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慎行看到顾兰难受,他就有些自责和难过。
唉,都是因为忙馆子的事情,把顾兰累坏了。只怪他没有帮她找到好厨子和好店伙计,临时凑起来的人,开业之后就手忙脚乱,顾头不顾尾的,所以顾兰才太忙了。
“来,喝口水,润润嗓子就不咳了。”
周慎行给顾兰端了一杯茶。
他在家里,自来都是有小厮伺候这些琐事的,这还是第一次给父母之外的人端茶。
顾兰就着他的手喝水,发现水是凉的。
她本来就有些低烧,哪里经得住喝凉水,暗骂一句周慎行笨蛋,小小抿了一口就不喝了。
周慎行以为她不想喝呢,放下茶杯安慰她:“别想太多,好好养病,这几天馆子那边我找个人去盯着就是,也不差这几天。”
“谢谢少爷……”
顾兰疲惫地倒在枕头上,脸色苍白,头发都披散到一边。
本不是娇媚的长相,但是因为这份病弱,看起来颇为楚楚可怜,周慎行越看越怜惜。
不由地一股保护欲升腾起来,他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
“兰儿,你放心,一切有我呢,不会让你难过的。”
他声音温柔得要命。
顾兰抬眼望他。心里是厌恶他不给力的,但是此时此刻,也被他这举动和语气弄得颇感安慰。
“少爷……”她低低地唤他。
“兰儿。”
屋里只有一盏小油灯亮着,光线暗暗的。
周遭静谧得很。
空气中渐渐流动起软绵绵甜丝丝的气息,周慎行坐在床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慢慢就俯下了身子。
两个人的脸越来越近。
“少爷,你……”顾兰想说什么,可是这一刻的心头悸动,让她又把话咽了下去。
曾经,她在周家当丫鬟的时候,和其他丫鬟一样,都会偷偷地瞧少爷。
大家都觉得少爷年轻俊朗,是很好很好的人呢。
“兰儿,你这几天都瘦了……”
周慎行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前只有顾兰病容可怜的脸。
他将嘴放到她微微张开的红唇上。
柔软的触感,让他一瞬间身体如过电流般,情难自禁。
父亲管得严,他还从没有过通房丫头。
谨记心头的什么礼义廉耻,此刻都飞到了九霄云外。
砰!
床头矮桌上的小油灯被他不小心碰翻,屋子暗下来,他一把抱住了顾兰。
“兰儿……”
“少爷你别这样,少爷……”
“兰儿我会对你负责的,我养着你,我绝对不让你难过……”
彼此越来越重的呼吸。
旧木床摇摇晃晃,发出老旧的吱呀声。
这一晚,周慎行耽搁到三更之后,后半夜才起身离开。
“……少爷,再陪我一会。”
顾兰紧紧拽住他的衣角,含着眼泪看住他。
“不行,你知道的,我每天早晨要陪父母用饭,回去晚了会被父亲发现……”
周慎行恋恋不舍,将顾兰抱了又抱,最终还是艰难地掰开了她紧拽的手。
顾兰随便裹着一件衣服,将他悄悄送出门去。深夜漆黑,周遭没有人,两人在门口又抱了一会,周慎行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顾兰关了院门,脚步很不自然地慢慢走回屋子。
她是第一次,疼得厉害,半途时候想放弃的,可是已经晚了,周慎行身子很重她推不开。
摸着黑坐在床边,她有点欣喜,也有点遗憾,还有点委屈。
抓住了周慎行,起码她短时间内吃穿不愁,也能留在县城,不必回家去被人嘲笑。
可是抓住一个周慎行又有什么用,比起顾心勾上的男人,她这个差太多了。周慎行突然动手她也没想到,就这么糊里糊涂被骗了身子……
病中昏沉,又消耗了大半夜的体力,顾兰也没时间多想了,没一会就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趁黑回到家的周慎行却没有机会睡觉。
因为他从后窗子跳进房间,人还没站稳,屋里就突然亮起了灯火。
父亲周县令沉着脸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家法鞭。
……
清早,顾心送宋恒离开直水县。
是宋恒派单轻舟专门来找,请她去送他。
直水县通往京城的官道上,大早晨已经有了赶路的人,骑马坐车,零零散散。
宋恒站在一棵树下,绛红色的袍子和天边朝霞交相辉映。
他容颜还是淡淡的,微风轻云一般,眼睛黑得像是幽潭。
“肤白貌美大长腿。”顾心暗暗感慨一下。
随即自己也觉得好笑。
她竟然能开宋四爷的玩笑了!
虽然是暗中的,可这搁在以前,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祝宋四爷一路顺风。”顾心行个礼,客客气气地道别。
宋恒点点头,接受了祝福。
他望着她,神色很是温和,也不说话,也不走,就这么望着。
顾心有点不自在了。揣着大龄女青年的灵魂,可被一个年轻帅哥这么直直地近距离看,她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下次宋四爷什么时候来?若是明年来,可能就可以吃到我的喜饼了。”
她被看得心里毛躁,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喜饼是这边婚礼时散给客人吃的。
顾心说完了自己都想打自己,她何必又提起这一茬!这回宋恒可是帮了她忙的,要提也是下次再提才合适,这会子提不是有点忘恩负义吗。
宋恒这次又没追着要娶她,她干嘛这么自作多情,把人家往外推……
“你要明年吃喜饼吗?”宋恒问。
顾心觑着他的神色,松口气,他看起来似乎没有恼火。
“嗯……婚期是在明年。”她弱弱地回答。
“明年什么时候?”宋恒追问。
什么时候?顾心哪里知道!
这得看她跟赵青青怎么商量。但是赵青青现在人跑得没了影子,她上哪找去。
就随便搪塞一句,“过完年开了春,嗯……清明,不,端午前后吧。”
“是前还是后?”宋恒追问得特别仔细。
顾心一咬牙:“端午前!”
既然他问,就把时间提前点。她现在倒是后悔了,还不如把时间说得更早,比如二月二龙抬头什么的。
“好的。”宋恒点头。
顾心干笑两声。
他一本正经地答应个什么劲儿!
宋恒嘴角却泛起笑意来,一双眼睛盯着顾心,盯得更紧。
让顾心觉得自己好像进了猎人射程的鹿,还是很小很蠢的那种。
她作势看看天边的日头,“宋四爷,时辰不早了吧,您不早点上马?”
“不急。”
“走晚了的话,今天能到京城吗?”
“能。”
“呵呵,今天天气真好啊,艳阳高照的……”
顾心词穷。
她还是跟宋四爷聊不来。
求助性地看向旁边不远处的单轻舟,经过和单先生山中一遇,她觉得这个人比宋恒通情达理一些。
可是单轻舟根本也不接受她的讯号,低着头,牵着马,恭恭敬敬的,不掺合这边的事。
顾心只好继续跟宋恒尬聊。
是真的尬。
初秋早晨的太阳不毒,顾心还是晒出一头汗来,连带也是尴尬的。
尬了大概得有半个时辰,宋恒才很遗憾地说:“时候不早,该走了。晚上衙门还有事。”
他竟然还补充说:“抱歉,不能再与你聊。”
“没关系的,您公务要紧,快快上马启程吧!”
顾心暗道,不用抱歉,您赶紧走人就行了。
宋恒看看她耳朵,“今天没带那坠子。”
“……呃,出门急,忘了。”
“下次再给你带一对来。”
宋恒转身,飞身上了马背。
高头大马,那么高的鞍子,他轻轻一飘就飘了上去。
翩若游龙,宛若惊鸿。顾心就突然想起这句话来。
真是漂亮啊。
玄色的披风在他身后慢慢落下,压住绛红袍子的张扬色彩,平添几分庄重。
使得他整个人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顾心仰头望他,像欣赏一幅绝美的古风画。
这古风画慢慢动起来,变成了质量上乘超清hd的动画。
古道朝阳,凛冽骑士。
“告辞,来日再见。”
宋恒回头,朝顾心微微眯了眯眼睛,扬起他那条乌黑的马鞭。
驾!
几匹马绝尘而去。
尘烟远去很久了,顾心才收回目光,并且反应过来,宋恒是在眯眼对她笑。
只是他可能不习惯笑,嘴角勾得太浅,她差点给忽略了。
“顾小姐,回去吧?”
单轻舟赶着一辆小布蓬马车。他是把顾心赶车送来的,当然也要完好把她送回去。
“好的。”
顾心登上马车,一晃一晃的晃回四山村去。
宋恒走了,她的日子变得日常起来,波澜不惊。
除了那些聘礼还是堆了满院子,让她提着心。以及那不知去了哪里的金凤冠……
如果抛掉这些烦心事,她过得真是不错。
为着开美食城的事情忙前忙后,其他事情也都按部就班地前进着……
回到京城的宋恒也是一样,依然如以前那样忙碌着。
只是顾心是忙柴米油盐,他是忙各种人命关天。
偶尔闲下来,他找到李望川,让他多给直水县的米记成衣店接点“大活”。
“什么是大活?”李望川没体会到意思。
宋恒就非常耐心地告诉他,几百个荷包那是小打小闹,让给弄些比如全宫廷太监服饰、京郊大营所有兵卒的棉衣,诸如此类的大单子。
李望川咂舌:“这……这有点太大了吧?我本来下个单子想让那家小店做点宫女春装,这已经是那小店承受的极限了,再大的单子它也做不出来啊!再说,那个啥,四哥……你怎么关注起我赚私房钱的事了?”
他搞起来这些针线订做,本来就是凭着身份,跟宫廷里原有的皇商抢生意。人家宫里需求的东西,能没有人专门供应吗,多少个大大小小的皇商早就把各项贡物瓜分了。他是太后的亲侄子,才能想分一杯羹就分一杯,一般人敢插手这个,早被收拾掉了。
好容易抢来的生意嘛,赚点私房钱有错?四哥怎么盯住他,还指导起来了?四哥平时才不会管他这些琐事呢。
“让你接你就接,遇到阻碍,尽管找我。那小店接不接得起,你也不必管。”宋恒说。
“那、那敢情好啊……”李望川眼睛渐渐放光,大单子意味着他多赚钱嘛,“四哥这可是你保证的啊,像京营棉衣那种’大活’,那属于军需,光凭我这张脸皮可不好使,你得帮我弄!”
他虽然是太后侄子,家里毕竟是外戚封侯,跟军门勋贵不一样,手伸不了那么长。染指军需?多少个御史等着批你呢!
“自然帮你,放手去做。但是记住,只能让米记成衣店接活。”宋恒道。
“那行……不过四哥,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你怎么关心起那个小店来?”
要不是老板娘米嫂弄出来的什么什么,“设计规划”挺有意思,他以前没见过,李望川才不会把活交过去呢——当然,找个京外的店接单,也是为了避开京里言官的耳目,少些麻烦。
但是四哥为啥对成衣店感兴趣了?当初他临时路过店里,做套衣服换洗,四哥还嫌他麻烦呢!
李望川一肚子不解,只听宋恒道:“那是你嫂子的生意。”
“嗯?我嫂子……哈?!”
李望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你是说,顾、顾姑娘掺合进去了?”
他这是第一次知道,跟米嫂的订单,还和顾心有关。
宋恒横他一眼,“往外头放活,连人家底细都不打听清楚吗?若不是你嫂子,是别有企图的人呢?!”
李望川摸摸脑袋,心里有点小委屈,四哥是干缇骑衙门的,手下有人专门刺探各种消息,他又不是这行的人,怎么会知道得那么详细嘛。
“那么一个小破店,乡下地方,我也没太上心……”
“时刻记着你身份,别让人钻了空子。越是不起眼之处,越容易出纰漏。”
宋恒脸色严肃,李望川连忙点头受教。
“那四哥,以后接了单子,赚了钱,这个钱……多分给嫂子一点?”
“该分多少分多少,让那老板娘和你嫂子自己分去。没让你徇私。”
“哦……”
李望川心说这还不叫徇私?敢情四哥是在偷偷帮嫂子赚钱,不让声张啊!
“四哥,你前些天去直水县了?也不叫我一声……”
“你在那边有媳妇?”
“……”
李望川投降。没有没有,您赢了!
宋恒在京城给弄“大活”的时候,顾心有了个小小的喜事。
开美食城的大房子,租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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