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面就像是年久失修的老电视里闪着的雪花一般——队伍成员缩略图里,代表鸢兰的栏位出现了那样的状况。
状况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跳过了不知所措的阶段。
“……”
谢逸紧紧抓着最后一丝侥幸——也许,这只是系统出bug了……说不定一会儿就能解决——
“……”
但是雪花一点儿随着时间推移而消失的迹象都没有——
好像有嘲讽从那个怪模怪样的兽那里传来,但谢逸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仿佛全世界都静了下来似的。
“……”
闪烁的画面反而愈演愈烈——
画面扭曲的程度越来越大。
静下来的世界里,唯有谢逸的心跳声逐渐变大、逐渐变快。就像与扭曲的画面联系在了一起。
“——”
谢逸的脑袋突然变得一片空白——连同队伍成员缩略图里那原本代表着鸢兰的栏位一起。
——这是、什么意思?
就连心跳声也于此刻消逝远去。
——死亡、吗?
然后是一阵突然袭来的眩晕,伴随着眩晕一起到来的还有异常尖锐的耳鸣。
——她,好像没有零界点……
谢逸只觉得心里好像开了个洞,自己整个人则经由那个洞坠入了深不见底的深渊。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
雨。
——像是要把城市溶解掉的雨。
记得自己当初好像是这么说的。
但是紧随其后有人提出了反论。
“你知道吗,像这样的雨啊,它不能溶解掉城市,但却能溶解掉心哦。而我——”
……
那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呢?
——不知道。
说到底,就连这份记忆的真伪谢逸现在都无法判明。
各种各样的情绪与感情被混合搅拌在一起,还掺杂着不知道是哪个时期的记忆,连带着不断涌上来的黑暗——这一切都快要将谢逸淹没。
“……?”
极度混乱的思绪被一只突然搭在肩上的手给打断。发黑的视野恢复了光亮,谢逸慢慢地转过头去。
“……菈恩……托露可、还有娜芙德……”
两名大概是来安慰自己的妖精的名字,自己到底有没有好好地用声音呼唤出来,谢逸不知道。
“突然间这是怎么了啊喂!”
娜芙德手持狄斯佩拉提欧,提防着正体大概是林龟义的“第六兽”,站在谢逸身旁的菈恩托露可则把希斯特里亚放在脚边。
“你不要紧吧——”
“……”
“——看就不像没事的样子啊……”
“……我不知道。”
“我想也是啊。总之,先去好好地冷静一下吧。这里就先继续由我们顶着,才这种程度,还不至于守不住。”
“……”
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谢逸只知道自己的心里有什么东西轰地一声塌掉了。
哪里缺少了一部分的、空荡荡的感觉久久挥之不去——要说的话,还有相信并期待着的感情遭到了背叛的感觉。
——为什么呢?想知道原因。
——原因?
——对了,原因。
“……呐,菈恩托露可。你应该知道的吧……刚才都发生了什么。”
眉头微皱的菈恩托露可试着回想了一下自己曾目睹的场景。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那个人——也就是你所说的鸢兰。她在飞空艇被袭击之后很快就出来帮忙了,然后就在和那个战斗。”
一边说着,菈恩托露可一边指了指那个林龟义所化的“第六兽”。
“一开始都还很正常,然而中间开始就没了动静。等我注意到的时候就看见一团黑色的东西正在消失,鸢兰的身影更是无处追寻。”
听完菈恩托露可的叙述的谢逸重新面向那头兽。
“……林龟义。”
“哼嗯……看来终于是聊完了啊。”
懒得去揣测话里的真意,谢逸只是低沉地发问。一人一兽对话的场景怎么看怎么怪异,然而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笑得出来。
“……你做了什么?”
“都说了,我可是什~么都没做哦。不过嘛——”
“——不过?”
“反正这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告诉你也无妨——多亏有你,那个大名鼎鼎的‘Lv.8第一人’已经不复存在了喔?是各种意义上的啊!这场游戏,是我们的胜利啊!”
“——……”
跟随着近乎丧心病狂的呐喊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口气林龟义一口气分裂出来的几十个碎块。
那些碎块撞到「车前草」之后就生长出触手,或穿透或缠紧,将自己固定住之后就开始迅速发育,短短数十秒后就成为了一只完全体的“第六兽”。
而娜芙德正在拼命对付这样的兽群。
形势说不上好。她虽然有幻翼带来的机动加成,但兽群也有数量优势。
不一会儿,娜芙德挨中了强烈一击,身体像球一样在甲板表面和船舱墙壁反弹。所持圣剑狄斯佩拉提欧也随之脱手而出。
“娜芙德!”
目睹了这一幕的菈恩托露可悲呼一声想要上前去,但又因为放心不下谢逸而在两个选择间犹豫着。
好在娜芙德看上去并没有受到算得上伤势的伤,大概是及时催动魔力保护了身体。
然而同样是目睹了这一幕,谢逸也没有太大的反应——某种猜想在他脑内成型。
直到现在谢逸才弄明白了林龟义那些人的真正目的。
多亏有你——对方是这么说的。也就是说,自己被利用了。
尽管不知道具体流程,但自己被利用的事实不会改变。先前的伏击很可能就是为了迫使鸢兰、让她有所行动。
难以言喻的情绪充斥了全身,谢逸茫然若失地自言自语着。
“不复存在……吗。”
现在,对方的目的已然达成,这场游戏是对方的胜利。换言之,是己方的败北。
甘心吗?谢逸扪心自问。
当然不甘心。不管是利用自己的他们,还是被他们利用的自己,不论哪一个都不可饶恕。
既然不甘心,就要想办法改变现况。
——有没有,即使败北了还能翻盘的方法……?到底该怎么办?
——想让鸢兰回来,该怎么办?
——想改变这事实,该怎么办?
——想要否定这一切,该怎么办?
——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破坏吧——
“……对啊……”
谢逸忽然抬起头,宛如一潭死水的眼神盯着林龟义所化的兽。
“——谢逸?喂,谢逸?”
察觉到情况有异的菈恩托露可轻轻呼唤着谢逸的名字。
“……破坏掉……就行了吧……”
心里似乎传来了某个东西碎掉的声音,听着清脆的响声,应该是类似冰块一样的东西。不过这种事怎样都好。
“……不止是你……还有那个玩影子的家伙……还有所有和这有关的人……”
现在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把渐渐地被染成灰色的那家伙破坏掉——灰色?啊啊,在Assiah里是遗照的颜色呢,很适合你喔,林龟义。
“……你们破坏了别人的东西,应该做好了自己也会被破坏掉的觉悟了吧……”
——我现在就过去喔。然后把你、和你的同伴一起,破坏殆尽。
不停地重复着喃喃自语的谢逸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停下。
因为右手被牢牢地握住了。
“别去,你现在的状态很危险。我想鸢兰既然是你们的伙伴,就不会愿意看到你去以身犯险。”
是菈恩托露可啊。这家伙,难得看她露出一次关心他人的表情呢。
——不过,抱歉了呐,还请放手。虽然很想被你这样的人关心一次,但现在不是做这种事情的时候。
谢逸深深地看了菈恩托露可一眼,对方随即把手给松开了。
——真是好孩子。
然后谢逸头也不回地走向了某个方向。只留下眼里满是惊异的菈恩托露可捂着狂跳的心脏喃喃自语。
“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他的眼睛——到底……”
已经走远的谢逸自然听不到这些,他用闪烁着诡异光泽的金色瞳孔扫视已然成为战场的甲板,然后把目光锁定在了掉在地上的娜芙德的佩剑狄斯佩拉提欧。
——“断绝的希望”吗,和眼前的状况意外地适合呢。
走过去将其拾起后,谢逸又从仓库里唤出了瑟尼欧里斯,同时把拉琵登希比尔斯放在娜芙德的身旁。
而此刻,受到林龟义控制的“第六兽”已经包围了他。而它们的下场,自然是成了一堆亡骸。
好不容易缓过来的娜芙德睁开叫痛的眼皮,正好目睹了站在甲板边缘的谢逸和他手上的自己的剑。
“什——”
大概是伤到了肺脏,娜芙德一开口说话就开始猛咳。这时,她注意到了出现在自己身旁的另一把圣剑。
好像是叫拉琵登希比尔斯,据说可以保持身心的万全状态。
“……狄斯佩拉提欧。”
因为催动了刚拿到手的圣剑,胸口传来的剧痛没能影响到娜芙德的视野。
她清楚地看见自己的佩剑在谢逸手里变了个形态,变得快有一米八那么长。就像初次见面的那时候一样。
“「车前草」上已经安全了喔。你们就这样回到悬浮大陆群去吧。败北的责任就由败北的我来承担。”
随着微风一起传来的谢逸的话语让娜芙德不自觉地眨了下眼,然后谢逸的身影就这样消失了。
“——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