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先生！”
这时候，一声招呼将林羽从思绪中唤回了现实。
只见对面李家军的士兵都已垂下了手中的武器，腾腾杀气烟消云散，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稍稍缓解了不少。
李如楠领着兄长李如桢缓缓走到林羽这边，躬身抱拳：“林先生。”
李如楠此时的语气颇为客气，但李如桢却仍然冷着个脸，一声不发。
林羽作为一个了解明史的军事迷，自然知道历史上李如桢的个性。
这位锦衣卫指挥使生性高傲，作为锦衣近臣也被万历皇帝所信任。
平常连巡抚、总督，他都不会放在眼里，怎么会对林羽这一介白丁客气。
要不是林羽手上掌握着李家致命的把柄，这位大人物估计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就会命家兵一拥而上，将自己乱刀砍死。
林羽也是个臭脾气，李如楠对他客气，他也回了礼。但对李如桢，林羽却也是爱答不理。
一时间，场面有些僵。
李如楠见状，脸上有些尴尬，暗中推了李如桢一把：“三哥，这可是关系到我们李家全族的大事，你别再任性了。”
李如桢听了这话，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这才低声下气得弯腰对林羽作揖
“林先生。你真是好本事。我们李家经营辽东多年，竟栽在你的手里。以前我竟从未听说过辽东有你这号人物。”
林羽微笑说：“李大人，过奖了。这次我也是趁你们不备，兵行险着。否则让你们回过神来，我们这些蝼蚁般的人物，就真是死无葬身之地了。”
李如桢也第一次看见在朝廷大员面前，如此不卑不亢的布衣白丁，心中暗暗惊奇，原本高傲的态度也收敛了不少，作了个请的手势。
“林先生，今天这事，我们去客房谈一谈，如何？”
林羽微微点头：“请。”
李如桢命令家兵去收拾那被烧毁的客房，清理掉那些女真奸细的焦尸。
接着，李如桢领着林羽去了别院的书房，随行的只有李如楠和曹文昭，还有李如桢带来辽东的十几位锦衣卫心腹。
其余千户、百户等一律不许随行。
四人进了别院书房后，一群锦衣卫立刻持刀挺立，把守住门口，未得李如桢的准许，没有人可以进这间书房。
在书房内，李如楠这位参将亲自给林羽沏茶，然后语气温和得问：“林先生，你看今晚这事该如何善后？”
林羽微笑：“我与李家无怨无仇，自然不是纯心找你们麻烦。只是这次事情实在太过凶险，我和曹兄为了自保，才不得已出此下策。”
说着，林羽将今晚奇袭李家府邸的缘由和盘托出。
李如楠和李汝桢听完林羽的叙诉，心中暗暗佩服林羽的杀伐果断。
林羽这次的奇袭可以说是非常正确，李如桢是锦衣卫指挥使，明帝国最大的特务头子，沈阳城内任何风吹草动，都是瞒不过他的。
一旦女真奸细事发，李家为了自保，秋后算账杀人灭口的事，他们也是干的出来的，而且干得非常干净利落。
但是现在，林羽赌命式的一搏，获取了足以倾覆李家的证据，让自己占据了主动权，李家反而变为了被动，不敢随意杀人灭口了。
李如桢不动声色得说:“林先生，只要你能交出那几封信，我保你荣华富贵。”
林羽哈哈一笑：“李大人，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任你蒙骗么？要是我交出那几封信，不要说荣华富贵，恐怕今晚就会被你们埋在后花园里，成了孤魂野鬼。”
李如桢见花言巧语糊弄不过去，冷脸说：“那你想怎么样？你们身上怀有足以倾覆李家的重密。你们不交出来，我怎敢放你们走。莫非要我动刑吗？”
林羽淡淡说：“你们锦衣卫的酷刑，我自然是扛不住的。但是你只要下令动手，我便自己了结了性命。到时候，外面自会有人将信交予李家的政敌。你我鱼死网破。”
林羽的软硬不吃，让李如桢彻底萎靡了，他有气无力得垂下头：“林先生，你赢了，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林羽见这位高傲的锦衣卫指挥使终于服软了，心中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把赌成功了。
林羽微笑说：“我的条件也不多，也就三条。第一，我想知道，你们李家到底有没有勾结努尔哈赤，做金国的狗？”
李如桢和李如楠面面相觑，全都沉默了。
好半天，李如楠叹了口气，开口说：“三哥，算了，反正事已至此，还不如和盘托出，还自己一个清白。”
李如桢微微点了点头。
李如楠像是放开了不少，将真相和盘托出说：“林先生，那几封信确实是家父与努尔哈赤的书信。内容也是真的。但那是家父晚年老而昏聩所致。”
“我们李家不说一门忠烈，但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为国守疆，战功卓著。宁夏之役平哱拜，朝鲜之役平倭乱，驱逐鞑靼，兵压建州，哪一件不是我们李家的功劳。”
“几场大战事下来，大哥如松战死疆场，四哥如樟，五哥如梅负伤病死。就算当年杨家将一门忠烈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即使如此，朝廷的那些庸吏们嫉恨我们武将带兵，一而再再而三得弹劾我们，致使家父终日忧惧，晚年精神失常，犯下了大错。”
林羽听到这里，心中了然了，问：“所以，你们父亲就勾结努尔哈赤，想要割据自立？”
李如楠摇头说：“皇上对我们李家恩重如山，父亲并不想叛明，他只是想给自己留条退路，希望扶持努尔哈赤势力，为他打下朝鲜，万一哪天变天，皇上不再庇护我们李家了，我们也可以退去朝鲜，做一国之主。”
接着，李如楠重重得叹了口气：“然而，父亲他低估了努尔哈赤，这是一条喂不熟的狼王，怎么可能为我们李家驱使。家父在世时，努尔哈赤畏惧家父和大哥如松，不敢有二心。然而大哥和家父去世后，努尔哈赤便露出狰狞的真面目。”
“他叛明之后，派人拿着这几封书信威胁我们，要我们李家按兵不动。否则他便将父亲与他的往事，告知朝廷，接朝廷之手，灭我们李家满门。”
“要是父亲或是大哥还在，自然不会怕他，然而现在，我们李家人材凋零，论心计和武力，李家子弟无一人是他的对手，最后只能屈服于他。”
林羽心中大致明白了，冷笑一声：“原来如此，所以你们坐看抚顺失陷却不救。而萨尔浒之战，四路大军中其他三路皆是步兵，被努尔哈赤骑兵碾压，李如柏坐拥三万精骑，原本可以快速支援，他却见死不救。”。
李如楠和李如桢脸上都露出了惭愧之色。
同时，他们心中也是暗暗惊奇和佩服，这林羽到底是何方神圣，竟然知道那么多事，就如亲眼所见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