婿”看待。更重要的,柯武一柄钢刀战力强横,六合刀法在场众人都是见识过的,可任谁也没见过哪个练六合刀的能使出那招“天罡怒战”来。在场几人武艺虽不算绝顶,眼力却均不差,任谁都能看出,柯武那一刀有秒杀自己的实力。
因此
因此柯武一开口,几位镖师齐声道:“柯兄弟但说无妨。”
之前还是小柯,如今不知不觉已是变成了柯兄弟。
柯武抱了抱拳,示意感谢,随即道:“如今有两桩事是第一等重要的,一是战死兄弟的遗骸需要收敛,二是黄镖师的伤情,恐怕要请位好大夫给看看。其次,我等众人的伤势或轻或重,也都需要将养。至于后续如何行事,乃是再次一步之事。”
柯武意思也很简单,眼下一堆事等着做呢,先动起来,不然放着事不做商量所谓对策,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何意义?
众人听了都以为然,唯有那归镖师忽道:“柯兄弟说得有理。但金狗打上了咱们主意,也是非同小可。若是再来,我等伤病满营,如何是好?”
柯武冷笑一声,缓缓道:“若是普通的绿林人物,我倒不免担心。既然是金狗……呵呵,宋金虽然止战,但靖康之耻未雪,肝胆之士谁不切齿恨之?既然我们成了金狗的目标,那有些与金狗为敌的人,岂不应该是我等的同伴?”
众人听得面面相觑,肝胆之士切齿恨之,跟咱们现在的局面有什么干系?唯有张大姑娘听在耳中,眼神越来越亮,再一看别人茫然的蠢态,一种骄傲的心情顿时油然升起:柯郎大才,也只有我才能懂他。顿时深觉天地茫茫,只有自己才是他的知己。
本想接口解释,忽然又不愿抢了柯武风头,便嗔道:“知道你已有定计,不必再卖关子了,直接说出来便是,我等无不听从。”
几个镖师面面相觑——怎么就已有定计了,什么就无不听从了?几个年轻些的都在肚里感叹:怪不得都说女生外向,自己若是活着回到家,还是要在婆娘肚皮上多多努力,争取多生几个带把的才行。
柯武看了张大姑娘一眼,眼中流过一抹感激。她一个副总镖头说出这番话,那是用自己的面皮撑着柯武往上拔份,无论如何都要领情。指着满地尸首,缓缓道:“我等辛苦些,摘下这些脑袋,去那江陵府大道之上,筑一个京观,旁边竖起两块牌子,第一块上书:合义镖局诛杀金狗效死军于此!第二块则写:此去蜀中,征途漫漫,金狗不服,尽管来战。呵呵,金狗不是要以我等为目标吗?那老子就干脆让着目标再大一点,让全天下人都能看见!”
连猜到些柯武心思的张大姑娘在内,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即使张大姑娘也没料到柯武居然要用上筑京观这般惨烈的手段,不由喃喃道:“如此一来,我家的镖路,恐怕再也去不得金国了。”
柯武微微一笑,道:“可是如此一来,合义镖局义勇之名振于天下,光是大宋境内的生意,只怕再扩充几倍都忙不完了。”
张大姑娘深吸口气,像其他人看去——只见几位镖师脸上,都露出又是狂热、又是振奋、又是有些担心的神情。她轻轻点点头,想起父亲教诲自己的两句话来,第一是用人不疑,第二是当断则断。
柯武又道:“斩金狗效死军之头颅筑京观,如此镖局,算不算,天下第一镖局?”
这话一出,镖师们脸上担心神色渐去,只余狂热、振奋。有人已经忍不住去看那些尸体,似乎在琢磨怎么下刀……
张大姑娘也觉得呼吸渐渐急促起来,血流加速,脸面发烫,一咬贝齿,使劲点了点头:“天下第一镖局吗?呵,这个名头,舍我合义,谁能当之?就是这么干了!”
所谓人在江湖须争先,只有真正的江湖儿女,才能体验到天下第一这四个字无与伦比的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