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福街祝府。
前院里,祝容双手负后,看着巨大兽笼里正对他虎视眈眈的白虎,眼神平淡。
兽笼里刚被捕捉不超过三天的白虎,虽然因为冲撞牢笼而浑身伤痕累累,但是兽瞳里的凶光丝毫未减,喉咙间时时传来低声嘶鸣,只要这些人类敢稍有妄动,它便会暴起将其撕裂吞噬。
在祝容身后,跪着醉宵楼的掌柜,蔡德。
此时蔡德脸色苍白,背后衣衫早已被冷汗浸湿。
祝容从身边役从捧着装有肉块的大盆里拿出一块猪肉,随手扔进兽笼里。
只是白虎并未第一时间就对着肉块扑上去,而是仍然对着祝容嘶吼。
祝容脸上有了笑容,说道:“谁说这畜牲没有灵智的?这不是聪明的很嘛?”
没人应答。
包括役从,周围所有人心里都有些发抖。
祝容又随手扔了一块猪肉进去,只不过这次不是随便扔在地上,而是对着兽笼里的白虎直接扔了过去。
时刻警惕着人类的白虎身躯跳开,没有被这块猪肉给砸中,却被这块猪肉上面的血腥味给刺激得更加暴躁,那张血盆大口不停的滴着粘稠唾液,兽瞳已经锁定祝容,白虎身体微微前倾,这是攻击的前兆了。
祝容又伸手进肉盆里。
手才刚刚抬起。
吼!
那白虎嘶吼一声,那庞大的兽体直接对着祝容扑过来。
祝容借着月光,能看清楚白虎那张血口里溅出的粘稠唾液以及那闪着锋芒的利齿,这让他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厚。
砰!
白虎撞上了那有着斑斑血迹的铁笼上。
这次前扑,白虎显然是用尽了力气,扑得这巨大的牢笼都有些抖动,发出哐啷的响声,但同样的,白虎的口鼻被撞得血肉模糊,血流不止。
但白虎即便受伤如此严重,却依旧对着祝容发出不甘的嘶吼,兽瞳里凶光更盛。
祝容看着这只浑身散发着凶性的白虎,笑呵呵的说道:“不错,小李,你这次献上的白虎,本公子喜欢的很,比起以往那些饿了几天便乖乖收起凶性的怯弱畜牲好多了。”
这时祝容身边一位衣着华丽的年轻男子谄媚着笑道:“祝公子能喜欢,小人感到荣幸之至。”
祝容“嗯”了一声,说道:“只是……这白虎兽性刚烈,这几日水肉不进,这样下去这只虎王怕是要饿死了……”
这位本名为李见的年轻男子微笑道:“简单,这头白虎不喜死物,祝公子将一些活着的鸡鸭猪兔扔进笼中,给它捕猎,它自然会进食。”
祝容拿过役从递来的绢帕,将残留在手的污渍给擦掉,“这是个好办法。”
李见低头道:“谢公子夸奖。”
祝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漫不经心道:“小李,你说要是把人给扔进去,会是何种景象?”
李见眼皮一跳。
蔡德脸色愈发苍白,大颗的冷汗从额头滑落。
李见面不改色,微笑道:“区区人力不敌虎王,自然会成为白虎口中之食。”
祝容将绢帕随手扔掉,转身对跪在地上的蔡德笑道:“那蔡掌柜有没有兴趣看一看那人虎搏斗?”
蔡德心大骇,赶紧磕头,砰砰作响,“求公子饶小人一命!”
祝容皱眉,不满道:“无缘无故,为何让本公子饶命?莫非在你眼中,本公子就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鬼吗?”
蔡德伏地不起,声音颤抖,“小人不敢!”
祝容眯了眯眼,问道:“是不敢,还是不是?”
“不……不是,不是!在小人心里,公子您胸襟宽阔,怎会是那般恶鬼?”
一旁的李见看到已经有血迹从正在伏地的蔡德额头那里缓缓流开,心中叹息一声。
李见微笑道:“公子被金麟城的百姓们称赞宽厚善良才智过人,不少名门闺秀都想嫁与公子,能让这些美貌佳人如此倾心,公子如何能说得上是恶鬼?”
原本内心凶性大起的祝容,听到李见这般诚挚夸赞,脸色稍霁。
蔡德不是笨人,知道李见这是在救自己,便赶紧说道:“李公子所言正是小人心中所想,若小人为女子身,必定对祝公子心盼神往,写以诗歌赞颂,恨不能生生世世常伴公子左右!”
李见听了嘴角一抽,这蔡德……真真是位狠人。
祝容看着这身材肥胖的蔡德,脑海里稍微想像了一下女子模样的蔡德,心中便被恶心得不行,一脚将还在跪着的蔡德踹开,“滚!莫要再出现在本公子眼前!”
蔡德如获大赦,也不顾血肉模糊的额头,赶紧起身告退。
“等等!”
满脸是血的蔡德内心一惊,赶紧停下身形。
祝容平淡道:“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本公子要在五日之内,听到溢香楼彻底闭楼的消息,明白了吗?”
蔡德心中苦笑,却也只能赶紧应下。
祝容挥了挥手,“滚吧!”
“……”
李见看着蔡德渐远的身影,疑惑道:“一个小小溢香楼也值得祝公子关注?”
祝容脑海里浮现出顾可怜的俏丽身影,目露贪婪,却语气平淡道:“本公子曾听说溢香楼是顾可怜的嫁妆之一。”
李见是个聪明人,稍稍思量,便想通了其中缘由,按照祝容这个暴虐记仇的性子,溢香楼确实会遭殃。
李见看着蔡德残留在地上的血迹,微笑道:“据小人所知,那金麟诗会再过几日便要开了吧?”
祝容点头。
“据说那顾家千金也会参加。”
祝容皱眉问道:“她参加与否本公子自然是知道的,小李你此话是何意?”
李见又笑道:“小人有个主意,保证能让公子满足心愿。”
“哦?”
祝容有些好奇了,“快快道来!”
……
霜福街秦府。
后院内堂里,秦家主母与秦家姐弟坐在一块吃饭,其乐融融。
秦弱弱用筷子扒拉着饭菜,感觉没滋没味。
秦母看起来年龄也才三十几岁,是一位貌美妇人,长相与秦弱弱有七分相似,她皱眉道:“弱弱,吃饭时要坐好,懒懒散散的,哪有姑娘家该有的样子?”
秦弱弱撅着小嘴,抱怨道:“这些饭菜都不好吃……”
秦母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嘴中,细嚼慢咽,“哪里不好吃了?咱家厨嫂已经在秦家做了多少年了?你就是故意找茬,秦傅你说说这菜好不好吃?”
秦傅也夹了一筷子鱼肉送进嘴里,感受着确实与溢香楼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味道,违心道:“好吃。”
秦弱弱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弟弟,震惊道:“秦傅你竟然敢睁眼说瞎话?!”
秦傅嘴硬道:“姐姐,这确实挺好吃的。”
秦母哼道:“看,就说是你故意的,弱弱,不是为娘说你,你确实得改改了。到了你这般年龄的姑娘,早该有人上门提亲了,可唯独咱们家冷冷清清,愣是没门户来提亲……”
说着说着,秦母那张风韵犹存的俏脸上布满了忧愁,“唉,好好一姑娘,长的也标致,身材也好,怎么就没人来提亲呢?弱弱,你赶紧把你那上跳下窜的活泼性子给改改,不然何年何月才能嫁的出去?”
秦弱弱不满道:“娘,他们不提亲是他们没眼光。秦傅,你说是不是?”
秦傅低头刨饭,不理这对母女的日常交锋。
秦母叹了口气,好像也放弃了劝说,问道:“今日午时你们姐弟出门这么久,上哪里去了?”
秦弱弱夹了一筷子鱼肉,一脸嫌弃地把它送进小嘴里,答道:“去溢香楼吃饭呀,那家伙做的菜可好吃了。”
还在刨饭的秦傅一愣,哇,我的姐姐唉!
秦母明显嗅到了一丝不正常的味道,平静问道:“哪个家伙?”
秦弱弱俏脸控制不住的一红,“就是……”
秦弱弱抬起小脑袋,看到了自己母亲那锋利的眼神,赶紧掩饰道:“就是溢香楼里的厨子呀,他们做的饭菜可好吃了。”
秦母看着自己那小脸红红的女儿,笑呵呵的说道:“哦,那为娘有空也是要去尝一尝的。”
一直低头刨着饭的秦傅,默默的开始为向明祈祷。
自己还没来得及去跟顾家讨要那张死契呢。
……
龙华街顾府。
顾可怜的闺房内,红娟与顾可怜一起坐在桌旁喝茶。
如果是向明在这里,肯定会惊讶无比。
红娟婶婶你不是顾家的役从吗?怎么还能与顾可怜这样坐在一起?
如果是顾府老人看到这般景象,则不会吃惊,因为他们知道红娟在顾府是什么地位。
红娟将账本递给顾可怜。
顾可怜随手翻开账本,借着灯光看到上面那一项项账目,吃惊道:“一道菜的价格这么贵?连厢房的价格都改了?”
红娟笑着点头。
顾可怜疑惑道:“谁改的?这么贵客人没有意见?”
红娟笑道:“自然是那掌柜改的,连奴婢都觉得吃惊,当时是有不少客人对菜品价格不满的,只是上菜品尝之后,全都心甘情愿的结了帐,而且有不少客人还用油纸打包了一些回去。”
顾可怜翻了个好看白眼,不满的说道:“说了多少次了,红娟婶婶你不用自称奴婢。”
红娟摇头,“这是规矩。”
顾可怜皱着那天生长得有些楚楚可怜的眉眼,看起来极为惹人怜惜。若是有男子在场,看到这副姿态,必定心疼之极,会忍不住将其抱在怀里怜爱一番。
顾可怜也不再坚持,喝了口热茶,随手继续翻着账目,只是越翻越震惊,“这……这般数目……”
红娟微笑道:“小姐,你没有看错的,这就是今日溢香楼的总账目,一共一千一百二十一两银子,除去食材花费的银子,赚了八百多两银子。比起顾家在清水街掌管的那两座青楼和龙华街的大布庄一天总共所得,赚得还要多很多。”
顾可怜内心震惊不已,喃喃道:“看来这位向公子确实不简单……”
随即她又担忧道:“菜品的价格一开始便定得如此之贵,这些客人尝鲜过后恐怕也会因为兜里银钱短缺而不再来溢香楼,那时客源甚少,他该如何处理?”
红娟微笑道:“奴婢也问过他,他说到时自有妙计。”
顾可怜恨恨道:“他也不说出以后该如何做?”
红娟摇头,“只让奴婢跟小姐告知一声,说是溢香楼要招些人手。”
红娟便把向明交代给她的招人名单交给顾可怜。
顾可怜看着纸上面的名单,只思考了一小会就点头同意了。
红娟问道:“奴婢听三爷说小姐你与那掌柜打了个赌?”
顾可怜小脸忧愁,用手托着小下巴,“嗯”了一声。
红娟笑道:“虽然不知小姐你与他打了什么赌,但是看着小姐的神情,奴婢也知道这次估计是小姐输了。”
顾可怜哼道:“还说不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