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镇是紫罗峡谷出口二十里外的一个小镇。也是方圆百里唯一的一个小镇,乃是进出紫罗峡谷的必经之地。
黄沙深处大漠之中,阳光炽烈,黄沙漫天,黄沙镇也因此得名。
这几天黄沙镇里的人更多了,莫说是镇上唯一的客栈“祥云客栈”,即使是普通的民宿里也寄居了很多江湖人士。
作为客栈里唯一的店小二阿龙,他早知道这些携剑挂刀的陌生人可不是镇上那帮混吃混喝的流氓混混能比,他远远开罪不起,所以他努力的想要将这些人给伺候好了。他这个月的笑容比他此前三十年还要来得多些,他简直都快笑道抽筋了,但这些大侠似乎都不太领情,阿龙非但不恼怒,反而觉得大侠就应该如此。
门外突然又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客栈里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依旧正襟危坐。
首先进门来的事有一把剑,剑上系着条红丝巾,紧跟着进来的是一只手,苍白的手!然后进来的才是人,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白衣一尘不染,身材高大,模样俊朗,一对剑眉间隐隐透着几分傲气。
江湖里系红丝巾的人有很多,男女老少都有,有人系在脖子上,也有人缠在手臂上,但将红丝巾系在剑柄上的却只有一个人,有且仅有一个人,观海城少主——曹青阳。
曹青阳四面一顾,随即将目光盯着跑堂的阿龙。满头大汉的阿龙准确的捕捉到了店内众人的神情,当即心领神会,将曹青阳领上桌,甚至还顾不上擦汗。
曹青阳认识的人或许不多,江湖里认识他的人却不少,认识红丝巾的人更多!短短的几步路上,有很多人都在给曹青阳打招呼,但他只是点点头,甚至没有回应一个笑容,他身后的四个仆从同样如此。若是每一个打招呼的人都要给予微笑回应,凭着观海城的名望,只怕一天十二个时辰远远不够。
慕晚竹已在客栈里浑浑噩噩的虚度了好几日光阴。
“慕小鬼,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别太难过了,人总要向前看的嘛!”解暮雨坐在一旁,意有所指的说,“再说,活着的人总比死了的人来得重要。”
“这些道理我都懂,但我还是很难过。”
“唉,算了,我们不说这个了。”解暮雨知道慕晚竹还在想着阿银,不愿意再提些生生死死的事情。
“姑奶奶只是来告诉你,我就要走了。”
慕晚竹长舒一口气,想要将气氛调节的轻松些,强挤出一个笑容,笑道:“我终于要摆脱你这尊菩萨了,真是谢天谢地!”
“对了嘛!”解暮雨站起身来,两手拉着慕晚竹的脸颊向上提,“这才是我认识的慕小鬼嘛!”
“什么时候走?我送你”
“怎么?怎么迫不及待的赶我走?”解暮雨抬手就是一个暴栗。
“我这不是期望你早日阖家团圆吗?”慕晚竹捂着头。
解暮雨招招手,说“走吧走吧,就满足你相送我离开这个念头。”
解暮雨走在前头,慕晚竹跟在后头,像个小跟屁虫。
“唉,青阳哥,曹伯伯怎么把你给派来了。”解暮雨吃惊的叫道。
曹青阳听到熟悉的声音一抬头就看到了解暮雨,当即露出个淡淡的笑容,“听说这里发现了几个慕家的余孽,我这才向父亲大人请命前来。对了,出门时解叔叔还给我说,若是遇到了你就把你给带回去。”
他说完朝解暮雨挤了挤眼睛,笑眯眯道:“小木鱼,这次你可不能乱跑啊,不然解叔叔可要找我的麻烦。”
慕晚竹听到“小木鱼”这个外号突然很想笑,于是他就笑了。
笑声吸引了曹青阳的注意,问道:“哦?这位小兄弟是?”他的姿态放的很高,似乎慕晚竹根本就不值得他正眼一瞧。
“你在和我说话?”慕晚竹瞪大了眼睛。
曹青阳却没说话,只是冷淡的点了点头。
慕晚竹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呛一下这种目空一切的公子哥,虽然他知道观海城少主有这种资本,但他就是不舒服,“那你可叫错了,我们素昧平生,谈不上小兄弟。”
“哦?”曹青阳面色一冷,眼里一道寒芒掠过,冷冷道,“你可知道我是谁?”
慕晚竹当然不知道他是谁,但他知道那剑柄上的红丝巾是什么,江湖上的人都知道剑柄上的红丝巾意味着什么?
“你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吗?现在可是你想知道我是谁。”慕晚竹挑起眉毛,装作没看见解暮雨的眼神。
这下倒是把曹青阳给逗笑了,“那么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慕!晚!竹!”慕晚竹一字一顿,“你可得记好了,尊姓慕,双名晚竹。”
慕这个字一出,整个客栈里都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了慕晚竹,包括曹青阳桌上之前一直埋头吃饭得四个老头。
“慕?”曹青阳眯起眼睛,冷冷道,“天下姓慕的可不多。”
“正好现在在你眼前有一个。”慕晚竹翻了翻白眼,一脸不屑。
曹青阳清了清喉咙,做出一副高人的姿态,叱问道:“现在这里正值多事之秋,你不把话说清楚怕是没那么容易离开。”
慕晚竹看见客栈里已经有人将手放上了剑柄,大有曹青阳一声令下就将他乱刀砍死的姿态。
但他依然无所畏惧。“怎么个说法?”慕晚竹板起脸,学着曹青阳的腔调,“要不要我把家里族谱给你背一遍?”
他很不喜欢曹青阳这种年纪轻轻就一副指点天下的样子,为什么就不能像他一样嘻嘻哈哈,娱乐江湖?
桌上的红衣老人忙出来打了个圆场,笑道:“这位小公子,你也知道慕家在江湖上人人喊打,我们家公子爷谨小慎微,多问几句也是为了天下着想吗?再者说这紫罗峡出现慕家余孽你也是知道的,还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观海城的调查,免得错杀了好人。”
另一个黑衣老人也接过了话头,声音响若惊雷,“据小老头所知,慕无道犯下滔天大罪之后,江湖里慕姓纷纷改姓,这还敢姓慕的人这么多年来就小公子你一份。”
“他们敢忘记祖宗的名头,我可不敢,大丈夫姓不更名,坐不改姓。”慕晚竹眼珠子一转,挖苦道,“再者说,都有人敢判出天下第一的观海城,我难道还不敢姓慕?”
有些事人人都知道,但却不能在明面上说出来。比如司马家叛出观海城就是这样的,你可以在心里肆意的嘲讽,但你却不能当众说出来,尤其是当着观海城的人。
客栈内的氛围瞬间就变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慕晚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四个仆人直勾勾的盯着慕晚竹,凶狠的眼神仿佛能将他撕裂。
慕晚竹毫不退让,针锋相对,继续讽刺道:“你们都能对我姓慕指手画脚,还不允许我谈一点既定事实?”
“放肆!”黑衣老头手掌朝桌子上重重一拍,站起身来,厉声道:“你个黄口小儿也配和我观海城相提并论?”
慕晚竹不紧不慢的回应道:“观海城真有那么了不起,你倒是给我解释一下司马家为什么要叛出观海城?”
黑衣老头怒火中烧,青筋暴起。但碍于众人眼前又不方便对个毛头小子动手,值得握紧了双全。
慕晚竹又补了一刀:“观海城在你心里是不容亵渎的圣地,在我眼里却还不如我家茅房来得舒服。”
解暮雨也看不下去,向前跨出一步将慕晚竹护在身后,解释道:“几位伯伯,这小鬼虽然姓慕,但和慕氏一族也没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们连我也信不过吗?”
黑衣老头正欲出口呵斥,就被曹青阳挥手制止了。曹青阳淡淡笑道:“既然小木鱼都这么说了,那这小兄弟肯定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我还是想劝这位小兄弟,以后说完可得小心,莫要口不择言!”
解暮雨道了一声谢,忙将慕晚竹拉出了客栈。
那一场大雨之后,黄沙镇空气倒是出奇的清澈,不再是以往那般浑浊。
“小鬼,观海城是招你惹你了?你逞一时口舌之快,就没想过这回给你带来什么麻烦吗?平日里你不还挺机灵的吗?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
“我就是看不惯他们那副高高在上,用鼻孔看人的样子,观海城怎么了?不也都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的人吗?观海城的人就高人一等?”
一连的几个问号问的解暮雨哑口无言,跺脚娇嗔道:“我懒得和你争,我先走了,你自己自求多福吧。”
客栈里曹青阳五人早已进了客房。
黑衣老头问道:“少主,那个黄口小儿怎么办,用不用今晚我?”他说完做了个割头的动作,意思不言而喻。
曹青阳摆摆手,表示不需要。
黑衣老头急促道:“不是我不信任解小姐,只是这非常时期,我们更应该小心啊。再说我感觉这小子有点不简单,以我之见,宁杀错,不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