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封分为王岳长,天地截作神仙乡。”
又是一个早晨,王留名梳洗妥当,嘴里念着不知哪里听来的诗句,向后山出发了。
“小瘤子,早啊!”张有全从祖师殿那边转出来,看见王留名马上叫道。
“你才是小瘤子,你全家都是小瘤子。”王留名愤愤的说。
自从张有全给他起了这个外号,越来越多的师兄弟知道了,大家很快都这么喊了,一度气的王留名连饭堂都不想去,连续几天的晚饭都是在屋里吃干粮。
“好啦,好啦,我错了,没想到大家都这么叫你了,真不该给你起这么个外号。”张有全哈哈笑着说:“要不就叫小六子吧,行吧,这个比那个好听点。”
两人边说边走,往后山而去。
王留名十六岁,小时住在山下村里,三岁被师父梁再城抱上山。据师父说是因为村里传染疫病,他的父母都得病而死,家里又没有其他亲人。师父路过见到,心颇不忍,就抱上山来了。
师父曾说:“我收徒弟可是有严格要求的,像你这样资质鲁钝的本来不可能收的,但是一时动了恻隐之心,没想到毁了一世英名。唉……”说到这里还大摇其头。
十岁之前这话王留名是信的,总觉得自己太笨,累了师父名声。
直到张有全上山。
十岁那年,师父出门办事,带回来一个十二岁少年。他把王留名叫过来说:“以后你们一起学艺,为师就有两个徒弟了。”
后来师父开始教张有全剑法,王留名虚心躲在一旁观摩。
“这些年师父总说自己资质鲁钝,颇为不满。现今终于耐不住到山下寻了一个满意的。”王留名想。
连续看了三天,王留名心有疑惑。觉得所谓天资好的与自己仿佛差距不大,反而莫名受了些鼓舞。
到了一个月之后,王留名终于顿悟:“原来问题在师父!”
那究竟是师父的选徒弟的眼光有问题,还是教徒弟的手法有问题,到现在王留名也没琢磨明白。
王留名三岁上山,六岁就开始跟师父学剑。那一天师父意气风发:“今天开始教你我青城一派入门剑法,叫做飞花剑法。此剑法为我派开山祖师当阳子九岁所创。我先使一遍,你看着。”
王留名也欢欣鼓舞,终于可以像其他人一样耍剑了。
梁再城拔剑出鞘,从起手式开始,青峰入林、风逐花起、落英难逢一招招使开去,直到收式,还剑入鞘。
王留名在旁边直看的眼花缭乱,跃跃欲试,等到师父一套剑法打完,早已迫不及待。
“师父,给我剑。”
“拿着,这是为师昨天刚给你做好的,你用应该正好。”梁再城拿出一把木剑递给王留名。
“做?木头的?”王留名满脸失望。
“这是我派的规矩,入门用木剑,等你真正会使剑了才可以用铁剑,但是也是未开锋的钝铁剑,等到你剑法略有小成了,方可用真剑。”
“全是因为这破规矩,一开始就让我提不起兴趣,所以才练的这样差。”后来王留名跟张有全说,张有全说:“我也是”。
祖师九岁所创的剑法,王留名练到十岁还是没能练会。这让他总是心慌慌的。
师父一开始发现他练剑甚难,动辄打骂。后来就开始摇头叹气,告诉他勤能补拙。
到了十岁就不太关注他练到什么程度了。
有时王留名在练剑,发现师父老远在驻足观看,便愈加卖力,但是转头就发现师父又摇着头走了。
“偏偏犯贱忍不住,去看他做什么!”梁再城嘴里念念有词的走开。
等到十三岁,王留名终于能把飞花剑法似模似样的打完。兴奋的飞奔去找师父要铁剑。
梁再城只是把眼皮翻一翻,丢给王留名一把铁剑。
这把剑的整个剑身几乎都被锈盖严了。
王留名目瞪口呆。
梁再城给了他一个说法:“这把剑我教你入门剑法的第二个月就做好了!”
王留名改目瞪口呆为面红耳赤。
“没想到啊没想到,整整放了七年啊。你好出息……”梁再城拿手去指王留名的时候发现早没人了。
入门剑法张有全是十七岁练会的,也拿到了铁剑,但是一点没锈。因为这事张有全总奚落王留名。
因为他比王留名整整快了两年。这也是真个青城山倒数第二的速度了。
两人被指派一起去看守后山的时候,王留名十五岁,张有全十七岁。这时候王留名的铁剑还没有完全磨掉锈迹。
一年后后山发生变故时,王留名刚把铁剑的锈迹完全磨掉。
说是后山,其实是距此颇远的另一峰。
青城山林木青翠,四季常青,诸峰环峙,状若城廓。而这后山独在一峰,名为不见云。据说是因为此峰高的把云踩得没影了。
王留名和张有全边说话边爬不见云。
“听说了没,外边都在传咱们青城山有宝贝。”
“什么宝贝啊,不是说是武林秘笈吗?”
“秘笈?什么秘笈?是剑法吗?”
“不知道,我听刘师兄说八成就这后山咱俩看守的祖师洞里。他让咱们好好找找呢。”
“刘大嘴?他说的还能有真的?咱看那个破洞一眼望到头了。“张有全边说边手脚并用。
两人已经爬到半山,这里的坡非常陡峭,他们都得手脚并用,真的“爬”。
师父第一次带他俩来的时候,两人连爬都爬不上来。师父只得一手牵一个,就这样还是上的飞快。
师父的武功他俩还是佩服的。
爬过这一段两人照例要歇一歇。坐在这里再往青城千山看去,只见林木满山,青藤倒挂,怪石苔藓,幽兰芬芳。
“乱木交柯盘圣井,数峰削玉并仙台。平明绝顶穷幽讨,更上青城望一回。“王留名又开始念诗。
张有全听得惯了,继续说他的:“听闻这些日子掌门师伯也颇为烦恼。看守山门的师兄们已经打发了好多前来寻宝的了。”
“唉,世人呀……”王留名叹道。
他小小年纪,却颇多愁。从小无父无母,长在山上,虽有师父疼爱,但终究少了许多天伦之乐。
后来开始练剑,却越练越觉得自己奇笨无比,用师父话说叫“天资鲁钝”。
从小就要找块无人处的山石,坐在上边长吁短叹。后来张有全上山,多了玩伴,小孩子家的苦恼到不经常显露了。
两人坐了有半个时辰,天渐渐的黑了下来。
“上去吧,一会儿全黑了没法上了。”张有全起身。
再往上到峰顶要攀爬一段铁锁链才能上去。
路过这块平地,两人要绕过一块巨石才能到锁链所在。
刚走到石下,张有全突然拉住了王留名。
“你听。”
随着徐徐的山风吹过来的还有锁链的叮当声。但这声音不似往常只有山风吹动的响声,似乎更像是有人在攀爬而上弄出的晃动声。
后山有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