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谢逸发现他好像就在那里。
就在某处阴暗的废墟当中。
每拐过一个转角,每跨过坏掉的一扇门,就有新东西亮在眼前。
有时是形状奇妙的布偶;有时是破破烂烂已经读不出内容的图画书;有时则是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但恐怕是记录晶石的水晶块。
——是这里了。
就是据艾露可描述的,她通过做梦的方式接受自己分身——灵魂碎片转生的黄金妖精——的人生生涯时的场所。
这里被地神红湖伯称之为星船。
为什么是这里呢?为什么不是除这里以外的其他地方呢?自己明明是要和奈芙莲的灵魂直接沟通才使用了〈涅槃之魂〉以求达成目的。
虽然也无所谓——怀抱着这样的想法,谢逸继续寻找着灰色妖精的身影。
嗯,要说的话,太大了,这地方。
因此谢逸只能不停地寻找通往内部的道路。
真的是不停地不停地不停地寻找着。
就连时间都没有在流动,好像永远一般——不,流动还是有的,但就像梦境一样十分缓慢。
明明感觉已经走了有快一天,然而视野右下角却告诉谢逸现实是才过了不到半小时。
听说这星船内部好像还存在着多种术式,闯入其中的倒霉蛋基本都会因为承受精神及物理意义上的双重打击而自取灭亡。
然而谢逸已经在这里面走了这么久了,一直都是啥事没有。
可能是因为这只是个类似梦的玩意吧。亦或是这里的主人——年幼的的星神艾露可——已经成为了亡者的缘故。
仿佛要印证他的想法一般,转过某个转角之后一具倒在地上娇小孩童的尸体出现在眼前。
——那就是艾露可吧……
死因是胸口上的一大道刀伤,流出的血液将孩童全身染成了混浊的暗红色。
“唔哇……”
谢逸感慨着俯望那景象,然后那孩童的轮廓忽然变得模糊,像要脱去旧衣服那样,半透明的孩童当场自己站起来了。
尸体依旧趴在现场,可是,另外那个身形几近透明的孩童就站在谢逸眼前,望着他这里。
“就是在这里,幼小的星神得到了名为死亡的长眠。”
谢逸听到了熟悉的语气淡然的嗓音。循声往身后望去,他要找的灰色妖精就在眼前。
“那么你呢?奈芙莲。在我看来你也同样是年幼的小家伙喔。”对着那道熟悉的声音,谢逸不禁松了口气地微笑着,“你打算在这里迎来自己的长眠吗?”
自谢逸的心底里涌出了某种情感。
赋予其内涵、或者将其定义的话——
那是——“啊~~终于!这样一来第一步就算完成了!”——这样的安心感。
以及,对接下来的展开的顺利抱持确信。万事开头难。反过来说——只要熬过了开头,后面的事情就好办了。
“……叫我莲就可以了。”一边走到孩童的身边,奈芙莲一边淡淡地如此说道。
称呼什么的无所谓啦。
“我有件事想和你商量,”谢逸注视着对面那木炭色的双瞳,“关于你的归宿——或者说未来的事。”
“未来……?虽然现在我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可是我知道,魔力失控的我已经快不行了……”
奈芙莲说着,表情黯淡地低下了头。一旁的孩童则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办法会有的,鸢兰也这么跟你说过吧。”
“鸢兰——?啊……”
听到一个陌生的名字,奈芙莲感到疑惑的同时联系起记忆的上下文,一下子就明白鸢兰是指谁了。那名白发赤瞳的少女的名字叫鸢兰吗。是个好名字。
“……嗯。好像有。”
她好像说了,可以期待一下,期待可以解决这个几乎无解的状况——
脑海里突然闪过某种可能,让奈芙莲略微睁大了双眼。
“——难道,你之所以会来这里……”
“是啊,我是为了把你拉回现实才会来到这里的。”
毕竟让杨婉晨来的话首先还需要博取信任。
“……回去了也只有开门这一结局……那样会连累到飞空艇上的大家。我不要。”
“所以说会先把你的问题解决啦。”
“解决?”奈芙莲忽然想到了头发正在变色的自己的好友,“像珂朵莉那样吗?”
“只看结果的话是一样。嘛,趁着这个机会我就告诉你吧——我打算让你和珂朵莉一起到某个地方去且成为像我这样的存在。当然,威廉也会一起。”
默默地思考了好一会儿,奈芙莲捂住了自己的脑袋。
“和珂朵莉、还有威廉一起……到某个地方……?成为像你那样的存在……唔……有点搞不懂。”
“emmm....要解释的话有点费时间啊——”
整个空间突然无声地震了一下。
两人外加那个孩童不约而同地抬头张望。
“啧,果然出意外了吗……具体的到时候你就会明白,你现在要做的只是做出选择——不行啊……这么说的话太过蛮横了吧……”
越说越小声直到最后已然变成了嘟嚷。谢逸稍显烦躁地抓了抓脸颊。
他担心的不仅是同样在与珂朵莉进行灵魂沟通的杨婉晨,还有在外面守着他们的鸢兰。尽管单论实力的话她是在场的人中的最强就是了。
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谢逸的心中一直有隐隐的不安。
谢逸一直把这归结于心中对于计划能否成功收尾的忐忑,只有这样才不会太过在意。
“谢逸。”
有没有什么办法——一边这么想着谢逸一边看向了开口的奈芙莲。
“虽然不是很懂——你是指,要我和珂朵莉还有威廉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吗?”
“是这样没错。但是——”想了想,谢逸决定坦白,“现在珂朵莉那边也正和我们现在这样差不多,她同意的话威廉就会一起,反之……”
反之——也就是被拒绝了——珂朵莉就会因为人格消失而名存实亡,威廉想来也差不多吧。
“我明白了。”
应该是明白了谢逸没有说出口的话语的意思,轻轻呼了一口气的奈芙莲看似已经作出了决定。
“我接受。”
谢逸不禁愣了几秒。这样的结果让他感到几分意外,又让他觉得这很有奈芙莲的风格。
毕竟她就是这么一个我行我素又几乎让人猜不透的少女,这样才是奈芙莲。
“这样真的可以吗?”
“没关系。这是由我自己做出的选择。”
原来还充斥着迷惘的眼神现在已经变得坚定。既然如此谢逸也只能喃喃一声“好吧”之后选择闭嘴。
奈芙莲转而面向牵着手的自己身边的孩童。
“抱歉。我得走了。”
孩童落寞似的垂下目光,经过像在沉思的短暂沉默以后,她放开了奈芙莲的手。
“不……没关系。”
然后她展露出了笑容。
“永别了。奈芙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