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黑暗中，顾心很久没有睡着。
她听见何翡翠也没有睡着。何翡翠虽然尽量把呼吸变得平稳均匀，但是清醒的均匀和睡熟是不一样的。
顾心静静听着何翡翠的呼吸，猜测这个“娘亲”到底是怎么了。
灵儿倒是睡得很快，小孩子没有心事，只剩下顾心跟何翡翠，在黑夜之中各自思量。
……
“姐，非常遗憾地告诉你，最近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办法去直水县找你，家里有很重要的事情，是关于我的婚事。不是跟你的婚事，是我自己真正的婚事。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勿念。”
赵青青从京城写信来了。
她的信跟她平时说话一样，都是大白话，一点文言润色的意思都没有。
顾心看完信叹口气。
这写了跟不写有什么区别？关于聘礼的事情，赵大小姐是一点都没有交代啊。她可真放心啊！那么多贵重东西随便放在村子里，真的一点都不惦记？赵家财大气粗成这样吗？
信件是驿馆的人送来的，又不是赵家仆人，顾心也没办法跟人家询问什么。
“我就不给你家爷回信了，要么，您二位留下一位，另一位跑一趟京城，帮我问问这些东西到底该怎么处置？”
送走驿馆的人，顾心找上在自家看管聘礼的两个年轻人。
他们是赵青青留下的，回去一个打听一下情况，总行吧。
没想到顾心一开口，这俩人都不愿意。
“顾小姐，我们需要换班值守，一个人无法照看每天十二个时辰。”
“为了东西的安全，我们谁也不能走。抱歉我们必须全都留下。”
顾心商量道：“我让刚叔替你们换班？或者让他再多带几个人，顶你们一个人还不行？”
“抱歉，顾小姐，东西贵重，交给别人看管我们不放心。”
顾心真想让他们把聘礼运回京城去！给别人不放心，归还给赵青青算了！
最后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她跟赵青青私下进行的婚事，总不能闹到京城去吧。
于是顾心只好继续捏着鼻子忍受满院子的金银财宝，时时祈祷它们别跟那金凤冠似的不翼而飞。
她真是从来没这么“富有”过。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近期无法相见，聊赠戒指几枚，皆不贵重，望笑纳。”
宋恒也来信了。
随信来的还有几只戒指，都是银的，的确不是很贵重，朴素简单，刻了一些花纹而已。唯有一枚上面嵌了颗玉石，和县城街上买的材质差不多，不是珍贵宝石。
这是单轻舟亲自拿来的，恳请顾心不要拒绝。
跟单轻舟相处多了之后，顾心看他小心恳求的表情挺不好意思的，没办法再像最开始那样义正词严把东西交回去。
“你家那位爷，到底是怎么个想法，他真有要娶我或纳我的意思？”
顾心捧着盛放戒指的小锦盒心情复杂。
宋恒一定不知道戒指的意义吧。她上辈子那个时代，男女之间可不是随便就能送戒指的。不过在这里，戒指也就是个普通饰品。
人家一送就是好几枚。
单轻舟诚恳地纠正：“顾小姐，不是’纳’，是’娶’，明媒正娶。咱们四爷当初派我过来之前，亲口这样交待的。我早就将您当做主母看待了。”
“那过了这么久，他还是当初的心意？就没有看上其他哪家的淑女，或者觉得当初是脑袋发热，想反悔吗？”
“顾小姐可能不太了解，咱们四爷一旦认定了某个人，某件事，轻易不会更改。您只管等着四爷来娶您就是了。”
单轻舟笑呵呵的。
顾心笑容很僵硬。
酝酿半天，她还是把心里话说了。
“单先生，其实我想问……怎么才能让你家四爷改变心意？我……是不可能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上回宋恒在的时候，顾心有事求着人家，实在没好意思当面挑明这些。
她想通过单轻舟曲线表达。
“为什么？”单轻舟很是不解的样子。
顾心苦笑：“我知道，我好像有些不识抬举。宋四爷要身份有身份，要家世有家世，要样貌也有样貌，本事很好，还是天子跟前的人……他想娶我这种小村女，是我祖上多少辈子积德攒来的好运，我该感激涕零地接受，用后半辈子鞠躬尽瘁地伺候他——世人听说他要娶我，肯定都是这么想。”
“那，顾小姐您自己……怎么想？”
听到单轻舟这么问，顾心都有点想哭。
单先生比起宋恒来真是善解人意啊。
还知道问一问她的想法！
于是顾心更有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单先生，我高攀不起，真的。”
“可是四爷属意于您，绝不会认为您高攀，就算我们这些底下人，也根本不会看轻您啊！”
“单先生，还记得那天在山里我说过的话吗，我想要的是一种很安定的幸福。”
顾心把锦盒盖子打开又合上，合上又打开，“就像这些不贵重的戒指一样，如果我要成婚的话，那我想要的，就是这样’不贵重’的婚姻。”
单轻舟听不明白。
“顾小姐，四爷送的这不就是普通银器，不贵重吗？既然正好是您想要……”
“我不想嫁到豪门去。那些复杂的人际关系，那些最顶级的利益和权力争斗，都是我处理不来的，我是个普通人，就只想过普通日子。你家四爷这么抬举我，恐怕以后要失望，因为我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宋家四夫人。而对于我自己来说，那种婚姻生活也会很痛苦。我不想要。”
单轻舟难得地锁起了眉头，不似平日温和微笑的样子。
他似乎在仔细考虑顾心的话。
顾心再次苦笑：“当然，我想与不想，可能也无法左右宋四爷的意志。他那种身份地位，大概习惯了下命令，而不习惯命令的执行人有自己的想法吧？”
顾心对单轻舟深深行了个礼：“这次见面，宋四爷对我态度和蔼许多，我才乍着胆子对你说这些。如果可能的话，希望您能将我的心意转告给他，请他别再关注我。当然，成与不成，我都会对先生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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