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好像除了冯一川,其余的人都没有受到诵经的影响。眼见他忽然莫名其妙地口吐鲜血,楚月岚一声惊呼,急忙过去扶住。风铃也再不顾不了其它,手中一阵比划,将那小哈又唤了出来。
只是这一次,小哈没有再撒腿玩闹,也没有像往常见到鬼魅时那样咆哮狂吠,而是对着角落里的烟雾瑟缩地趴在地上,把头紧紧埋在了两只前爪之间,显得十分畏惧。
房里一片混乱,黄齐早已整个人都退出房外,小心地探头进来继续观望着。眼看风铃忽然变魔术一样的弄出一只狗来,林阿姨本来有些好奇,但此时的她早已慌了手脚,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问,或者该怎么做……
冯一川整个身体都持续抽搐着,鲜血虽然流得甚缓,但却源源不绝地从他嘴角挤出来。楚月岚焦急万分,偏偏又无从下手去帮忙,只能紧紧抱着冯一川,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只是,如果说外界的景象就足够让人心惊胆战的话,那此时冯一川的内心里,则更是万丈波澜起伏!无数莫名的字节像有形有质一般,不断撑开耳膜钻进他的大脑,再随着血液的流动遍布全身,激荡鼓动着他的血脉,甚至连魂魄都几乎要震得离体而去。
可谁知道,就在这五内如焚的紧要时候,突然一个声音像根细线一样,悠地也钻进冯一川耳朵里来。那声音不大,在如同洪钟一般的诵经声下,它顶多只算是一股孱弱的涓流,但偏偏就是这股涓流,却直透心扉地对他说到“禅音镇魔,心无魔即无碍。你本凡人之躯,心念间诸魔丛生,自然纷扰。但能静心守念,物我两忘,则心魔尽去,不受其害也。”
冯一川心里一动,似乎有些领悟。但那物我两忘的境界,是僧侣道士动辄需要数十年修炼才能达到的,他怎么可能仓促间一念而就……就在这时,忽听那声音仿佛看透了他心思地说到“无妨,只需静听我言,不杂旁念便可。”
说完,那声音就开始用文言古话,不断讲述起一些事情来。冯一川原本就是个学渣,念书时,上课不是睡觉就是看小说,所以这时哪能听懂那些晦涩的语言。不过好在课堂上耳濡目染之下,多少有那么一点点基础,让他能够偶尔听懂一两句,再加上此时为了保命足够专心,因此倒也渐渐听出那声音叙述的大概来。
不是什么大道理,也不是什么口诀法诀,那声音在不断讲述的,仿佛是一些寓言典故。渐听入迷之下,冯一川忽然觉得如同身处明月下,静山岗,周围静谧祥和,只有松涛虫鸣环绕起伏,而渐渐的,就连那沉重的诵经声,都变得缥缈悦耳,伴着清风,从他身畔悄然流过……
外界,楚月岚他们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只看见冯一川慢慢从几近癫狂恢复了平静,闭着眼似模似样地盘腿而坐,面带祥和,总算再没有挣扎呕血。
半晌,冯一川才缓缓睁开眼睛,身子一跃站起,转头急往身边诸人看去。他想要找到耳中声音的来源,只是,楚月岚知根知底不用看。林阿姨一脸惊惶失措,完全是个受惊的平凡人。风铃满脸茫然,伸手拽了正在摇头晃脑的小哈,也不像隐藏了什么的样子。所以冯一川的目光,自然紧紧盯在了门外那个油腻厨子,黄齐的脸上。
黄齐被他看得浑身发毛,一个哆嗦又往后退了两步,声音发颤地说到“干嘛???我告诉你别想啊!别想让老子去当替死鬼!!”
听着黄齐语无伦次的话语,冯一川叹了口气,心说除非自己碰上了奥斯卡影帝,否则这个厨子无论如何,都不会是耳中给自己传音的那个人。沉吟中,冯一川忽然想起昨天,茶老板临上楼时给秦菲的那个眼神,一下子似乎有些明白过来也许这时,正有止境茶楼中的高人,在暗中帮助着自己,或者说是帮助和保护着风铃。
“不用胡乱猜测!”正思索间,那个声音又在冯一川脑中响了起来,并接着说到“你我有缘,路过自然帮你一手,不必多作猜疑。那老和尚修为不凡,岂会这般轻易罢手?小心仔细应对吧!!”
……
郑世伦房内……
老僧一段经文诵罢,忽然睁眼,口中轻轻“噫!”了一声。
老员外看得狐疑,上前半步小心问到“神僧,不知可有结果?”
老僧浅浅一笑,单手竖在胸前,微一颔首说到“善哉,不曾想那妖物,倒也真有些道行,竟破解了老衲伏魔禅音。”
老员外一跺脚,六神飞散地说到“这,这可如何是好??若连神僧都没奈何,我儿凡人,岂不只有任它宰割?”
老僧又是一笑,抬手往下压了压,说到“老丈莫急,任它再凶狂,老衲亦有法治之。”说罢,只见他起身下床,取来三张矮凳,呈品字摆布于床前,又翻手取下脖子上的那串佛珠,双手一分扯断系绳,取三粒佛珠分别放在矮凳之上,他自己则再度上床盘腿而坐,又取两粒佛珠分置于身子左右,收拾停当,闭眼复又念起经来。
老员外一脸疑惑地看着,也不敢多问。少时只听诵经声愈重,恍惚间房内一闪,再看去时,只见那凳子上和床上的五粒佛珠一起化作五尊铜身佛像,皆闭目垂眉,随着老僧一同诵起经文来。
老员外和家丁们哪曾见过这等造化,“啊哟!”一声惊呼,全都跪倒参拜起来。那老僧也不理会他们,依旧往复诵念。一刻钟后,只见连同老僧在内,前一中二后三的六尊佛身一齐张口,六道金光在充斥着房间的禅唱声中,朝那角落烟雾中急射而去……
……
“老和尚???”冯一川惊疑地问到“那烟雾中不是妖魔鬼怪吗??”
脑中声音冷笑一声,说到“你倒问得自在,妖魔鬼怪能有梵音禅唱吗?”
“啊!对!”冯一川哑然说着,抬手轻拍了脸一下,暗骂自己确实有些智商欠费。只是他的说话动作自己虽然明白,但在楚月岚他们眼里,却像是魔怔了一般,自说自话的。
楚月岚很是担心,唤了冯一川一声刚要询问情况,就见他抬手打断了自己,依旧自言自语地说到“可是不对啊,老和尚,得道高僧,怎么会想来害人呢??”
脑中声音说到“谁说他要来害人了?他只是把你当成了妖魔,想要一如既往降妖伏魔而已!”
“可是……”冯一川心里还有许多疑惑想问,但只吐出两个字后,就听脑中声音打断了他说到“疑惑日后自会有解!你听,那老和尚又要动手,小心了!!”
冯一川急忙凝神听去,果然只听那团烟雾中,梵唱诵经之声又再度渐趋清晰的传来,而且这次竟然像是数人一起念诵一般。
他心里一惊,但转念一想,无非还是像刚才一样,让脑中声音带自己进入境界,就不用再怕这什么念经声了。哪知这个有所依赖的念头刚起,就听那脑中声音说到“这乃是六道梵唱,法力非同小可,便是灵根修炼千载的妖物也难相抗,岂是静心就能抵挡!!速按我言行事,迟则永堕轮回!!”
冯一川心中一凛,急忙全神贯注起来。只听那声音继续说到“取黄纸三张折作宝剑状,依我教授画上敕令,分别悬于你头顶和双肩,剩下的事有我暗中应付。那老和尚虽然厉害,但有我在,料也无妨!只是你要记住,日后有人问起,切不可轻易提我,只说是你自己修为便可!”
冯一川心中应承,很快就在声音地教授之下,作出三柄画有敕令的纸剑,剑尖往下,倒悬在自己头顶和双肩上方,接着依声音之话,盘腿坐在了地上。
楚月岚和风铃他们,满面疑惑地看着冯一川忙完这一切,眼见他又坐下且暂时不忙了,正要发问,突然便见那角落烟雾中几道金光射出,朝着冯一川打了过来。
只是那些金光虽然看上去凌厉无匹,但每每要到近前,冯一川上方的三柄纸剑便依次分出几道光芒,对撞之下,将金光给冲散。烟雾内金光似无休无止,冯一川头上纸剑也应接有序,一时间,这房内似有霞光百千道交叠生辉,只看得众人头晕目眩,心潮澎湃!
林阿姨平常人一个,不明就里,看得双腿发软,差点就想跪拜。楚月岚知道冯一川的底细,仍旧皱着眉静静思索着怎么会这样。风铃和黄齐都是一脸惊诧,而风铃内心的震撼是最大的,她甚至开始觉得,冯一川一直都是在扮猪吃老虎,外表平平无奇,实际上却是一个了不起的高人。
终于,大约分钟过后,那团烟雾中再没有金光射出,那三柄纸剑也迅速燃成一堆纸灰,房间里恢复了寻常的光线和平静,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只是,其他人都听不到,在冯一川的脑中,那个声音冷冷说到“小心在意!更厉害的,只怕是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