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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毁证灭迹

听书 - 解祤忧:宿命缘劫,浮生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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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珑离开众人视线,踏入北院,靠近公玉鄂拖之前所待的房间,正要推门进入,忽觉脚底微滑,她往下一看,地上四周是一片湿湿的痕迹,她还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往旁边一瞥,斜斜歪歪躺着几个大酒坛子。

她摸了摸面前的房门,上面亦是沾着酒水味,她正反应过来什么,只见房间左侧,瞬间延生过来一条火龙,因房间四周洒了酒,火势蔓延极快,房木一沾就燃了起来,烧到她眼前几乎是一眨眼间的事。玲珑自然不得进屋,一下退离屋外几步远,看了眼房屋左侧的火源起点,急忙朝那边追了过去。

追到角落,她并未看见有人,扫了一眼火点,是有人用带火焰的箭,引起了火。她打量着四周,这侧边是空地,再往前是一堵墙,墙后又是其他院子,房顶上亦没有踪迹。只怕射箭放火的人,早已隐遁了去。

房间火势大起,早已将南宫祤等人引了过来,看着这场大火,众人无一不惊,南宫祤以为她在房间里,正欲冲进去,却见玲珑步履缓缓从左侧现身。

他看着她,顿了脚步,公玉鄂拖的房间他一直不曾让人动,保留一切待她回来再做定夺,但这一场火,什么解释都没用了。

玲珑走近他,将手上的东西丢在他面前,脸上是说不清的漠然:“只有你们自己人,才想要毁证灭迹。”

地上,是一支烧了半截的箭。

他拾起略瞧,箭头上,有独属夏家的标志,单手触上箭头摸索良久,他心中已经断定,这箭,并非伪造。他道:“夏家若想杀人,何需做这些把戏。”

玲珑脑力交瘁,抬了抬眼眸道:“凶手能三番几次进入山庄,杀人,毁证灭迹,拿夏家的箭放火,你真觉得,与你没有一点关系吗?”

握着箭,他思绪万千,不曾想因一个公玉鄂拖,会扯出这么多变故,与她郑重道:“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若真是我的人所为,我绝不姑息。”

她不想费口舌与他争辩什么,他给了交代又怎样,找到凶手又怎样,死了便是死了,师父不会回来了。她咬牙切齿:“但愿,我能信你。”

回头,她看了眼这场大火。

没有人救火,房间几乎快要烧的精光,她只敢猜测,凶手毁证,许是里面留有什么让凶手忌惮的证据。只是这把火,到底是早有预谋,还是随心起意,为何杀人之后不烧,偏偏是她来了之后?

通天的火光,印的黑空发黄。

这接连发生的事,让她头脑很乱,她只想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她转身离开院子,去往冰室,在冰室洞口,回头一瞧,南宫祤与茱萸依旧在跟着她,冥栈容司徒璋亦是在不远处,花忍也不得不一直尾随。

玲珑扫了一眼众人,淡声道:“我师父生前很讨厌你们,如今他尸骨未寒,想必也不喜看见你们,你们最好离这里远些。”

茱萸心情复杂,真的不知嫂嫂会与他们如此反目成仇,说起话来不留余地,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嫂嫂……”

玲珑截了话:“你哥哥将我轻易送了人,嫂嫂这亲切的称呼,我实是配不上,烦请以后不要再叫。”

茱萸微讶,送人?送给谁?

又看向自己四哥,他脸上表情亦是沉抿讳莫,茱萸想问什么,可又觉有些觉此刻不合时宜,只好不再言语。

玲珑说罢,转身往冰室走去,南宫祤却突然过去,一下抓住她手。

他似乎急于解释什么,语气微颤,说道:“我们两个人,好好谈谈。”

她挣了挣,知道他想谈什么,无非是想与她澄清关于师父的死,说这事与他无关,非他所能控制,又或许他也很无辜,对此事也毫不知情。可她最想听的不会是这些,这时候,她也没有心力跟他谈这些没用的,她道:“等找出杀人凶手,我再跟你谈。”

他眸色微沉,向着她说道:“我知道你生气,眼下,你听不进我任何话,但是关玲珑,你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更不希望你我之间,因此有何误会。”

今夜,从他与她一见面开始,她一直都是情绪不稳定,对他没缘由的冷淡,除了公玉鄂拖之死,还有其他事,让她这么不平静。

既然她将这话挑明了说了出来,他怎还能再忍下去。

玲珑静静临立,不言一语。

师父在这里被人所杀,如今连房屋都被人放火烧个精光,对于这一切,她只认定,一定是他们当中自己人。甚至于她刚刚有一瞬间这样想过,会不会是他不喜师父,找借口除去……没有证据,她所想都是猜测,也不愿随便冤枉任何人,何况她现在头疼欲裂,没办法用平常心面对他。她与他,又还能谈什么?

许久,她略感疲倦,手腕又被他抓得紧,不得不找借口道:“我需要时间,让我冷静冷静,不然与你谈起话来,难免言词冲撞。”

他明白她当下心情,松了她的手:“好,如若你要进去陪你师父,那我就在这等你,待你情绪稳定,我们再谈。”

玲珑望着他片刻,没有说什么,依旧转身入了冰室石洞。

茱萸心中微闷,她觉得嫂嫂对四哥搭弓射箭已经是不理智,但也情有可原,没想到,四哥此举比嫂嫂更不理智,等在这有用吗?

站了片刻,茱萸顾不得太多,上前道:“四哥,我不知你们发生了何事,但你不妨先让嫂嫂静一静,你这样逼着与她谈话,她心里肯定抵触,也不会愿意跟你说什么。”

南宫祤静默站立,他以为只要他解释,她一定会理解,一定听得进去,可未想,一声质问是不是他所杀,便让他跌入冰谷深渊,她竟怀疑他会做这种不耻之事。他承认是看公玉鄂拖不顺眼,可若真要动手杀人,他有千万种办法,更不屑于用这种拙劣的法子还把夏家人给搭进去。

也许,是他低估了公玉鄂拖在她心中的份量,也高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份量。

冰室。

玲珑双目微敛,靠墙瘫坐。

背上的伤隐隐作痛,她这两日为了赶路,日夜兼程快马加鞭,刚潜入山庄,便从护卫口中突闻师父死去的噩耗,一瞬间心神不定,方才肩上又受了花忍一掌,此时此刻她早已身疲力竭。

她手中握着一个精巧的瓷瓶,面色微苦,便是得到玉长情又如何,一切都是徒劳。她不知道该怪谁,怪花忍不该封人穴位,怪凶手居心叵测,怪那些人非要宝剑丹药给他下毒,也怪她自己,一点用都没有,轻易的被人威胁又妥协,来了龙海这里。

归根究底,还是她的错,从头到尾,不应该自以为是的可以救他,却还是没能救得了他。

这一路来,都是错的。

这片刻间,她想了许多,从那些人让她师父出狱开始,到眼下处境,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都在她脑海里绞个不停,她没有心思管其他事,只想知道是谁杀了师父。

初开始,她以为会是南宫祤不喜师父,欲除之后快,可现在,连夏家也莫名其妙牵扯了进来。她不信凶手大费周章做这些,只是单纯为了杀她师父,那一支箭,让她相信不会是南宫祤,但她信不过这山庄里的其他人,放火毁证,她可以理解,但却使用夏家的箭,实是多此一举。

是想嫁祸夏家?还是想让她与南宫祤因此不合?

她总觉想不通,是谁要对师父下手,又是谁能有机会拿到夏家这样的箭,是谁需要这样处心积虑,制造这一出,又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论是谁,她定不会罢休!

她停了停思绪,闭目养神了会儿,过了半柱香,她忽的听到外头有些乱嚷,她略有皱眉,当下起身朝洞口走去。方出来,她便听到花忍朝南宫祤道:“这火势必会将晋国官兵引过来,爷,再不走,只怕就来不及了。”

南宫祤道:“让司徒璋带茱萸先撤,留十余人等防守。”

茱萸一听,上前急道:“你不走,我也不走。”

“茱萸,你听话,先撤。”

茱萸一个劲摇头:“大不了,我们一起陪嫂嫂死在这儿算了,反正你只想着嫂嫂,一点都不顾虑我们。”

玲珑站在洞边,有些好笑了一下。

她觉得茱萸这话有些不对,晋国官兵怕她都来不及,又不会动她,好端端的,她为何要陪他们死在这儿?

倒是他们这群人,若再不离开,难免与晋国官兵有一番恶斗。

几人急于劝说,倒也没发现她已出来,唯一看见她的,却是站在不远处廊回下只身独影的冥栈容,她与冥栈容目光交汇,彼此探量,想也不用想,她方才的讽笑,他是深瞧眼底。

这一切变故,始料未及,冥栈容也是回了山庄才得知此事,当时一行人前往长兴山,这事除了夏王与花忍,没有任何人知道消息。虽然公玉鄂拖死与不死都与自己无关,但事过突然,确实惹人深思,他当然不认为会是夏王动的手,杀一个不惧威胁的人,于夏王来说没有好处。

不过,玲珑方才那抹讽笑,实是让他难以理解,以至于冥栈容忽然认为,该不会是她记起什么来了?她故意带晋国官兵来此山庄?

到底是如何,他也不敢断定。

玲珑看了冥栈容良久,想起长兴山一事,她对他,总有些难以理解。不思太多,她淡然收回视线,他们走不走,与她无关,她自然不欲插和他们这事,正要再回洞中,刚一转身,有人叫住了她。

“关玲珑。”

是南宫祤的声音,他意外看见冥栈容目光怪异,也一起撇向洞边,发现她已出来,不由得叫住她。

玲珑微抬眼眸,定定立住,一回身,南宫祤已经来到她身边,再一次不由分说,抓了她的手,本欲想当即立断带她离开,却发觉她手上有什么东西。

他往下撇去,她掌中紧拽了一个瓷瓶,这瓷瓶中是什么,他再清楚不过。南宫祤不可思议道:“玉长情,你怎会有?”旋即眉色皱起,又想到什么:“为了你那所谓的师父,你当真是什么都做,不仅从他手中逃出来,竟还盗走他那颗玉长情。”

逃出来?盗走?

她对这些词是百般可笑,笑的是,他将她交与别人,反过来却质问她这些卑劣行迹的不是,他不也为了他那兄弟什么都做吗?玉长情便真是她所盗,那又如何?

她还觉可笑的是,他对她性情摸的十分透彻,知道她一定会逃,也知道玉长情这东西,除了偷盗她是弄不到手的。可惜的是,他却并不了解他的那个同门师弟,可以毫不眨眼,将玉长情如此珍贵之物送与她。

玲珑挣了挣,见他不放开,索性也就毫不避讳道:“谁与你说,我是逃出来的?”

南宫祤不可置信:“难道你……”

玲珑举起被他紧抓着的手:“你妹妹说的对,你再不走,只怕会白白葬身此处,但我可不会陪你们一起送死。”

见她这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他知道她这不是说谎,是,她说的不错,这里最安全的人便是她,她又何需去忌怕晋国的人?

只是,她若不是从皇甫衍那里逃走,亦非盗取玉长情,那么,便只有剩下一个可能。

她与皇甫衍之间,一定有别的。

一想到此,他心中轻怒,眼神微凌,看着她,几乎是命令般的语气道:“关玲珑,跟我走。”

跟他走?

不可能。

“我不走。”玲珑轻撇着眼神,语气凝硬。

茱萸看不下去,这都快火烧眉毛了,真是一个比一个不急,不管什么玉长情什么他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茱萸急赶紧道:“四哥,嫂嫂,你们别再吵架了,先离开再说。”

玲珑瞧了眼茱萸,又看向南宫祤,清凌凌道:“他很快便来了,要离开的是你们,不是我。”

茱萸听及,不晓得两人谈论的他到底是谁,但那人必定很棘手,不然,四哥怎会一听到那人要来,终是缓缓松开了嫂嫂的手,被那些话一激,寒声冷笑道:“用我们的藏身地点,去换取这一颗玉长情,我若猜的不错,这就是你与他的交易。”还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关玲珑,现在的你,还是关玲珑吗?”

几人之中,花忍一脸着急何时该走,茱萸则是摸不透这最后一句话是何意思,嫂嫂怎么会不是嫂嫂?司徒璋若有所思,一直不曾言语。

冥栈容似乎已将事情看得透彻,她口中的他除了皇甫衍还能是谁,没想到,她这趟回去,又与皇甫衍狼狈为奸了而已。从她出现在夏朝起,冥栈容对她,始终保持怀疑态度,可方才她那样待人的语气神情,还有那抹笑意,若说她不是冥解忧,连冥栈容都不信。

玲珑扫视众人,外头有多乱,她也听得到,晋国官兵在山下徘徊一直不得入口,这把火光恰巧给了机会,晋国官兵自然寻着火光找了过来。在晋国的地盘,他只有躲藏的份,怎敢随意亮身份,毕竟夏王秘密前来晋国这事传出去也不大好听。旋即,她朝着南宫祤微微昂首:“在你眼中,我已是出卖你的人,我现在是谁,对你重要吗?还不如,我给自己洗清一下嫌疑。”得于他的松开,她已能自由行动,话说完,便往廊下口走去。

玲珑已来到冥栈容身边,与冥栈容对视一眼,茱萸瞧去,心有胆颤,想到冥栈容曾是晋国人又是逃犯,难道是觉得冥栈容有问题?要对冥栈容怎样?茱萸率先急道:“嫂嫂,你想做什么?”

玲珑没有理茱萸的话,倪了冥栈容一眼,好在冥栈容本就离他们远,小些声音说话,他们也听不到什么,玲珑凝声问道:“那颗丹药现在何处?”

冥栈容低首微敛,不知她如此悄声与他说话是何意思,尤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她是嫌夏王还不够疑心他吗?可他还是得回答:“被人抢了去。”

“是谁抢的?”

冥栈容略有停顿,摇首:“我不认识,只知那人武功奇高。”

她无法推断他此刻说话真假,是敷衍还是实话,他与夏王一步步让她开了墓室,又拿走丹药,此刻说被不认识的武功奇高之人所抢,难免让人不信。

难道,是那位龙姑娘?

可也不对,龙姑娘只夺剑,并不想要丹药,忽的,她想起那夜与龙姑娘追赶的邋遢男子,她也不认识那人,而那人武功与龙姑娘不相上下,莫非是他?

若冥栈容真一无所知,她问了也是白问,没有继续问下去,她回头瞧着院落中的南宫祤,与他道:“师父遗身还在此处,我是不会与你走的,但是,”她突的转折:“记住,我会去找你。”

众人瞧着玲珑转身离去,一身黑衣劲扬,背影在暗光下显得修长,直至完全消失,茱萸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得看向自己四哥:“嫂嫂她到底要做什么?”

南宫祤轻凝微哼,她做什么?

一是告诉他,她不能走的原因,让他尽快离开。

二是,她只身出了山庄,便是要去拖住晋国官兵,给予他们足够的时间撤离,也同样告诉他,她并没有出卖他们藏身地点。

三,她会来找他,说明她师父这件事,她依旧跟他没完!

“通知所有人,即刻撤离。”

他心中道,冥解忧,再见面时,我希望你不是现在这样子。

山庄外。

最后断尾的十几名夏家暗卫已经与晋国官兵起了厮杀,不惜拼命阻挡拖延时间,玲珑站在一端,瞧着另一端骑在白马之上镇定自若身着紫白衫的男人,她步履轻缓往人群中走去。

一些官兵不明所以,见她一身黑衣,想必也是要抓捕的对象,长矛一起,立即朝她刺入,玲珑微微偏闪,又有一名夏家暗卫助她,将几名官兵踢远了去。

那边的人一见,跳下了马,面容再不镇定:“所有人,不许伤她!”

官兵听及上头的命令,一时面面相觑,不敢动她,一时间,散开的乱斗迅速集合,分为了两拨人,皇甫衍已从人群中穿过,站在官兵面前,她则立在夏家暗卫前头。

她上前几步,微微回眸与后面的人说道:“夏家的人,不想死在这儿的,都给我滚。”

所剩的夏家暗卫相视,很不理解,何时轮到她来指挥夏家人了?既然是断后,在夏王没有安全撤离之前,没有收到信号,他们便是拼死也不会退半步。

只是,官兵不敢动她,但夏家暗卫岂能放过这么近距离接触晋王的机会,长剑递出,从她身侧而过直奔皇甫衍而去,她喝道:“住手!”

但可惜,夏家人并不听她的。

皇甫衍身侧的侍卫慕晴身影一展,与那几名夏家暗卫一顿乱剑纠缠,刚分开的两波人再次斗在一起。

玲珑阻止不了这些人的举动,只得立在原处,忽然,她见到皇甫衍面色一紧,看她的眼神有变,她一下警觉,只觉身后有异,突然侧首偏躲,一把长剑几乎是擦着她脖子穿过。

她目露惊色,一瞬间想了太多,这夏家人,竟要杀她?

这名夏家暗卫手势一转,长剑再度朝她而去,她身上无武器,这人招式又是步步紧逼,她一时不敌,抬手去挡,手肘顺势被这人狠狠划了一道。

好在,她手腕之上绑了层藏弩箭的铁皮,这划下来的剑并未伤及她,但这人失手后并不罢休,致命一剑,再朝她刺入。

“别杀他!”

她一声大喊,睁着眼睛,却已来不及,死死看着面前的夏家暗卫,被人一剑封喉,软倒而下。

待玲珑从这名夏家暗卫的刺杀中回过神,身侧其他所剩的夏家人已是一个一个被处理,留下满地的尸首血迹,那慕晴道:“主子,他们定走不远,是否要追?”

“留人善后清理,你带队人去追!”

他话完,玲珑本欲以身阻止,但一想起方才夏家暗卫要杀她的举动,她便默然退了回去,他们有自己的处理方式,她不必再为任何人做傻事。

慕晴已领着一队人离开,皇甫衍再看向她时,却见她一直低首,眸色深锁,紧紧盯着地面上那名已死去的暗卫,他不知为何,总觉她独独对这名暗卫有些不一样。

片刻后,她缓然蹲下,翻看这人手背,这人手背上有几条鲜艳的抓痕,看痕迹,又不像是刚抓的,她似乎肯定了什么,一下起身,质问他道:“你为何要杀他?”

皇甫衍以为她是对人心软同情,收了剑,漠然道:“你好心想让他们活着,他们却要杀你,都是些不知好歹的东西,我杀他,并未有错。”

“你故意放我走,又一路跟踪我,你想说这也是对的?”她怒目一挑,方才她在冰室洞口的讽笑,只是笑她自己,哪怕这一路她一直使计甩开尾巴,却还是被他跟踪到了此处。

而现下,她不仅怪他一路跟踪,还怪他不应该出手这么快,哪怕只是打伤这人也好,也不至于因此,了结一个重要线索。

他低眸轻柔:“解忧,我跟着你,只是担心你。”

玲珑嘲笑,担心?不见得。

若真担心,何必要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她会不知道,他就是想抓住夏朝那些人,何必扯什么借口。

玲珑看了这夏家暗卫最后一眼,拿走暗卫手中的长剑,又从暗卫身上摸出其他东西,其中一块牌子,她端详瞧了半顷,想来这牌子是夏家每个人身份的象征,瞟了一眼牌子上的符号,夏家独有的东西她是不懂的,她只得先带在身上,日后有机会再问南宫祤。

不多说话,她开始下山,却见皇甫衍对她寸步不离,太多的事压着,她心下是极度烦躁的,她并不喜欢这样被人尾随。

“接受这颗玉长情,我一直对你有愧疚。”她回过身来,语气微顿,旋即快步朝他过去,将手中一直拽着的瓷瓶冷不防塞给他:“现在不必了,我不想欠你任何东西,你也别再跟着我。”

手中瓷瓶份量很轻,他拿着却有如千斤坠重,他唤了她一声:“解忧。”她却根本不想理他,一直往山下走去,他不放心,明知她不喜,他仍是一路跟着。

天亮后,她再次回了山庄,还带了一个人,准确来说,算是她从山下镇子里好不容易找了一圈押送绑来的,那位中年仵作一路战战兢兢,碎碎念叨上有老下有小求人不要杀他,她全程无视。

来到冰室,皇甫衍这才明白,她是要做什么。她朝那仵作道:“你若验出一点差错,就不必再回去见你那一家老小了。”

“是是是……”仵作一看有人命,顿时明了,赶忙拿出自己的工具开始动手。

别说这仵作不敢惹她,就连皇甫衍此刻也不敢上前,只是在一旁静默观看,不禁想,死的人是谁?与她什么关系?她为何要验尸?

她不敢去看人,背过身,轻声道:“师父,我知道此举对你不敬,但我不是想辱你,只是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我一定会找出杀你的人,绝不会放过。”

皇甫衍略有惊色,师父?

她何时有个师父?

他挪动脚步去看那躺在冰床上的人,仵作已为这人褪去上衣,一身的鞭伤剑伤,有新有旧,而心口那一处,被利器所刺,留了寸长的口子。至于那面容,他有点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玲珑留仵作一人,自己出了冰室,皇甫衍跟了出去,见她靠着石壁,看出她在伤神。

他记得上一次她有这般模样,是三年前大将军夫人徐氏死的时候,徐氏在一座荒山上被人所杀,因为是大将军夫人,大理寺高度重视,但验尸之事,对一个身份尊贵的女子来说,确有侮辱,所以大理寺不敢动尸体,只能派人查了几日,给出的结果是被山上路过的流匪所杀。

但她对这结果质疑,提出想检尸,闫可帆与苏子则反对,并竭力阻止她,要知道徐氏被发现时衣衫凌乱,若真是流匪所为,极有可能已无清白之身,甚至……不验尸是最后的尊严和清白,闫可帆与苏子自然不想徐氏死后还受人非议,直至入墓下葬,此事因此不了了之。

他还记得,当时这事对她颇有打击,好些日子不曾振作。

忽然想到什么,当下,一个人名在他脑海闪过,他知道死的人是谁了,于是他又很恼怒,韩馀夫蒙,这人是韩馀夫蒙的心腹之一,奴隶营大乱后,这人趁机逃走再不见踪影,原来,原来还与她保持着联系。因为是与韩馀夫蒙有关,她才这般重视这个死去的人!

可又想想,这人已死,他何必与一个死人去计较,平息了心中怒气,他原想安慰几句,这时,确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玲珑只是有些累,靠着休息片刻,缓了缓神后,去了被烧毁的房屋那里,找了一圈,只可惜一片焦黑,没剩什么,气的她为了发泄,一脚踢了旁边一根焦木头。

她又回到冰室边,看着皇甫衍仍是不离不弃,她几欲在崩溃的边缘:“我不会和你回去的,我也不是冥解忧,你放过我成不成?”

他辩道:“我不会强迫你回不回,我不知你发生过什么,可不管你认不认,你是解忧。”

“我不是。”她极力辩解,即便知道他说的没错,她不想认,哪怕所有人都知道,她就是抵触,就是不想认,能耐她何。

脑袋突的晕沉,她扶着头额略有站不稳,他一下过来扶住了她肩甲,却触到她背后有湿漉之感,他预感不好,肯定是她伤处裂开流了血,但她在他面前偏又是逞强之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加之她身着黑衣,能掩盖血色,他也未能看出有异。

这会儿,他心中又气又急,不顾她微弱的反抗,抱起她往就近的房间去,她一路挣扎,刚放到床榻上,还来不及说什么,他顺手点了她睡穴,她眼闭之前,听到他说:“你一夜未眠,休息会儿。”

她已沉沉睡去。

他知道,她若是醒着,绝对不会允许他碰她任何地方,就如在长兴县府,她宁愿要个不熟练的侍女,也不要他亲自动手。替她处理好背上的伤,他轻抚着她憔悴的面容,又不忍又心疼,一时无法控制自己,低首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慕晴踏入房门,忽见此一幕,略低眼眸,主子对公主如何,她是知道的,自从从奴桑回来后,公主对主子一直不太领情,年初在夏朝相遇,差点就要回到晋国,她以为两人关系有所缓和,可不曾想,还是在原点。

尽管有时她觉得,公主并不像失忆的样子,但主子信,她也不敢多嘴,只得做好本分就是,不然怕自己就像主子先前的近身侍卫勾弋一样,非要违逆主子之意,部分佛柳卫跟随他叛逆,在雪山与公主作对,在夏朝时,又屡次刺杀公主,主子如何容得,以至于一番清洗佛柳卫的行动后,勾弋几乎落得个半残不死的下场。

她知道勾弋对主子绝对忠心耿耿,只是不满意公主才屡次悖逆,所有对公主不利的人,主子都不会放过,便是自己身边人,也绝不手软。

蕴酿许久,慕晴才启口禀告道:“主子,属下无能,没有追到夏王等人,让他们逃了。”

他淡声一应,不作回答。

慕晴再道:“那夏天无,真的要放?”

他看着眼床榻上的人,想起长兴山那一夜,她在夏王怀中不省人事之时,他是盛怒无比,偏巧此时南宫颢以解药交易,他拿了解药,也同样,他要夏王留下她,他便可以放夏王安然离开长兴山。

当时夏王盯着他手中的解药,一直犹豫不决,或许最后夏王想通了同意留下她,趁此,夏王还要挟让他放了夏天无,他自然先应承下来,夏天无被关在帝都,至于以后放不放可不在于夏王。可他没想到的是,夏王信不过他,竟然让他发毒誓,而且是以她的名义,若是留下她之后他没有放夏天无,她必活不过三十岁,死而为鬼,魂魄生生世世被禁锢,日夜受尽刀山油锅之苦,永不得超生。

他初一听及时,已是面露青筋,没想到世人眼中温厚谦佳的夏王,会用如此歹毒的誓言胁迫他,咒她寿命也就罢了,竟还连死了的魂都不放过。

慕晴的声音将他思绪拉回,他温声一语:“放。”

慕晴动了动唇:“是否要半路……”

放了之后再抓,也不违誓言。

“不必。”皇甫衍一口截住话,他想起那誓言仍是心有余悸,若是毒誓真的应验,他怎舍得要她生生世世受苦去换一个不值得的夏天无,继续道:“放之前,给夏天无带句话,我倒要看看他以后还如何心高气傲为闫可帆报仇。”

慕晴领命离去。

玲珑醒时,天已发黑。

想到闭眼之前被皇甫衍点穴的事,她心中便微微有气,一起身,又瞧到自己身上的衣衫已经由黑换为白蓝相间的衫裙,肩上又缠了纱布,她更是气急,那个男人,真是没什么不敢做的。

下了床榻,正欲开门,外头却有人先推了房门。

她看着他的容貌,有些怔神,他才二十四左右的年纪,很年轻,容貌自然不差,再瞟了眼他手中端着的盘子,有时她不禁怀疑,他真的是皇帝吗?有这样经常不在皇宫理朝政天天在外头瞎跑给别人端盘子的皇帝吗?有这样的吗?

不过也对,昏君是不用理朝的。

她未想太多,正要出门去冰室,却被他顺手抓住手腕,拽了回来:“算好时辰你会醒,先吃饭。”

“没胃口。”

他却道:“你那么在意一个死人,我很不高兴,若你执意不吃饭,等会儿我便将那尸首毁了。”

“你敢!”她瞪了他几眼。

不明白他为何连这种事都非要与她作对,为何他们所有人都非要跟她师父过不去,到底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她就不明白,她在意谁与他有何关系?他高不高兴与她有何关系?她甚至怀疑,她是不是以前哪里得罪过他?

几个月前还觉得他挺好相处的,现在看来,不可理喻,无可救药,非常可恶!

他温了声音:“我不敢,可你不能不吃饭。”

最终,她妥协,坐下来吃饭。

玲珑并没有太大胃口,吃了几口,停了下来,忽的与他说道:“换衣服的事,只许这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他笑了笑:“这有什么,还记得小时候你笨手笨脚的,你的衣衫,我经常……”接触到她发直的眼神,他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改口道:“好,下不为例。”

而玲珑生怕他崩出下一句,经常给她换衣服。小时候的事,其实她一点不知道,压根没什么记忆,对于他说的小时候,她保留一定的真假性。她认为,以她与他现在的这种相处,小时候肯定感情不好。

煎熬的挑了几口饭,吃完后,得知仵作在厢房用饭,她风速般奔过去,一掌撑在桌上:“结果呢?什么结果?”

皇甫衍在后头跟了进来。

仵作咽了咽饭菜,搁下筷子道:“姑……姑娘,这人情况挺复杂,到底与多少人结了仇,不被杀死也得被毒死,就算侥幸不被毒死,看他那刀刀剑剑的身子骨,也难活几年。”

玲珑微急:“说有用的。”。

仵作便说道:“此人是窒息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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