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院尊!”
不等魏华朝发怒,县丞万天明便扭头看着院尊,戏谑道:“苏大人身为文院院尊,非但不给学生们作表率,还出言不逊,莫非是对都军大人有意见?又或者,对大宋官军都有意见?”
院尊瞥了一眼万天明,笑而不语,不屑搭理。
“万天明!你这老狗,上次把老子差点打死!这笔账我可记着呢!”蜗居在房间的陈元,看着万天明,想起了一个月前的事情。
这哈巴狗,还真是会护主啊。
“苏院尊。”魏华朝冷笑着,盯着院尊道:“你对本县无礼也就罢了,当着林都军的面,竟还敢出此狂言,就不怕头上乌纱不保么?我可是提醒你,当今官家也是武将出身,若非官家恩泽天下,你还能在这文院有立身之地?”
魏华朝所言不无道理。在场的所有人都清楚,当今圣上乃是行伍出身,全靠一帮武将坐下的天下。
院尊心头掠过一丝凉意。是啊,连当今圣上都是武将,要是讽刺官军,那不等同于欺君犯上吗。
“若是耍嘴皮子就能让这天下太平,那还要我们这些武官作甚?你说是吧,苏院尊?”
忽然,林天江幽幽地冒了一句。这话,带着很深的怨意。
“林大人,下官并非此意。”院尊忙作解释,本来自己只是想暗讽魏华朝的阿谀奉承,哪晓得直接被上升到了忤逆官家的高度,这罪名,谁吃罪得起。
“罢了!”林天江眼神阴沉,冷声道:“无须解释。前唐覆国,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迂腐文人!当今官家重启科举,只不过是为了应付朝中那一帮自以为是的文臣而已,你们就以为翻身的机会到了?呵呵,真是可笑!”
林天江一点也不忌讳,直接表达了对文人的鄙视。说完,拂袖而去。
“得罪了林大人,有你好受的!哼!”见林天江愤然而去,魏华朝丢下一句,赶紧招呼着万天明一起追了上去。
院尊不再多言,他也无奈,自己只是区区一县文院的八品官员,若不是任免权在州文院,估计当场就被罢黜官职了。
“哎!”
见此情形,陈元免不住叹了一口气,暗道:“文人不易啊!不过别怕,暂且忍着,重文轻武那可是宋朝出了名的治国之策,等着吧,文治大宋的那一天,不会远的!”
“院尊,到时辰了。”
待到几人离去,老夫子惆怅地摇了摇头,随即上前几步,轻声提醒。
“嗯。”院尊恢复常态,扫了扫院内学生,铿锵说道:“五代以来,文道不兴。新朝重启科举,为的就是取有才之士,治国安邦。尔等学子,既习圣贤之书,当承圣人之志,以己之才学,为国家社稷出力,为黎明百姓谋福,此乃文人之责!解试在即,顺祝诸位榜上提名,为师在此静候佳音!”
一席话,发自肺腑,掷地有声。学生们听得心潮澎湃,热血高涨,就连陈元都觉得,院尊这话,显出了水平。不愧是院尊呐!
“叩谢恩师!”
学生们纷纷跪地,行叩拜大礼。礼毕之后,便各自带上盖有文院印章的记名文书,踏上了前往州府的科举之路。
学生走完,文院冷清了下来。陈元带了一套换洗衣服,小心揣好院尊给的文书,出了房门。
自己也该走了!
“老师,夫子!”来到院内,陈元准备向二人告别。
院尊和老夫子都没说什么,只向他点点头示意。
陈元躬身行礼,不再啰嗦,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院尊,你就如此肯定,此子必有作为?”
闭上院门,老夫子来到院尊身旁,低声问道。院尊沉吟片刻,答道:“小小年纪,能说出你我都不敢说也说不出的那番话,你觉得,会是泛泛之辈么?”
老夫子哑然。
“只是,我也不知道他能走多远,飞多高……大宋初立,即行科举,若官家真的欲兴文治的话,实乃黎民之福,文人之幸啊!”
院尊一边说着,一边踱步而去。老夫子怔在原地,抬头看了看天,缓缓闭上了眼睛。
“但愿如此吧……”
从县里到州府,有着百里之遥。
能在县文院学习的人,家境绝不会太差。学生们一出文院,都被家里安排的马车送上了官道。可陈元没有这待遇啊,要去州府,还得自己雇车。
还好,没浪费太多时间,他便以三两银子的价钱雇下了一辆马车,匆匆朝着州府赶去……
别人赶考,一般都带着书篓,塞满了平日里学习的书本。可陈元呢,除了瘪瘪的一袋衣物,一本书都没带,哪里像去参加解试的样子。没办法,脑子里有“电子图书馆”,就是这么任性啊!
赶路的时间,陈元也没闲着,他躺着马车里闭着眼睛,打开“电子图书馆”,仔细温习着自己标注的一些重点内容。
基本通看了一遍,陈元感觉马车的速度慢了下来。疑惑间,他拉开帘布,这才发现,好几条官道在这里汇集,每条官道上几乎都挤满了车和赶路的行人,其中,好多都是秀才打扮,应该是周边各县的赶考学生。
抬眼再看,一里开外,一座宏伟城楼清晰可见,城墙上刻着“许州”二字。
州府到了!
数不清的马车拥堵在城门外,水泄不通。陈元望了望,前面还有二三十辆车,照这速度,轮到自己的马车通过,起码还要两刻钟。很多考生都等得不耐烦,纷纷下了车来,准备步行进城。
陈元也索性下了马车,加入到了众多考生队伍之中。
这时,哒哒的马蹄声在城门外官道上响起。敢在州府城外骑马的人,绝非平民百姓。
陈元一愣,寻声望去。只见两名中年男子策马而来,在距离城门不足一里的地方停了下来。马上二人,前者年近五十,神色泰然。身后随从稍微年轻,估计也是四十左右。
进城的人太多,他们被堵在了那里。
“奇怪。”看到二人寻常打扮,陈元有些纳闷。因为北宋之初,官员出行,一般骑马坐船。至于轿子什么的,对不起,还没有普及。
庞大的赶考队伍缓缓通过城门,陈元随波逐流,排到城门外的时候,这才发现,看守城门的兵士竟然在收钱!
学生们多少带着盘缠,为了早点进城,都悄悄塞给了兵士一些钱物。
怪不得走得这么慢!陈元皱眉,暗骂道,这些个当兵的,也太明目张胆了嘛!
轮到陈元的时候,兵士上下打量着他,见他穿着朴素,很不客气地推了一把,骂道:“滚一边去,别挡着爷发财!”
陈元一个趔趄,差点摔倒。这些当兵的,劲儿还真是大。
你妹的!
陈元暗骂了一句。
“为何打人!?”
这时,一道凌厉的声音陈元的身后响起。
陈元和兵士都是一愣,同时扭头看向身后。原来,是那骑马的长者。
他俩骑着马,在人群中像是鹤立鸡群一般,非常显眼。两个兵士看着马上二人,先是暗自打量,接着玩味一笑,蛮狠训道:“下马!”
如此大摇大摆骑马进城,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长者没有丝毫恼怒,翻身下了马来。随从微微蹙眉,疑虑片刻,也只好下来。
长者目光如炬,一眼便发现了兵士手中收的散碎银钱铜板,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愠怒。随即,他又看向陈元,关切道:“可有受伤?”
陈元理了理衣衫,拱手行礼:“多谢老丈,并无大碍。”
长者点头,继而怒目看向兵士二人,呵斥道:“光天化日,设卡敛财,简直无法无天!”
兵士二人一愣,一抹讥笑浮上嘴角。
“哪里冒出来的老头,呵呵,信不信老子废了你!”兵士抬起手中长戟,恶狠狠道。
“放肆!”
随从见状,厉喝一声,当即上前一步,将长者护在身后。
“来人,将此二人拿下!”兵士也来了火气,大喊一声,其余兵士一哄而上,个个凶神恶煞。
“谁敢!”
随从一声冷喝,从袖中掏出一方符牌,高声道:“知州薛大人在此,谁敢造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