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能……把手先松开吗?”田汪汪苦着脸求饶。
徐尽欢迷糊地仰望他,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
“变态!!!”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
好不容易阻止羞恼的徐尽欢继续施暴,一转脸,人家已经若无其事地小口咬着肉夹馍。
田汪汪捂着脸说不出的委屈。
“所以说……我为什么会被打啊……”
“冤啊!六月飞雪啊!夭寿了啊!”
“闭嘴!”
徐尽欢羞赧地喝止田汪汪干嚎,田狗声音一噎,畏畏缩缩,不敢吱声。
欢大姐头其实自己也羞得不行,天知道,饿晕了头的情况下怎么会做出那种大胆的事!
喊变态的那会她就已经回过神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羞意和尴尬,只好硬生生打了田汪汪一巴掌,好像全都是他的错一样,免得他纠住这件事不放。
田汪汪哭丧着脸,那受气包的样子多半是演的,却也像个啜泣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
徐尽欢心里也有歉意,但她知道田汪汪这个人就是属二哈的,不能给一点好脸色,不然就跳得不行。
可又不能不表示,本来人家一番好意,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晕了头。
“哼,看在肉夹馍的份上,那就稍微对你好一点吧!”徐尽欢心里默默地想。
一脸不情愿地伸手“揉揉”田狗被打的脸。
徐小姐姐别过脸,看都不愿看他。心里默念:千万不能被他看出来!千万不能被看出来!我不是好心!我没有好意!我是莫得感情的撒手!
想到田汪汪如果得知真相,指不定多嘚瑟,徐小姐姐心里就不爽利了,手上就忍不住加了劲儿。
“?”
田汪汪全程懵比,斜鼻子斜眼,用余光瞅着自己已经开始扭曲的柔软脸蛋,拧过了山路十八弯。
“那个……”
“嗯?”徐尽欢侧脸歪头,不解地望着他,嘴角还叼着肉条,“吸溜——”
模样倒是可爱,只是手上的劲道就不可爱了。
“嘶——嘶——嘶——”
田汪汪直抽冷气,咋还越来越大力了?!
不敢硬气,努力露出讨好的笑容,只是半边脸被拧着,看着滑稽比谦恭多。
徐尽欢怪异地看着他:“这是哪出?你咋了?”
“嘿嘿嘿……”
“你别给我怪笑,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小姐姐抖着肩膀,打寒颤。
“那个、那个,能不能请大小姐高抬贵手啊……”
“嗯?”徐尽欢眉头一挑,细长剑直的英眉,扬得高高的,“你是说,我弄疼你了?”
“诶嘿嘿……”
田汪汪刚想承认,徐尽欢两根手指跟小钳子似的,一夹一拧,再一提一拽。
“哎呦、哎呦,不疼!不疼!真的不疼!”
“疼吗?”
“不疼!真不疼!艾玛,真的一点不疼死我了!我就是矫情!”田汪汪泪花都要出来了。
徐尽欢手一顿,再问道:“真不疼?”
“真的!”田汪汪竖起手掌,赌咒发誓,“我发四!”
半边脸都给拉开,嘴角扯出天际,合不拢嘴,口水都要流出来。
就这样,田汪汪都口齿不清地发誓:“我发四!真滴扑疼!咬死疼,就让窝撸举!”
“撸什么撸!”徐尽欢嫌弃地甩开手,“都是口水,恶心死了,你本来也不举。”
田汪汪阴晴不定,咬牙切齿,事关男人尊严!不能忍!
“对了,我爸有没有给叔叔阿姨打电话?”
徐尽欢头一转过来,田汪汪立马换上笑脸迎人。
狗腿地邀功:“打了打了,所以特意派我来接,今晚您就在寒舍用餐吧!母上早就准备好大餐了!”
徐尽欢睥睨他:“腹诽我?”
田汪汪冷汗直冒:“不……没有,不存在,你别瞎说!”
好悬咽下“不敢”两个字,这要说出口,不就等于承认在腹诽了?
田汪汪暗骂小娘皮太阴险!
又在心里嘀嘀咕咕,大丈夫能胀能伸……现在不是一展雄风的时候,要猥琐发育。
反正小爷我一举千里!惊人之举!辣个说不举呦!不举嗝屁!
谅你个小娘皮也不知道其中厉害!
心里大大嘚瑟一番,田汪汪嘿嘿偷乐。
别怪他精神胜利法,实在是这大小姐和田汪汪直系上峰关系太好,动不动一个小报告就够他受的了,不敢不慎重对待。
有时候,田汪汪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充话费送的,徐尽欢才是爹妈亲闺女。
那得宠的势头,亲儿子都嫉妒。
别管有错没错,反正他背锅,徐大小姐永远是“需要照顾的弱势方”。
这是田爹的原话。
多可悲。
但他田汪汪是什么人?就算明天要吃屎,也能在今晚豪气干云地大喊——“哥几个,干了这碗热翔,咱们来生再做兄弟!兄弟我先走一步!”
然后咕嘟嘟地——把屎都盖“兄弟们”脸上。
撒了欢就跑。
就算被逮到灌屎,也要哈哈大笑。
你说为什么?
那当然是他们先被咱以屎盖脸了啊!
田汪汪,就是这么有尿性的主儿!
反正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选个自己喜欢的死法,苦中作乐。
多年摸透徐尽欢脾气的田狗,丝毫不觉得自己战略性让步有什么不对,不仅不以为耻,反倒为自己的战略高度发自内心的自豪。
我不是一只舔狗,我只是狗生的见证者。
在其他狗狗,狗合狗散的时候,他们根本想象不到安静看热闹的舔狗有多快乐!是多么羡慕……呸!闲适!
就如同田狗了解大小姐一样,大姐头对自己帐下癞皮狗是什么德性也是一清二楚。
懒得跟他计较,一口咬掉最后一根凸出来的猪肉条。
嚼了嚼,徐尽欢皱眉:“这家肉夹馍还是做得有点糙了。还是剁碎成肉末更好。”
田汪汪一激灵,下半身幻痛发凉。
敬畏地看着她,为“葬身虎口”的猪肉前辈默哀。
拍拍手,徐尽欢道:“走吧,别让叔叔阿姨等急了。”
田汪汪低眉顺眼,顺从地引路护驾。
“诶,说起来,我是不是说过给你限时接我来着?”徐尽欢眼珠一转,突然想到什么。
田汪汪一哆嗦,身子骨都僵了三分。
硬是挤出一点干巴巴的笑容,搓着手,尴尬道:“徐姐姐,你看这事闹得……你也没跟我说位置啊!”
徐尽欢脚步一停,抱臂俯视田汪汪,突然发现一个暑假过去,他又窜高了一点,踮了几次脚,都挺不舒服。
这个发现让小姐姐不开心了,面色不愉地拽了拽田汪汪衣角。
田汪汪先是茫然,然后眼神一对,看了眼徐尽欢视线的方向,立刻秒懂!
温顺地矮矮身子,俊脸微仰,好让小姐姐舒服地俯视他。
徐大小姐满意地点头,这个角度正好,很舒服。
拍拍癞皮狗的脑袋以示嘉许。
路过行人,摇头叹息,多好看的两娃子,可惜脑子不好。
田汪汪脸皮厚,无所谓,徐尽欢虽俏脸微红,却也不是在意别人眼光的角儿!
不然怎么能降得住厚脸皮的田汪汪?当然也是个特别独立、自信的出色女孩!
“说,那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徐尽欢居高临下,微红着小脸,气势寸步不让。
“辣个……嘿嘿嘿,当然是我们心有灵犀!”
“少来!说真话!”
田汪汪认真脸:“是你吸引了我的心,指引我来此……啊疼疼疼!”
面无表情揪着他耳朵,徐大姐头换了个问法:“你还是别说狗屁真话了,说实话!”
“我说、我说!轻点!松、松松手!”
“说!”
“是黎叔啦……”
丢开田汪汪的耳朵,徐尽欢不屑道:“那你迟到怎么说?”
揉搓着泛红的耳尖,田汪汪耷拉着脑袋,抱怨道:“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
“那我现在给你说一遍我当时的位置,你能记住我就不跟你计较了。”
徐尽欢深吸一口气:“我在电信信号塔正下方移动一百四十二步的比萨店的右手边三十七步的欧莱雅店面正前方二十八步的……”
田汪汪眨巴着眼睛,脑瓜子开始还痛,等徐尽欢的一口气说了一半的时候,就不痛了,因为已经一片空白了。
举手示意。
“什么事?”徐尽欢胸脯起伏,这一口气憋得老长了,她也累坏了。
要是田汪汪说什么再来一遍,她保证不打死他!
眨巴眼睛,田汪汪卖萌歪头道:“我认栽。”
哀叹口气,道:“说罢,你又看上我什么了?”
“嗯……”假意矜持一番,徐尽欢貌似不经意道,“你暑假介绍费的一半,怎么样?”
“你怎么不去抢!”田汪汪气得跳脚。
那可是他辛辛苦苦给别人宣传产品才赚来的“辛苦费”!
山金街小霸王,诨名不好听,信誉却是一等一的。有客人们咨询山金街什么产品的时候,他帮外来商户顺嘴说两句好话,这就是“辛苦费”了。
像是掮客。
但这活计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起码田汪汪吃得开,信誉好,眼光也挑,不是为了钱,什么都愿意说的。
街坊邻居,熟人故交之类,田汪汪能帮就顺手帮了。外来的商户,那也得为人确实不错,产品过硬,他才顺势给人介绍一二,也算是帮助他们融入山金街了。
不是特意为求财,这一点黎叔他们也都知道,看在每次数量不多的份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严格来说,以田汪汪的年纪做民间自由中介不算合法,但人家商户就明着说,孩子辛苦,钱不多,是个心意,拿去买点好的吃。
黎叔他们能怎么说?还能不让人家感谢一下?
徐尽欢也是知道的,说心里话,她确实佩服田汪汪这份本事,换了别人,谁也干不了他这活。
不是年纪的问题,是本事。
山金街小霸王,诨号似贬实褒,是信任,是招牌,别人就冲着这名号,敢放心让田汪汪做中间人,这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这就不奇怪,为什么黎叔会戏称,外来商户都要“拜码头”。不得到认可,就不能被商业街大家庭所接受——大家默认的诚信经营的规则,就是田汪汪先联合大家提出来的。
徐尽欢只模糊有个猜测,并不知道田汪汪攒的具体数字,看他心痛的样子,估计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多些,不免有些心虚。
“那……减减?”
田汪汪反抗激烈:“一半太多了!这是我攒着给自己弄录音设备的!”
一听是弄录音设备的,徐尽欢暗自咋舌,音乐相关的可不便宜。
“那……三成?”试探着口吻。
“不行!”
田汪汪拒绝得太干脆,他一毛都不想给,这惹恼了徐尽欢——她最近看中了一套画具,准备入手,可是手头不太宽裕,准备向田汪汪借点。
是的,是借,她不好意思直接说,她再怎么心大也不会真的涎着脸理直气壮拿别人钱,那不是心大是没心没肺。
只不过少女面薄,想拐个弯表达,但田汪汪拒绝的太干脆,让她下不来台,后面的话都噎住了,堵着说不出来了。
气得徐尽欢追着他打,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田家门口。
“田狗!你给我站住!你给不给!”
“这是我命根子!绝对不给!”
“那我就给你命根子揪了!”
“是欢欢回来了吗……”房门一开,场面一度很尴尬。
徐尽欢再怎么洒脱,当着人家双亲面,表现这么“豪放”也很不好意思,低着头,脸蛋红润。
细声细气道:“叔叔阿姨好。”
“哎,快进来!”田母眼睛都笑眯起来,她太喜欢徐尽欢了,从小就当儿媳看。
田汪汪嘟囔着会装什么的,被田父好一顿训斥。
“你瞧瞧你!像什么样子!我怎么和你说的?”
“欢欢是女孩子!你要让着她!”
“我让你照顾欢欢,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要给什么?还是欢欢有什么想要的?你赶紧给了!”
“要是要买什么东西,你就抓紧时间陪着买!不够钱,再跟我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有自己的小金库!”
田汪汪一脸震惊地望着平时只会“嗯、好、不行”三句敷衍他的亲爹,一口气秃噜这么多话出来!
还摆出予取予求的态度来!要知道他平时想找老爹要点零花,买个零食都被嫌弃得不行,推三阻四不肯给钱!
居然还要拽上他的小金库!
真是——爹娘能忍,儿子都不能忍!
扑通!田汪汪就给跪下了。
拽着田父的裤子,大声哀嚎:“爹!你是我亲爹!你告诉我,我是不是充话费送的啊!”
“你给我起来!”田父扯了下裤子,没扯动,面上不太好看。
田汪汪继续嚎叫:“我不起来了!亲爹啊!”
田父好面子,眼见邻居都伸头望,面上更是绷不住,气道:“丢不丢人!快给我起来!”
徐尽欢乖巧地挽着田母,什么意见都不发表,一副任凭做主的模样。
“爹啊!亲爹!姑娘是亲的,儿子就是送的了吗!”
田父无奈,绷着脸,认真道:“好吧,那我告诉你吧。”
“?”
“我和你妈是真爱,你只是个意外。”
“?!”
田汪汪被田父一本正经地豪放之语震得说不出话,呆傻在原地。
田父趁机不动声色地抽回裤脚,施施然进屋,走到门口,回头招呼了一句:“对了,生你的时候,我确实给充了20块的话费,现在想想,那时确实冲动了。”
冲动了……动了……了……
回响在田汪汪脑海——悲愤不已——我果然是充话费送的吗!20块你都嫌贵!天呐——Orz
徐尽欢和田母津津有味看完一场大戏,满足地溜达进屋,关系好的像是母女,已经聊起了美妆,徒留田汪汪在院子里失意体前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