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深夜、暴雨、寒风、雷鸣电闪,空旷的天地......
一切一切,完美的构成了一副凄凉的画面,燕赵躺在薄薄的塑料布上,地底的凉气,涌上地面,一丝一丝钻进身体,燕赵毫无睡意,忐忑不安,翻来覆去......
“太君”......
“饶命啊”......
“行行好”......
门外,清晰传来求饶呼救的声音,夹杂在“哗啦啦”的暴雨声中,听起来嘈杂凌乱,而且参差不齐,给燕赵一种许多人正在共同呼唤的感觉。
草!鬼子又来了!这才几分钟的时间,阴魂不散啊!燕赵大惊,一挺身坐了起来,瞪大眼睛,侧耳倾听。
与此同时,清源躺卧的位置也传出了响动,显然,清源也一直没睡,同样听到了诡异的声音。
“太君”、“饶命啊”,声音更响,焦急悲恸,歇斯底里一般......
房门没有关严,门边还有缝隙,微弱的光线,顽强的透射进来,黑暗中,带给人几许安慰和温暖。燕赵三步两步,冲到门前,清源紧随其后,两个人的眼睛紧紧贴在门缝上,向外瞭望。
农业高中的锅炉房,建在整片区域的东北角,沿着锅炉房,西行五百余米,便是绿豆正法老黄皮子的法场。门外,是农业高中的大操场。
“飘风不终朝,暴雨不终夕!”按照这个自然规律,如此大的暴雨,早就应该停止,可是,今夜的大雨,完全违背了自然规律,不知下了多久?仍然没有要止歇的苗头,下得又紧又急,雷电之声,配合着雨势,彰显出大自然的威严,衬托着人类的渺小......
夜空下,一片惨白,万千雨滴,从天空中倾泄下来,在地面汇聚成一道道湍急的小溪流,“哗啦啦”,随着地势,四下里流趟,又汇合在一起,形成更大的急流。
燕赵的目光,穿透层层雨幕,骇然发现,不知何时?操场边缘,突然出现了大批大批的老百姓,衣衫单薄、破旧,顶着大雨,站在夜风之中,或鞠躬、或启首、或跪倒在泥泞之中,苦苦哀求......
一队一队的二鬼子(伪军),端着步枪,或趾高气扬,或面无表情,或脸含悲戚,站在人群前面,维持着现场杂乱的秩序......
操场正中,一溜儿十几个中国同胞,清一色的青壮男人,年龄大都在二十至三十岁之间,背剪着双手,面朝着燕赵的方向,跪在风雨之中,面色平静,貌似都是囚犯,燕赵用心数了数,刚好是十八个人。每个人面前,各摆着一个用三根木头制成的凳子一样的东西,不知道用来干什么?
十八个小鬼子,背着大砍刀,手中端着明晃晃的刺刀,分别站立在这十八名囚犯身后,刀尖遥遥指向囚犯的后背,一旦囚犯起身逃跑,刀尖随时都会刺进后背,刺穿犯人心脏。
“哗”......
围观的人群,波翻浪涌一般,向两侧翻滚,中间冲开一条通道,一个日本鬼子军官,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大雨中耀武扬威,驰进操场,一小队二鬼子,跟在马后,一溜小跑儿,保护着小鬼子军官,穿过人群,引起人群阵阵躁动。
“太君”......
“冤枉啊!”
鬼子军官骑马进场,带出一种高压的态势,现场围观的群众,貌似对这个小鬼子军官极为恐惧,不安的喧哗声,立刻被小鬼子身上的煞气全面压制下去,但是告饶的声音,却愈加清晰,此起彼伏,几个年纪大的老人,更是直接跪在操场中的泥泞里,无助而茫乱的磕着头,十分可怜。
鬼子军官貌似不胜其烦,勒转马头,带队的二鬼子点头哈腰来到鬼子近前,鬼子军官低下头,小声交代了几句,二鬼子连连点头,拨出手枪,指向夜空,面对着正南方的人群,“叭”、“叭”、“叭”,恶狠狠连放三枪,震摄立威!
刹时间,躁动的人群变得鸦雀无声,几个小脚儿老太太,颤巍巍的被身边的亲属或家人搀扶起来,神情茫然,望着操场中的十几个人,悲恸、悲愤又无可奈何。
小鬼子军官十分满意,再次调转马头,“哒哒哒”、“哗哗哗”,马蹄溅起漫天泥浆,围着十八名囚犯,兜儿了一个大圈儿,最后,马首向西,站定在十八个鬼子的东首边。
燕赵向后闪了闪身,把门缝开得稍大,方便看得更清楚,突然间,鬼子军官向北歪了一下头,燕赵仿佛大白天见鬼,不经意间向后猛退数步,脸上现出惊疑和不可置信的表情,眼神中更是含着深深的恐惧。
清源同样看清楚了小鬼子的像貌,同样惊诧,与燕赵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骑在马上的小鬼子,在惨白色的夜空下,清清楚楚,正是地下石棺中那个鬼子军官,烂尾楼内的煞鬼。
从地下室中逃出来,钻进锅炉房,直到现在,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就十几分钟的时间。煞鬼明明已经被道符封在地下,即使他以最快的速度,再转到其它出口,绕道来到这里,鬼魂奔行速度再快,时间上也没有这个可能。
天河县被小日本儿占据以来,一共只有十九个鬼子大兵,不可能再有第二队鬼子!十八个鬼子兵魂一直追随着煞鬼,一起被困在了地底,怎么可能先煞鬼一步来到操场?又是在何时押送来十八个犯人?何时布置下这个阴森森的刑场?
这些普通老百姓,难道也是鬼魂!日本鬼魂是在准备处决中国鬼魂吗?又或者,这就是传说中的阴兵借道。
燕赵小的时候,曾听老辈人讲,在一些荒僻的山谷中,常常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在某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山谷中突然传来千军万马奔腾的声音,有人怒吼,有马嘶鸣,在电闪雷鸣中还能看到恍惚的人影,大批大批的士兵一列列走过山谷。
燕赵满腹疑问,望着大雨瓢泼一般的夜空,望着夜空下神情木然的中国同胞们,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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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俩儿大半夜不睡觉,瞅啥呢?”不知何时,绿豆也被惊醒,慢悠悠来到燕赵、清源身后,探头探脑向门外瞅了瞅......
“开始!”带队的二鬼子站定身形,厉声狂叫。
十八个二鬼子兵,排成一列纵队,从南向北,又自西向东,一路小跑,绕到十八个囚犯身后,一人对应一个,站定后一脚踹去,囚犯俯身栽倒,脑袋刚好垫在身前的凳梁上,二鬼子们,随后闪身后退。
十八个鬼子大兵,动作整齐划一,收回刺刀,交给退到身边的二鬼子,抽出背上砍刀,迈着整齐的步伐,来到犯人身侧,双手握定刀柄,砍刀高高举起。
草!怪不得要摆个凳子,小鬼子是要砍头!燕赵恍然大悟,却也对眼前发生的怪事愈发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