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示器前面的阿彪面目被照的五彩斑斓,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画面,不敢有一刻松懈,生怕一眨眼,便数漏了一条蛇。
陈子昂拍拍他的肩膀,道:“你慢慢数,我去找你们老板谈谈。”
阿彪头也不回地摆摆手,依旧专心致志地数着那让他心脏砰砰直跳的毒物。
离开黄家大宅的陈子昂,如释重负,这两个追债的人出现的话,那作为他们直接债主的黎洪应该也不远了,这就如老话说的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陈子昂便做一次黄雀又如何。虽然有些逻辑、思路还存在着问题,但只要有一条线索没有断,那便证明方向没错,线索千千万,但终归殊途同归,这是陈子昂所信奉的准则。
回到家,刚开门便听浴室里李明唱着歌,歌声嘶哑难听,甚至没在调上,但难掩他满心的喜悦,陈子昂坐下没过五分钟,李明便穿着个小裤衩走了出来,一身肌肉看起来倒还算结实。
“舅舅,你才回来啊?跑哪去了?”
“去了趟黄鹂的老巢,他们家差点被蛇端了。”
“我靠!真的假的?”
陈子昂大致把事情说了一遍,李明听的津津有味,到陈子昂将关于放蛇那两人的身份和盘托出时,李明跳将起来,口中叫道:“舅舅,抓那两货一定叫上我!”
墙上的摆钟铛铛开始报时,李明看了眼时间,一拍脑门道:“我去,差点忘了正事,舅舅,我今晚出去不回来了啊!”边说边急急忙忙穿好衣服鞋子。
“你他妈小心点,别又被人给揍了!”
“尽瞎说,走了啊,舅舅。”说着带上门,一副色急败坏的样子,就差把色鬼投胎几字写在脸上了,陈子昂一阵无语,躺在沙发上闭上眼,脑海中浮现的竟不是案子,而是轩雅那张楚楚可怜的脸、抱着时那软绵绵的触感以及身上散发的那股淡淡的香气。
在这个社会上要找到一个人是很难的,即使知道他所有的资料,比如黎洪,但有时却又没那么复杂,就看花费多大的代价,李明被打的案底还没消,因为有时候找一个人并不值得警方花费那么多的精力,他们采取的态度类似于守株待兔,但黄衡宇这个万黔市的纳税大户便不一样了,他姐夫是省高官、他自己也是人大代表之一,他如果报个案子,警方自然便要多上点心。虽然按黄衡宇的性格,他更宁愿靠自己来解决一些问题,但不可否认,陈子昂说的很有道理,专业的事需要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再三权衡利弊之后,他觉得比起私人的那点恩怨,他的事业及前途似乎更加重要一些。不到半天时间,瘦猴吕生、大结巴蒋大舟的资料便呈到了黄衡宇的办公桌上,市局也乐得卖他黄衡宇这个面子,余下的只要他不闹出格,大可睁只眼闭只眼,便如同对金德彪性侵女病人一事一般,民不举官不究,在挨了刀的老罗极力调解下,有些肮脏的事便长埋于地下了。
陈子昂也是第一次走进黄衡宇的办公室,空明的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市中心,清一水的红木家具显得很有古韵,一个藏有千余本书的大书架子设在对窗的墙根,一张万黔市规划图挂在黄衡宇座椅后,桌上乱七八糟摆了些文件,角落里几盆精致的盆栽,最为关键的是,没有大鱼缸。
此时,两人站在落地窗前,陈子昂抽着烟,依旧一身风衣,黄衡宇端着杯绿茶,云淡风轻。
“下一步棋怎么走?”问话的是黄衡宇。
“你觉得呢?”
“我花钱请你就是让你给我出主意的,你反问我?”
“要论对局势的了解,你远甚于我,我只不过是个参谋,具体的棋怎么下,不还是你在下嘛。”
黄衡宇被将了一军,但又似乎无可辩驳,陈子昂给的主意确实好像起到了一定效果,至少目前来看是如此,诚如他前面所言,他们这些公司互相都有把柄,并非铁板一块,力帆、通方、景澜等公司能联合起来对付他,也只是利益驱使,他需要做的,也就是以己之道还施彼身而已,只要那几家公司有一家开始迟疑,联盟不攻自破,所以他按陈子昂的建议,把几家公司的黑账该曝光的曝光,该举报的举报,短短四五日时间,万黔市房地产竟经历了一番地震,若非抱着鱼死网破的执念,谁又愿意与衡宇房地产玉石俱焚?仅今天上午他便先后接到了通方及景澜的邀约,这是他们两家求和的信号,也意味着他们的攻守同盟不攻自破了。
商业上的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但另一个问题摆在了他眼前,有人依旧想要他的命,昨日下午,若非洒扫阿姨恰巧路过,那遭遇那些毒蛇的便是他黄衡宇了,他每日饭后会到后院槐树下静坐的习惯似乎已经被对方掌握了,看情形,那半个月左右的跟踪似乎也不是全无收获。
“我只想知道想要我命的到底是谁!”他恶狠狠地道。
“吕生、蒋大舟的资料你都有了,找到他们似乎不难。”
“他们背后是万和投资。”
“这样的话似乎又是钱的事了。”
“可是我与万和投资并没有生意往来。”
“你以前的财务总监似乎叫黎洪?”
“是啊,很出色的一个小伙,可惜了,不知道病怎么样了。”
“他从九天精神病收容所逃出来了。”
“什么?什么时候的事?”黄衡宇吃了一惊,手中茶水洒了一些。
“上个月十号吧,如果没记错的话。”
“十号,十号…陈警官,今天的谈话就先到这吧,我想我需要捋一下思路。”黄衡宇显得焦躁起来,来回踱步。
陈子昂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神采,随后走出办公室,轩雅候在门外,对他淡然一笑,道:“陈警官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感谢你昨晚的救命之恩。”
“今晚?行吧,时间地点?”陈子昂仿若例行公事。
“晚上七点,年轮私房菜馆。”轩雅似乎早有准备,根本没有想过被拒绝的可能。
“好。”陈子昂淡淡地道,随后潇洒的走了。
车流如织,道两旁是叶子落得光秃秃的法国梧桐,另有一番意境,踏着青砖,叼着烟的陈子昂又将线索捋了捋,突然想起什么,给罗应承打了个电话,老罗似乎挺忙,好半天才接起。
“老陈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黎洪有消息了?”
“还没,我想问你个事,黎洪在所里跟你提过万和投资的事吗?”
“没提过啊,怎么了?万和投资…怎么那么耳熟呢?等会,我们所就是万和投资投的,老金还是发起人之一呢。”
“嗯?这么巧?”
“啊?什么这么巧?”
“哦,没事了,你哪天休息?找时间聊聊呗。”
“行,我休息了给你电话,就这样,我这还有事呢。”
九天收容所是万和投资投的,黎洪恰好犯病进了所里,借的恰好是万和投资的钱,这似乎是个轮回,也似乎是命运,万和投资似乎已经意识到黄衡宇才是黎洪的幕后操纵者,放蛇可能只是个试探,或者算是警告,如果是这样,黎洪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呢?那些公司不可能无缘无故的联合起来,那作为说客的又会是谁?在关于黎洪的经济账目上,万和投资拥有着近五个亿的债权,拥有如此巨额财富的万和又岂会坐视这笔钱打了水漂,那他们会采用什么手段让黄衡宇将到手的钱吐出来呢?至少有一点是肯定的,在黄衡宇把这笔钱吐出来之前,他应该死不了。这潭水如此之深,陈子昂不禁犹豫起来,是否还要为了那点微不足道的真相继续深陷其中,他凝视这深渊,不禁为之痴迷,自身与真相相比起来,竟似乎也显得微不足道了。
“啊哒哒哒biubiubiu…”一阵嘈杂的铃声扰乱了他的思绪。
“喂,干嘛?”
“舅舅,晚上年轮私房菜一起吃个饭呗,七点,已经定好桌了。”
“嗯?怎么又是年轮私房菜,别人约了我了。”
“啊?约过了?行吧,晚上见。”然后没头没脑的挂了电话。
晚上七点,华灯初上,年轮菜馆门口两盏大红灯笼,整个风格装点的很有小资情调,偏古韵,错落有致。
陈子昂现身其间,还未进门,便看到李明顶着个大鼻子在那东张西望,他朝陈子昂招了招手,轩雅在他不远处素手而立,冲他淡然一笑。
忽而从他侧面穿出来一小姑娘,伸手挽住他胳膊,喊了声:“大叔。”笑嘻嘻看着他,明眸皓齿,笑起来还有两个小酒窝,却是那天匆匆一见的钱淑瑶,她身边自然还有卢雨燕。
陈子昂有些不自在,把手抽了出来,说了句你好,便往前走与另两人汇合,与轩雅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轩雅有些奇怪,明明请了他一人,怎么转眼多出三人,本来计划的二人世界,多了三盏灯泡,委屈得几乎要落下泪来,这陈子昂也太不解风情,难怪四十多岁还是单身。
李明也觉得奇怪,怎么他这闷葫芦舅舅会认识这么一个端庄大方的美女,看那女人表情含嗔带怒,竟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三方人马陷入尴尬之中。
卢雨燕用眼神询问李明怎么回事,李明挤眉弄眼表示我也不知,钱淑瑶没心没肺,痴痴地看着陈子昂,很欣赏他的忧郁气质,这小姑娘的爱情观简直凌乱得如同刚打开的拼图盒子,想一出是一出,竟莫名对曾三言两语关心过她的陈子昂产生好感。
轩雅怒极反笑:“陈警官,你今天是赴的什么约?”
“你不是说请我吃饭吗?怎么还问起我来了?”
“那他们几个呢?”轩雅即使涵养再好也容不得陈子昂对她这般侮辱轻视。
“我请大叔吃饭啊,你又是谁?”钱淑瑶一句话出口,两个女人剑拔弩张。
“舅舅,咋回事?”
“她约了我吃饭,你又给我打电话约我吃饭,我就是来吃饭的。”
“那你跟谁吃?”两个女人同时问道。
“要不一起吃?”
“不行!”两人难得的默契。
“得,那不吃了!”
“不行!”
李明跟卢雨燕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对无语,更无语的当属李明了,他舅舅竟从无人问津一下子变成了香饽饽了,还是两个长得都很不错的女人,一个青春靓丽一个成熟优雅,难分伯仲,可是陈子昂很无辜啊,他一条单身了四十年的老狗,一个头两个大。
“那你们看着办吧。”
这回轮到两个女人无语了,竟一时没想到这老男人还有耍赖这一招,但又不能一直堵在门口啊,所以在卢雨燕及李明插科打诨下,五人坐上了同一桌,在座位分配上又出现分歧,所以索性陈子昂身边一左一右两大护法,卢雨燕跟李明对面而坐。
点菜时,陈子昂才感受到享齐人之福的真正痛苦,两人仿佛较上了劲,各不相让,耳边如千万只苍蝇嗡嗡作响,一张四方桌,满满当当摆了十八道菜,侧面架子上还备了六道。
杯中倒满橙汁,陈子昂举杯道:“相逢即是缘,为这桌酒菜干杯。”
举起来还没跟李明碰上,便听轩雅道:“有菜没酒,不尽兴,服务员,拿两**五粮液来。”
“服务员,拿四**!”这会喊话的自然是钱淑瑶,这小姑娘一点都不含糊,处处要压轩雅一头。
酒上来,李明忙给各人倒上,酒**刚放下,便见钱淑瑶举起杯道:“什么也不说,先干为敬。”仰头便是一小杯,其余几人自然不能落后,一饮而尽。
再次斟满酒,轩雅抢先站起来,“这顿我做东,敬各位!”满饮一杯,余下四人再次重复动作。
“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人多不能占你这个便宜,这顿算我的。”说完又干了一杯。
便这般,菜一著未动,二人频频举杯,酒已三巡,众人均带四分酒意。
从这章开始《觅狰》就开始上架了,这部作品是一部短篇,至此大概也写了近三分之二的内容,后续内容以填坑为主,将前面的线索串联起来,写一个合理的结局,《觅狰》是《素衣纤纤》的后续,如果看过我写的另一部超短篇《素衣纤纤》可能你会发现里面都有一个叫黎洪的人,不同的是,在那里,是以黎洪杂乱无章的视角写的故事,其实从那时起黎洪已经病了,《觅狰》想表达的东西很杂,感情很复杂,越写我便越沉迷于挖掘这种近乎病态的感情,人性也很复杂,便是这种复杂引发更复杂的纠葛,当复杂的感情与人**织,出现的故事也会很精彩,我试图将故事写得合理,贴近实际,因为我觉得这部小说需要写人生,而非写别人的精彩,也希望看到这的你接着看完并看懂,也希望你花费的时间不至于浪费,能引起你的某些共鸣,仅此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