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四哥亲自下厨，指挥烧饼，王海准备食材，做了个正宗的老北京铜锅羊肉，庆祝他们“上电视”了。
孟鹤堂很激动地守在电视面前看节目。烧饼笑他不闯荡，没出息。
孟鹤堂也不生气，笑嘻嘻地说他想借着这个平台，被相声前辈看到，正式走入这个行业。
“来我们德云社啊，参加德云传习社，过了考试就有机会正式加入。”
“什么？还有这么个上升渠道，谁都可以去嘛？需要交钱吗？”
“嗯……小四当时来的时候是免费的，现在好像得交钱。”
孟鹤堂摸摸下巴，
“要是这次我们没成功，哥哥你引荐一下我们呗，最好别要钱，我属于半无业游民。”
“诶诶，开始了开始了。”
话题引到了节目上，烧饼从小拜师郭德纲，小四则是大学刚毕业就来德云社了，两人在相声方面的功底比孟鹤堂两人高得多，孟鹤堂虚心地听两人的评价。
孟鹤堂问曹鹤阳:
“四哥，你觉得说相声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正常来讲，应该是心态和基本功，基本功不说了，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偷一天懒都能看出来。心态呢，干这行不能有那种我高人一等的想法，观众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但也不必要谄媚。卖力气搏人一笑，对得起票钱就够了。”
四哥顿了顿，望着火锅上空白蒙蒙的水汽，
“但是我觉得，最重要的是搭档之间的默契。大家都说，说相声找搭档就像是找人搭伙过日子，不能光看外表或者所谓的才华，更重要的是性格和为人、做事的方式。非得共同磨过一段时间才能知道对方能不能成那个对的人。”
孟鹤堂没想到四哥会说出这么一番话，选择一个在艺术生涯的同行人，需要极大的谨慎和耐心，付出的情感自然是巨大的。
孟鹤堂没有切身感受，王海是他在影视学院认识的学弟，看起来也不是什么缺钱的主儿，平时特别爱折腾，相声只是他其中一个爱好。
王海也许是一时兴起，参加个比赛玩玩，但自己却把这个比赛看作是行业敲门砖。
四哥意味深长地看着孟鹤堂
“小孟，人生还很长，一时的名利得失都不算什么，一定要时刻记得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孟鹤堂点点头，将杯中的苏打水一饮而尽。
他要保护嗓子，别到时候顶着一副公鸭嗓上台叫小番。
次日早上6点开始，孟鹤堂手机的提示音接连不断，亲戚朋友、同学师长、节目组、媒体记者都有事情来找他，他有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这就是出名的感觉嘛？他似乎知道了昨天四哥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连续接了五六个电话，回了近百条消息，孟鹤堂终于得了一点空闲。
王海从房间出来，看到一脸疲倦的孟鹤堂，惊道：
“孟哥，大清早的怎么这么多人找你？便利店不至于这么催你干活吧？实在不行咱别在那干了，我这有钱交房租。”
“什么呀，亲戚朋友过来问我参加节目的事情，还有媒体记者和我们约广告、采访什么的，简而言之，咱们呀，要火了！”
王海“嗷”一嗓子表示开心了，他掏出手机到微博、b站上看网友对他们的评价。
好像有一小撮粉丝们很喜欢他和孟哥的组合，起了个“海鹤（河）牛奶”的名字，说两个帅哥讲讲相声太养眼了，磕到了，期待两人未来能有对手戏云云。
王海很奇怪，怎么有人写评论要报告自己的健康状态，“磕到了”赶紧包扎啊。
至于未来演戏的事，反正自己也没打算讲一辈子相声，未来这么长，什么都可以尝试。
但是孟哥嘛，他对待相声应该是很认真的。
又一电话打了进来。
孟鹤堂一看，“周大作家”这个略带戏谑的备注映入眼帘。
他……他也来祝贺自己吗？
他迅速接通。
“孟哥？我是周九良。”
“嗯，九良，怎么了？”
“我有点事情不知道怎么办……”
“没事，你慢慢说……”
王海看到孟鹤堂的面部表情从刚开始的开心到凝重，不知道周九良说了什么事情。
王海刷出来一条帖子
“悄咪咪地问一句，有没有姐妹磕良和林的cp啊！（不敢带大名，懂的都懂）”
评论区里更是热闹非凡。
“姐妹仙品，遇到良，我一下子get到林了。”
“三弦当吉他，林是怎么做到又成熟又年轻的？”
“林念台词还嘴瓢了，把周老师说成啾啾良，好可爱啊啊！”
“谁说卡哇1不是1啊！我站林良！”
“我感觉，我说我感觉啊，林看向良的眼神，比他在剧里看女主都要深情”
“啾啾良，林江最好的医美。”
……
王海儿自认为是个冲浪十级选手，如今也不得不感叹
“这就是传说中的拉郎配嘛！差一点我也要信了。”
就是，网上大家这么“遐想”也没什么，但是两个当事人在网上看到了，有粉丝当着两个人的面说这些话，会不会很尴尬呀……
他不由得一激灵，鸡皮疙瘩起来了。
王海应该是世界上最直的人之一了，他光替周九良尴尬了，丝毫没想到他其实也是网友磕糖的一环。
“叮咚~欢迎光临~”
午后，周九良和一位妆容精致的姐姐、一为身着考究的中年男人走进了咖啡厅。
环顾店内，周九良指着角落的一张卡座，
“咱们坐那里谈？”那个位置很私密，四周不靠窗，三面有绿植，美中不足的是旁边座位坐着一个人。
准确的说，是趴着一个人。
此人戴着眼罩和耳机，伏在桌子上，面前摆着一个电脑，一杯咖啡，仿佛在小憩。
遥姐犹豫地打量那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周九良却直接朝着那个座位走去。
遥姐也跟着走过去了。
点了三杯咖啡打发走了服务员，周九良瞄了一眼菜单，价格三位数。遥姐先是向周九良简单介绍了一下同行的那位男人。
“这位是我们团队的法律顾问，北京星云律师事务所的沈律师。沈律师，这位是周九良周老师。”
周九良伸手与他握了一下。
“周老师，不好意思啊，我们公司很注意工作隐私，还是希望这次对话不要有录音，录像，请您理解。”
沈律师开口。
周九良耸耸肩，当面把手机关机，放在桌子上。
“我就手机一个电子产品。”
“九良，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说的事情你考虑的怎么样？我给你发的那些网上评论你也看了吧？现阶段你和江林在一起活动比两个人单独效果更好。”
“如果我答应了，我需要做什么呢？”
周九良不置可否。
“这个是签约合同，你看一下，当然了，合同写的东西比较模糊，通俗来讲，你主要的工作就是配合江林做宣传，帮助他营造对他更有利的人设，同时也要遵守公司的一些安排，薪资待遇方面嘛，有基础工资，然后要是拍戏，综艺什么的，薪酬另算。为了表示诚意，你答应签约，我们先发给你20万的签约费，走公司流水，一周就能打到你的账户上。”
周九良无声地骂了一句，说的都是汉语，连起来就听不懂了。
他翻开合同，端详一会，指着用小两号字体，印在夹页中的补充条款，“遥姐，这是什么意思？”
上面写着有这么几条：
“在签约期内，乙方不得在未经甲方同意的情况下，私自参加商业或营利性活动。”
“乙方要遵守保密义务，不得公开或是向同行业其他公司泄露甲方的商业秘密。”
“除非不可抗力因素，乙方有义务配合完成甲方的活动安排，未经甲方同意，不得公开发表有损甲方名誉的言论。”
“甲方可根据实际情况，选择有关乙方的宣传内容和方式。”
周九良冷笑，
“遥姐我虽然眼睛小，但不瞎，阁下这是多想挣钱啊，连区区在下都要这么不择手段地坑。”
“周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格式条款，所有演员都是这个要求。”
沈律师面如止水。
“格式条款？是霸王条款吧！”
周九良直直地看向两人，
“我或许真的很需要一个出名的机会，但我不会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成为你们的奴隶。”
“九良，你先别激动。这真的是行业规则，我们公司里的艺人都要遵守安排，否则根本无法盈利。”
江遥笑容依旧，仿佛真的是一个提携后辈的知心大姐姐。
“那我谢谢你的邀请，但我不答应。”九良摊牌了。
“九良，你真的不知道你在网上的那点好评是怎么来的吗？节目播出的那天晚上，是我们团队雇的水军把你送上热搜。”
“我是看你那天主动出来帮江林，再加上有几分才华，才想帮帮你。你最好考虑清楚了，失去这次机会，你还能有什么机会在这个名利场里出头？”
“就算没有你的许可，我们依然可以营销，今天我能让观众看见你俩有cp感，明天我就能让全网认为你想借江林上位，甚至说你抄袭，到时候哪个节目组还敢要你？”
“你最好考虑清楚了，你究竟要不要签下这份合约。”
“你是在为了让我进你们公司，乖乖给江林当垫脚石而威胁我吗？你旁边就是律师，确定要这么说吗？”周九良慢慢地说。
“弟弟，别天真了。”江遥美丽的脸庞布满了怜悯。
正在三人剑拔弩张之时。
噌，旁边那桌睡觉的人突然站起，他把眼罩和耳机摘掉。
江遥转头一看，愣住了。
眼前这个人，不是孟鹤堂又是那个？
周九良和孟鹤堂两人相视，微微一笑。
孟鹤堂指了指桌子上的电脑，
“江遥，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全都录下来了，你想听听吗？还是想让我发在网上，让江林的粉丝还有广告商都听听？”
江遥无言以对，她以眼神示意沈律师。
沈律师胸有成竹，
“私自谈话的录音是无效证据。我还可以告你侵犯商业秘密。”
“我又不和你打官司，这是公共场合的谈话吧？要真是商业秘密，你自己都没有做到防止外泄的保护措施，还能怪我发到网上吗？谁心虚谁自己心里清楚。”
江遥心里有怒说不出，自己在行业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竟然在这两个初出茅庐之辈身上吃了亏，真是小瞧周九良了。
还有，他是怎么和孟鹤堂勾搭上的？
愤恨之下，她又做了一个更加不理智的决定。
她冲向孟鹤堂，要夺走他手中的电脑。
周九良急道：
“孟哥，小心！！”
像是情景重现，周九良猛地把孟鹤堂往自己这边拉，孟鹤堂把电脑紧紧地抱在怀里，顺着周九良的手力，重重地跌倒对方的怀里，周九良被撞倒在柔软的卡座上。
孟鹤堂又一次闻到了九良身上洗衣粉的香味。最普通不过的薰衣草香味，闻起来却很安心。
年轻的服务员发现了不对劲，赶忙来查看。江遥怕引起轰动，带着律师迅速起身离开。服务员歪头打量一下还抱在一起的孟周两人，又看了看手机里的视频。
“欸？你们是不是那个喜剧节目里的……？你……是不是叫周九良？”
她兴奋地眼睛冒光，
“我可喜欢你啦！我还特别喜欢江林，你俩我都喜欢！能不能和我合张影？下回来我给你们免单！”
“得，把我当作江林了。”孟鹤堂在心里苦笑。
最终，服务员心满意足地得到了合影。那天晚上，服务员女孩在网上冲浪时才发现，周九良旁边的男孩不是江林，而是叫孟鹤堂。这么一看，她觉得孟鹤堂比江林好看多了。
至于看似没有交集的他俩是怎么认识的，一大串相爱相杀，脑部剧情接连而起，她越想越激动，甚至还在微博上建了个“堂良”的帖子。
“连伏地魔和林黛玉的cp都有人磕，这两人怎么就没机会呢嘻嘻。”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心安理得地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