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上门也不给日。”
“溜了溜儿!”
田汪汪背着手,像个老大爷遛弯似的,慢腾腾地觅食去了。
捧着肉夹馍啃着的田汪汪,一脸幸福。
“夺命女魔头是不是叫我干啥来着?”
“嗨!管她呢!八成又是迷路了,关我啥事~她又没和我说地点~”
田汪汪一口满满地咬了一嘴,松嫩蓬软的白面裹夹着香浓濡烂的肉末,偶然有香菜、葱末就当是惊喜的点缀,痛快地用舌头搅拌着,混着鲜口的肉汁。
“啊——这才是人生极致的享受啊!!!”
面馆里头是堂食,以各种面食为主,门口支了个台子,兼营肉夹馍之类的小食。
田汪汪在面馆门前仰头长啸,拥抱世界。
动静引得周围排队买肉夹馍的人侧目不已。
面馆老板都尴尬道:“同学,你买完可以让一让吗?后面还有同学要买呢。”
“哦哦。”
田汪汪从善如流,丝毫不介意老板嫌弃的眼神。
那模样,生怕田汪汪神经病一样的举动会赶走老板的客人。
田汪汪又换到水果铺门前,啊了一嗓子,结果被大妈拿着鸡毛掸子给撵跑了。
“臭小子!快滚!别影响我做生意!”
大妈扔了个苹果丢他,气得叫他快走。
田汪汪的狗脸名声在这条街都是赫赫有名的,在这个邻居之间都未必互相打过照面的年头,能招摇横行一条街,还是很了不起的,哪怕是“恶名”。
而且田狗的“恶名”不是讨人嫌的恶,这从大妈赶他走还扔个苹果给他就能看出来,是闹腾人呢。
街坊邻居还是喜欢他的,若是有个外人欺负之类的,这些叔叔婶婶保证都抄起扫帚擀面杖之类的,冲去护着田汪汪。
田汪汪瞅了眼大苹果,红通通的喜人,卖相挺好。
往袖子上蹭了擦,咔嚓一声,就吭哧吭哧地啃上了。
“谢啦,大娘!”
田汪汪摇手再见,大娘笑骂叫他滚蛋。
这么看来,田狗倒成了个“山金街小霸王”,各家对他态度的亲疏有别,就能看出来这里做生意时间的长短。
真能指着他鼻子,亲热地骂句“小混蛋”的叔叔婶婶,都是老店铺了。
哪家店老板能得到“小街霸”的熟络认证,说明在这条街上,这家店离站住脚就不远了。
大家都愿意接纳,和和气气做生意。
好在山金街的商区规模不大,卖衣服、卖零食、卖菜肉、卖甜点……零零总总的,大家都默契地选择了不同领域的营生,竞争压力不大。
搞得老板们对外介绍,都跟外来的客人骄傲地讲:“咱这可是小霸王亲口认证过的好东西!那可是老喜欢关顾咱这儿了!”
弄得外来客人一头雾水,还以为是什么行内黑话,或者这里有什么黑色背景,纷纷打听“小街霸”的来历。
最后弄清楚了情况,都哭笑不得,大家反而因此多亲近了些,都喜欢来这条人味儿十足的商业街,就是“山金街小街霸”的诨号不胫而走。
田汪汪本人却对此一无所知,经常被街道巡逻的警察叔叔们盯着笑,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衣装不整,时常懵懵地跟警察叔叔们熟络招呼。
大嚼着苹果,田汪汪一手苹果,一手肉夹馍,在街上闲逛。
有荤有素,还有水果搭配。
营养均衡,嗯,赞!
“不知道徐尽欢那女魔头怎么样了……”嚼了两口苹果,溜达几步,田汪汪突然想到路痴少女,忙摇头甩出这个可怕的念头,“嗨!好好的我想她干嘛!”
“晦气!”
走了几步,盯着啃了快一半的苹果,田汪汪突然三下五除二的把剩下的肉夹馍塞嘴里,纸袋子一揉,往垃圾桶一丢。
往回走。
“老板,再来一个肉夹馍!”
老板警惕地盯着田汪汪,哭笑不得:“小同学,你怎么又来了!”
田汪汪这会心里莫名焦躁,拿出手机看看,一个未接电话也没有,没心情跟老板扯皮。
“老板你做不做生意啊!”
“做、做、做!生意上门,怎么能不做呢!”老板赔着笑脸,手脚麻利地热着肉末,刀口一抹,熟练地给白面饼开口,勺子抄起一把肉糜,撒上葱末。
一塞、一抖,再淋汁。
麻溜装袋。
田汪汪都被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赞道:“老板手上活儿挺秀啊!”
老板自豪道:“那可不,咱可是靠这手艺吃饭的!不利索可不行,那客人都候着呢!”
话音刚落,就有四十多岁的片儿警模样的大叔过来招呼。
“老板!肉夹馍,两个!一个整大点,另一个小点!”
“好咧好咧!”
胡子拉碴的,制服领口还有点泛黄,像是汗渍油污,活脱脱个中年油腻大叔。
田汪汪悄然往旁边挪,努力降低存在感。
谁成想,长臂一揽,跟搂草打兔子一样,田汪汪的脖子就被夹住,像是被老鹰擒住的小鸡。
“呦呵!瞧瞧!咱们遇到的这是谁啊!”
“这不山金街小霸王吗!”
“怎么,您老今儿还亲自出巡觅食?瞅上了新开的面馆?”
田汪汪眼见躲不过,也是熟练得摆出谄媚的狗脸。
“这不是黎叔嘛!今儿下班这么早?”
“滚蛋!别给老子乌鸦嘴,好不容易早点回去,不然你婶又该念叨我整天不着家。”黎叔笑骂道。
田汪汪频频点头应是,煞有其事道:“黎叔这是为人民服务……”
“狗东西!”黎叔笑着把田汪汪认真脸给扭开,“狗脸看着就心烦!什么为人民服务,讲这么狗屁高大上,还不都是给你们这些小混蛋服务了!”
田汪汪讪笑陪着,脑袋一缩,乖乖地让黎叔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
老板看得啧啧称奇,他刚来山金街做生意,地头不熟,不敢乱搭话。
试着得空应两句:“黎队长,这是?”
“嚯,你刚来还不知道这小狗西吧?”
老板配合得露出疑惑的神色:“小狗西?”
“嘿!别人家的混小子都叫‘小东西’,只有老田家这个,属狗的,会来事!不是小东西,是小狗西!”
黎叔说着来劲,手上也来劲,四十出头的年纪,别看邋里邋遢,也是区公安分局精明强干的治安大队副队长,手劲不小,拍得田汪汪脑袋呱呱作响。
田汪汪苦不堪言,却不敢吱声,尽职尽责地憨笑。
老板古怪地望着田汪汪的笑脸,点头赞同:“确实长着一副狗脸的样子。”
两人不懂什么叫“舔狗”,但都不约而同的觉得——狗,无论是作为生物还是汉语词汇,用来形容田汪汪都再贴切不过了!
“是吧是吧!”黎叔哈哈大笑,咣咣拍小田同志脑瓜子,“要说他老田看他儿子真准,不过是他老子!取个名儿都叫‘汪汪’,你说这不是小狗西是啥?”
“这不,狗鼻子挺灵,你这面馆没开几天,他就能顺着味儿寻摸过来!”
“比那小扒手还贼灵!”
黎叔一把掐住田汪汪嫩脸,诡笑道:“你说是不是啊,小田同志?”
“嘿嘿嘿,黎叔说啥就是啥,”小田同志脸颊被拉得老长,不敢不认,“还没恭喜黎叔升队长啦!”
“就你小子嘴甜!”黎叔放开小田同志脸蛋儿,眼里透着高兴,兜里掏出几颗暗红大枣,“拿去,补补!正宗黄河滩枣,山西临县的!这可是好东西!”
小田同志觉悟高哇,义正言辞地谴责黎叔:“这不是黎叔你贪污受贿来的吧?”
手上却利索地揣兜里,嘿嘿直笑。
黎叔白眼一甩,好悬给他一巴掌。
“滚犊子!不要给老子拿出来!这可是老子拿工资买给娃补的!学习多累人,哪像你这个浑人整天溜达!再瞎哔哔,抽你!”
黎叔,本名黎世荣,勤勤恳恳干了快二十个年头的警察,今年年中好不容易批文下来,把副队长上头的“副”字给去了,正儿八经科级干部,也算一件喜事。
虽然还是分局里窝着,但是好歹工资涨了点。别看黎叔一副粗鲁样子,实则精明着,要不然也不能把这片区治安管得井井有条。
山金街里里外外他都熟,人际手腕一点不缺,偶尔有不长眼的小扒手过来捞一笔,管你几进宫的老油子,都能给你治的服服帖帖。
出了牢头的,在街上溜达,打了照面,也都礼礼貌貌地叫声“黎队长”。
田汪汪当然知道黎叔为人正派,不过是调侃罢了,那份亲近让老板看了都羡慕。
小田同志在深刻反省了自己的错误后,说了好一通软化,才让黎叔放过他的小嫩皮子。
那不要脸皮子的吹捧架势,黎叔都替他脸红。
旁观的老板是既鄙视又佩服,这是何等的浑人啊!啧啧啧,这马屁功底那叫一个纯熟!舔捧业务那叫一个精道!
黎叔老脸泛红,不知是脸皮不厚受不住,还是兴奋的,没好气地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肉夹馍,把田汪汪的那份往他手里一塞。
“你可闭嘴吧!嘴上油都没擦干净,这份不是给你自己买的吧?徐丫头呢?”
田汪汪支支吾吾,脑筋一转就通了,陪着笑脸。
“诶嘿嘿,黎叔您老人家这是见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