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心暗暗紧张了一下。
单轻舟的主子可是宋恒啊,单轻舟在这里打着收药的幌子,做着看管她的事情,现在看到她和别人订亲了,会怎么做?
顾心才不信单轻舟脸上笑着就是真笑呢。
他们这种人,心里指不定怎么想的。
“单先生,不去场院吃酒吗?”
顾心主动打招呼。她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自己行得正走得直,没做过亏心事,没什么好怕的!
“喜酒早晚都要吃的,不过今天就不去了。”单轻舟答道。
他笑容不变,走到顾心跟前,轻声道:“顾小姐,借一步说话?”
附近还有没走的乡亲,人多眼杂,顾心琢磨着单轻舟是不是要质问她?她也不想这种私事被人知道,于是走向了厨灶房。
“请进,单先生,有什么话您只管说吧。”
顾心把单轻舟让进屋内。
门没关,但是两人站在里面,外头人也看不见。
这样说话不会引起别人误会,又能看见外头有没有人靠近,其实比关门还安全。
“顾小姐。”
单轻舟站在顾心面前,弹了弹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又整理了一下衣襟,然后恭恭敬敬地抱拳行礼。
“恭喜恭喜,小的给您道喜了!”
顾心暗暗佩服,心说这位真沉得住气啊,还能满脸笑容地恭喜她?
“好说好说,多谢单先生。”
没想到接下来……
单轻舟一撩衣摆给顾心跪下了。
“没有主人许可,小的也不能随便给您送礼恭贺,就给您磕个头吧。祝愿您和未来夫君早日成婚,幸福美满,白头偕老,儿孙满堂!”
“……”
顾心呆住。
这是唱得哪出!
呆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这跪不能接啊,算怎么回事。
她连忙闪避,但无论她往哪个方向转身,单轻舟都能轻轻松松跪在她面前,态度那叫一个恭敬,跪姿那叫一个标准。
顾心躲得没他跪得快,糊里糊涂就受了他三个响头。
怎么办,难道给他磕回去?
那绝对不可能。
顾心一咬牙,跪吧,磕吧,反正是你自己愿意,不是我威逼的,也折不了我的寿!
单轻舟磕完头站起来,一脸笑眯眯,笑意充满了眼睛,一副特别高兴的样子。
“小的有这个荣幸,能给您第一个磕头道喜,以后日子还长,请您尽情吩咐使唤小的就是,就算是让小的给您养的小狗喂水喂食,打扫犬舍,那也是小的福分。”
单轻舟发什么神经这是!
他以往态度也很恭敬,但绝对跟今天不一样……今天是恭敬得太过分了,从头到脚一副家奴相。
难道是他面上和气,暗地里憋大招等着收拾她呢?
顾心总觉得今天有哪里特别古怪,后脖颈子直发凉。
就好像被人坑了一大笔钱,她还在给人点钱的那种感觉。
但是谁坑了她?她又一时想不起来。
打发走单轻舟,顾心站在自家院子里,望着堆满小院的“聘礼”出神。
被车队留下来照看聘礼的两个年轻人,像是木桩子一样钉在墙边,尽职尽责。
灵儿乐颠颠怂恿顾心拆箱子看聘礼,何翡翠却是满脸担心,顾心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自己十分乐意订亲的那种话,顾心此时此刻是说不出来了。
“娘,场院那边摆酒,您该去照应一下,好歹是咱家的喜事啊。”
最后顾心只好打发何翡翠出去。
然后她蹲在聘礼跟前,百感交集。
……
此时百感交集的人,还有顾兰。
顾兰没有回四山村,她最近的精力都在打理餐馆上。
新开张的餐馆,方方面面都要照应,伙计们和厨子都没磨合好,一个照看不到,伙计端给客人的菜就是凉的。
顾兰经营了没两天,就觉得心力交瘁。
偏偏这时候还正赶上顾老太闹顾心。
被丢出城外之后,顾老太不敢自己进城了,就打发三儿媳妇牛氏往顾兰跟前商量这,商量那。
要是商量点让顾兰高兴的事情还好,问题是顾老太根本就没在顾心面前讨到便宜,还想着让顾兰抓紧时间找门路,让她早日回到周家去。
顾兰这个烦!
要是能回到周家当她的风光丫鬟,她至于在这里搞什么破餐馆吗!
今天更闹心,顾心竟然订亲了!
聘礼竟然还有十大车,敲锣打鼓风光进村,全村人都看着呢,男方还真是京城的富家公子……
“二姐,奶奶在家里照看爷爷呢,怕六太爷又去家里搅和,她脱不开身,我娘也得帮手,所以才打发我来告诉你这件事。二姐,你说顾心的婚事真能成吗?”
三房的闺女顾秀问顾兰的意见。
顾秀是牛氏生的,十岁出头,成亲虽然早了点,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了。
小姑娘今天瞧着顾心下聘的热闹,就十分羡慕嫉妒。
幻想着要是自己以后也能这样就好了。
就算没有京城的公子,有个县城的公子也行啊。
“成什么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还想跟京城的公子成亲?人家也就是玩玩她算了,进村下聘算什么?回头人家不认账也是正常。男方家都没有父母长辈上门提亲,也没有媒人,这订婚根本不算数!”
顾兰恶狠狠地评论着,打断了顾秀的幻想。
顾秀说:“有长辈的,今天来了一个男方家的叔叔……”
“哪管什么!总之这件事就是不成的,不信你瞧着吧,顾心回头就会被人抛弃,到时候她就是个被人用过的破烂货,要是再带个拖油**,呵呵,那日子才叫好过呢!”
顾兰极尽可能地恶化想象顾心的未来。
顾秀被二姐吓着了,也不敢再幻想什么富家公子来求娶,看看时候不早,就把今天出门前奶奶再三叮嘱的话说出来。
“二姐,奶奶问你手头有没有银子?四叔不念书了,整天为了挣钱奔波,家里经常见不到他人,这才多少天他就变黑变瘦了,怪可怜的,奶奶说,他身子骨弱,不能这么辛苦下去,念书考状元才是他的本分,等以后他当了大官,全家都得指望他呢。所以,奶奶想让你给点钱出来,补贴了家用,四叔就不用挣钱了,还能回去念书。”
顾秀几乎是原话学出来的。
顾兰听得一肚子气。
四叔考状元才是本分?那她就活该给家里挣钱补贴吗?
县令家的周少爷念那么多年书,都还没考中当大官呢,四叔什么时候能熬出头?到时候她怕是已经补贴家用累死了。
“我手里哪有银子?”
“二姐,奶奶说你既然在城里开起餐馆来,肯定手头有些积蓄,而且还不少,应该是以前周家给了你不少钱吧?”
“放屁!”顾兰指着顾秀,其实骂的是顾老太,“在周家当丫鬟,月钱都是固定的,我每月那点钱平日就拿回家里不少,哪还有多余的积蓄?开餐馆是找人借的钱,我还欠着债呢,家里有没有钱拿给我去还债啊?”
“那……”
顾秀有点害怕,今天的二姐脾气特别暴躁,她都有点不敢说话了。
于是蚊子似的哼哼道:“那……二姐,你这里缺人手吗,我哥在家里整天除了干农活,也没什么可挣钱的路子,他年纪也不小了,家里的钱都供着四叔念书,也轮不上他读书上进,二姐你看,能不能让我哥到你这里来帮工啊?不用多给他工钱,每个月给一两银子就行了,也好让他攒攒钱,说个媳妇。”
这不是奶奶教给的话了,这是她娘牛氏告诉的。
顾秀原原本本说出来,把顾兰又气个倒仰。
顾秀她哥,牛氏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农活哪里好好干过,整天跟狐朋狗友聚众玩牌,还想到餐馆来帮工?
他能帮啥?
一个月一两银子,真不嫌多啊!
“你的话说完了没?”顾兰狠狠瞪顾秀。
“说、说完了……”
“说完就走吧,虽然我开餐馆,可还没挣回本钱呢,能省一分是一分,就不留你吃饭了,趁着时候早赶紧走,免得天黑回家不安全。”
顾兰送客,扭身回里头了,把顾秀晾在那里。
顾秀又不是傻子,知道二姐这是厌烦了自己。
她知道今天提的要求有点多,唉,可是都是长辈让她说的啊,又不是她的毛病,二姐干嘛冲她发火?
对着顾兰的背影白了一眼,顾秀也扭身就走。
姿态跟顾兰一模一样。
顾家女孩好像在耍脾气上都有统一模式。
回家之后顾秀就在牛氏跟前把顾兰的嘴脸说了。
牛氏一听,哼了一声:“有什么好神气的,从好好的县令家丫鬟变成了小老板娘,还跟我闺女甩脸色!欠债,欠债,她还不上债才好呢!”
牛氏领着顾秀去找顾老太,添油加醋把顾兰说的难听话转述。
“娘,跟前没外人,我跟您说实话吧,说到底,顾兰那丫头是李氏的种,又不是您的亲孙女,哪里能跟咱们亲生血缘的比?你让她为四弟考虑,她肯真心帮忙吗?以前她在县衙做事,为了四弟的前程,咱们要忍受她娘跟她的气焰,现在嘛……她这种态度,跟顾心有什么区别?要忍,咱还不如去忍顾心呢,好歹顾心背后的大树比她高!”
顾老太立刻皱眉:“顾心那个小娼妇,我一定要让她知道厉害……”
牛氏暗自撇嘴。
就凭您?别让人再扔出城一回就谢天谢地了。
说不动顾老太,牛氏自己偷偷回屋翻箱子,找到了一块花布,用红纸包了,让顾秀偷偷藏在衣襟里,给顾心送过去。
“三姐,我娘听说你订亲,特意准备了贺礼。家里不宽裕,我娘拿不出贵重东西,就这一块布,你别嫌弃啊。她本来想过来道贺的,但是怕被奶奶骂,她让我替我们一家说句恭喜!”
顾秀到了顾心跟前,不直呼顾心名字了,一声三姐叫得挺甜。
顾心瞅着那块花布,就知道牛氏又犯贼呢,既不得罪老太,又想讨她的好。牛氏精,难道她就是好糊弄的傻子?
她笑问:“秀秀,你替你们一家说恭喜?那你们一家,是单指你爹娘和你们兄弟姐妹呢,还是包括老爷子老太太,包括大伯和四叔,包括顾彩霞?”
顾秀回答不出来这么刁钻的问题。
寻个借口,撂下花布转身跑了。
灵儿呸了一口:“他们一家子以前没少欺负咱,这时候跑来恭喜什么,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小丫头要把那块花布丢出去。
顾心拦住,“人有错,东西没错,这布小是小了点,给你做件上衣还是行的,白给的东西干嘛不要?便宜不占白不占嘛!”
灵了想了一下,点点头:“行,那咱就收下,不过我才不穿它,用它做个小褥子面吧,睡觉铺在身下。”
小丫头跟娘亲学针线,也有了一定基础,于是自告奋勇自己做这块小褥子。
顾心随她去。
入了夜,那两个看管聘礼的年轻人还在院子里戳着,只两人轮班飞快吃了一下晚饭而已。
顾心让他们去跟顾刚挤一挤睡,轮番休息一下,别熬坏了。
两个人很礼貌地谢过顾心。
顾心跟他们打听这些箱子都有啥,有没有容易坏掉的,需要保鲜的,好早点拿出来处理一下。
两人说没有。
再问那都有什么?两人一问三不知了。
顾心自己抱了一个小点的箱子,拿回屋里去拆开看。她就搞不懂赵青青搞什么鬼,看一看才能放心。
还是避开了何翡翠和灵儿,顾心自己钻在灶房里拆箱子。
嗯?
一对玉如意?
看成色玉质还不错!
顾心全副身家也买不起这玩意,赵青青送这个干什么!
心脏砰砰跳,顾心又赶紧拆了一个箱子。
一对嵌金雕花插屏摆件?
木质认不出是什么,似乎是贵重的好木材啊!
再拆个箱子。
一对雨过天青色的梅**?
曲线流畅,瓷质细腻,一看就很贵!
顾心不拆了,这聘礼绝对有问题!
好端端将东西原封装回去,顾心半宿没睡着。
心里有个模糊的念头在隐隐跳动着,可是她不敢细想,本能地感到害怕。
第二天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起床,本来要进城摆摊的,可是她提不起精神。
快餐食材还没准备全,赵青青一个随从快马送来封信,撂下就走了。
顾心开信一看,就几个字——
家有急事,已回京,来日再聚。赵。
什么鬼!
赵大小姐这就撂下烂摊子跑了吗?
顾心捏着信干瞪眼。
赵青青跑了,满院子的贵重“聘礼”怎么办!
没等顾心想出对策,单轻舟笑眯眯地又登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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