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我和薛琴两人吃力的搀扶着醉昏昏的李星,朝他宿舍一步步的走着。
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方言,今年24岁,出生在中国南方的一个小城市,父亲是公务员,母亲是数学老师。我在北方念的大学,现就读于英国爱丁堡大学,攻读应用数学硕士研究生。从小我就喜欢分析和推理,常充当刑警叔叔的“幕僚”,志向自然是做一名警察。高考的时候,因为视力的缘故,我没有报考警校,这也成为终身的遗憾。
薛琴和李星是我同班同学,班上仅有我们三个中国学生,平日学习、生活基本都混在一块,除了喝酒!
薛琴是个典型的江南女孩,父母都是生意人,初中毕业后来英国念的高中,本科毕业于格拉斯哥大学。李星是个地道的北方人,从小跟着爷爷奶奶长大,没怎么听他提起过父母,本科也就读于爱丁堡大学。
我身材并不算魁梧,薛琴又是女生,两人架着这位号称鲁智星的北方大汉并不轻松,好在宿舍离酒吧不远,十五分钟左右就挪到了宿舍门口。
爱丁堡大学历史悠久,据说是英语国家中第六古老的大学,我一直认为这个排名的标准就是学生宿舍。李星的宿舍位于圣鲁德公园街上,是一幢超过500年的古堡,一共三层楼,一楼是客厅,二、三楼是卧室,每层四个房间,他住三楼西侧挨着街区的一间。
“钥匙呢?”我摸了半天李星的口袋,没找着,便使劲摇他。
李星醉眼朦胧的瞅了我一眼,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泼皮,休得无礼!”,然后又睡了过去。
“噗呲。”薛琴忍不住笑了,无奈的看了我一眼“泼皮,怎么办?”
“还真把自己当鲁智深了。不管了,让他在门口睡一晚吧,我可没力气把他搬回我的宿舍去。”我示意薛琴就着劲把李星倚着门摊放到地上。
“要不还是找他室友把门打开,至少让他睡到客厅沙发上去吧。”薛琴看着地上呼呼大睡的李星,无奈的说道。
“大姐,他室友现在都躺在酒吧呢,要不我们再去扛两个回来。”我白了她一眼“算了,我去酒吧找找吧。”
“啊,你走了,让我一个人在这吗。”薛琴面露难色。
“你怕啥,不还有鲁智星吗,我很快的。”还没等薛琴反应过来,我已朝酒吧方向走了。
回到蓝鲸酒吧,酒客已逐渐散去,就剩下李星室友们在那横七竖八的躺着。今天是庆祝皮特拿到帝国理工的PHD全奖,看着地上的威士忌酒瓶数量,我估计皮特只剩半奖了。
服务生开始收拾,但是看着这群喝嗨了的家伙,也是无能为力,估计要报警了。
我走到皮特跟前,探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口袋,什么都没有。正准备转向旁边的约翰,突然发现地上有个钥匙串,喜洋洋的挂饰清晰可见,这不是星胖子的钥匙吗,原来掉在这了。我赶忙拾起钥匙串,快步走出酒吧。
刚出门,一个黑衣人迎面和我撞了个满怀,胸口一阵疼。那人头也不回往前走,我下意识的说了句“对不起”,然后继续往李星宿舍跑去。
远远看见薛琴期待的眼神,看到我来了,她终于松了口气。
“每次都是我解决问题,真是被我自己感动了。”我得意的晃了晃李星的钥匙。
打开门后,我伸手去摸电灯开光,灯没亮。
“灯坏了吗”薛琴疑惑的看着我。
“可能是。”我反复按了几下开关。
我俩打开手机,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搀扶着李星躺倒沙发上。考虑到屋里灯坏了,李星房间又在三楼,我们决定让李星在客厅沙发上对付一宿。5月的夜晚有些凉,我上楼去他的房间拿件毛毯。
路过二楼的时候,我发现萨米特的房门是开着的,心想这哥们出去喝酒也不关门,心太大了吧,不过我也无心停留,利索的去李星房间给他拿了一条毛毯,一个枕头。
安顿好李星后,我把薛琴送了回去,回到自己宿舍已经是凌晨一点半。早已疲惫不堪的我倒头就睡,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直到一通急促的手机铃声。
我闭着眼睛,摸到手机,接通了放到耳边“谁啊?”
“是我,薛琴。”
“哦,有什么事?”我翻了个身。
“我晕,不要告诉我你还在睡觉,知道今天考试吗!”薛琴大声说道。
“我靠!”我猛然清醒,赶紧翻身下床。我手脚并用,连穿衣加找考试工具,五分钟不到便收拾好跑出门去,骑上自行车就飞奔去学院大楼。
等我冲进考场的时候,考试已经开始了。薛琴在前排专注的答题,角落里李星一脸没睡醒的样子,哈欠连天。我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后静了静心,开始读题。
突然,考场门又开了,走进来两名身穿制服的警察,其中一位跟监考老师低头嘟噜了几句。监考老师表情有些疑惑,她径直走到李星桌位前,跟李星小声说了几句话。
李星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看到警察做了个离开的手势,他便起身跟他们走了出去。出门之前还看了看不明缘由的我和薛琴,但没有传递什么信息。
突发意外让考场里产生一阵躁动,监考老师告诫大家不要分心,安心考试。随后她收走了李星的试卷,
考试并不难,我匆匆交卷走出考场,给李星手机拨了几次电话,均无人接听。此时薛琴也交卷了,在楼梯口找到了我。
“李星犯什么事了?”她一脸的疑惑。
“不知道,拳打镇关西了,还是倒拔垂杨柳了?”我也没心思回答她的问题。
“你别开玩笑,我说真的。”她有点着急。
干等无用,我俩商量去他宿舍看看。
还没走到他的宿舍,就能远远的看见附近围满了人,马路边还停着警车。我们对视一眼,快步走上前去。拨开人群,只见李星宿舍门口拉起了警戒线,门口站着警察。询问围观者,据说里面死了人,我俩惊讶的瞪大眼睛说不出话来。
昨晚的情景在我脑海里一遍遍的回放着。李星宿舍的人昨晚一直在酒吧,是谁死在了房内。萨米特的房门没关,莫非是萨米特,我使劲回忆在酒吧有没有看到萨米特,可是想不起来。我又想起,昨晚整个寓所的灯都坏了,有人故意这么做的吗?还有一个疑问,李星从家出发到被警察从叫走,整个过程应该不超过20分钟,他出门时没发现尸体吗?为什么带走李星,他有嫌疑吗?
太多的疑问,我无法理出合理的逻辑,这简直会会要了我的命。当然,如果我把刚才这些疑问都说出来,估计也会要了薛琴的命。我决定,先保住她的命。
我和薛琴挤在人群里等了半个多小时,门口的警察面无表情,脸拉的跟苏格兰长笛一样,不让我们靠近,现场也并无任何进展。
“你还没吃早饭,我们先去吃点东西吧。”薛琴对我说道。
“也行,先去Nando吃点。”我摸了摸肚子,确实有点饿。
Nando是街角的一家墨西哥餐厅,里面的鸡肉卷是李星的最爱,我们偶尔不想做饭的时候,常去Nando打打牙祭。可能是因为附近出了警情,今天Nando人不多,老板赫克托一如既往的站在门口,挂着标志性的墨西哥微笑向我们打招呼。
“阿星今天没来吗?”赫克托有些意外。
“嗯。”我没有接他的话,简单点了两份鸡肉卷。
赫克托见我们兴致不高,便也不再多问。
我确实情绪有些低落。李星性格直爽,为人仗义,是我在英国最好的朋友。他从小在英国长大,我刚到英国的时候,他非常热情的带我熟悉环境。每次我遇到难处,他都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帮忙。还记得有一次我私自驾驶他的车出行,警察临检时发现我的国际驾照没有购买保险,于是扣了车,并让我回家等传票。李星知道后,马上去警局替我求情,表示是他疏忽导致我没买保险,希望不要对我提起诉讼,他作为车主可以承担全部责任,并提供了书面承诺,警方最终放弃了对我的起诉。
现在李星出事了,牵扯到凶杀案件,我能怎么帮他呢。我平复一了下心情,开始琢磨起来。
李星一共有七个室友,都是2010年入读爱丁堡大学的硕士,其中英格兰人皮特和印度人萨米特主修计算机专业;美国人约翰攻读欧洲历史学;山姆是苏格兰当地人,小野健斗是日裔美国人,两人都主修生物学;安德森是苏格兰人,爱大医学院硕士;格兰特是爱尔兰人,和李星一样,主修应用数学专业。
会是谁出事了呢?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都没注意到鸡肉卷已摆在面前。
“赫克托,街那头的警察你看到了吧,他们大概几点到的?”我转身问道。
“7点不到吧,我刚把店门打开,就看到他们来了。”赫克托回忆了一下,回答道。
“7点?”我顿时更加疑惑了。
“刚开始只来了一辆车,后来陆续来了好几辆。”赫克托继续说道。
“你几点给李星打电话叫他来考试的?他是在宿舍吗?”我转头问薛琴。
“我先给他打电话,然后再给你打。我没问他在哪,但他应该是刚睡醒。”薛琴想一想说道。
“诶,你怎么知道我给他打了电话?嗯,又是你推理的吧。”她自言自语。
我没搭理她,继续自己的思绪。
警察7点左右就到了,李星9点还在睡觉,这显然不合理。那就意味着,李星在这个时间段,没有在自己的宿舍,那他半夜又出去干嘛了,他真的和凶杀案有关吗。李星看着五大三粗的,但是为人和善,根本不像是会行凶的人。
真希望见到李星,当面问个清楚。
我看着薛琴,眨了眨眼说道“叫道公子帮个忙吧。”
道公子名叫吴文道,是曼切斯特大学计算机系在读博士,曼大华人学生联谊会副主席,他表叔是驻英大使馆副武官吴爱华上校,但道公子更重要的身份,是薛琴的新任男朋友。
“帮什么忙?”薛琴不解道
“你就让他叔父想办法,让我见一下李星就好了。”我看薛琴有些犹豫,激她道“不会吧,这么点小事,道公子都帮不上吗!”
薛琴见拗不过我,便拿出电话给道公子拨了过去。道公子爽快的答应了,让我们等他回信。
吃完了鸡肉卷,感觉身体恢复了一点体能,我们决定再去李星宿舍转转。
走到李星宿舍门口,围观人群已经很少了,警察还没有完全撤走,仍有少量警务人员进进出出。看这个架势,这里面动静不会小,我倒吸一口冷气,到底里面发生了什么。
这个场合可能不适合薛琴,万一出现什么血腥的画面,小姑娘估计承受不了。想到这一点,我对她说“李星现在应该在警局,我们呆在这意义也不大,要不我们先回去,等道公子消息?”
“嗯也行,下午学联还有个活动,我去露个脸,待会有情况咱们再一起行动。”薛琴同意我的建议。
我点了点头,两人朝主校区方向走去,在交叉路口分了手。我假装去超市,她径直朝活动中心走了。回头看见薛琴的身影已远去,我即刻返回李星宿舍。
此时刚过正午,太阳高照,就这一会功夫围观人群都散了,门口那位警察也不见了,大门紧闭,已经上了封条。我站在隔离带以外,琢磨着怎么能进去看看。
正当我悄悄往上抬起警戒线,准备靠近窗户的时候,突然一缕光线在墙上一闪而过,光线虽不强,但精神高度集中下的视觉冲击会被放大,我赶紧退回隔离区域以外,努力平静一下。
确认没有异常情况后,我再一次轻步跨过警戒线。宿舍正门旁有扇四叶窗,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客厅的大部分区域,还能看到通向二楼的楼梯。我快步靠近窗户,踮起脚朝里看。客厅里布局与日常摆设无异,除了沙发上多了一个枕头和一块毛毯。看得出,李星着急出门,东西都没收拾。很明显,客厅不是事发区域。
顺着楼梯往上看,在接近二楼的地方,有一处被白色圈起来的区域,上面有黄色标注,圈起来的区域里面有暗红色,应该是一处血迹,再往上已看不到卧室内的情况。
我不甘心,从宿舍西面的草地绕到后面,想看看周边有没有什么异常。侧面也拉起了警戒线,我从下面钻了过去。
宿舍的西侧是另一幢建成时间稍晚的老房子,现在是生物学院霍森教授的自有住宅。教授房子四周围有铁栅栏,栅栏内侧布满各类植物,整个院子都被绿色包围着。平时远远望过去,这一大团绿色,与四周的古堡显得有些格格不入。霍森教授常年独居,养了一条叫哈利的拉布拉多,我多次进出李星的宿舍,常见教授和哈利一起在后院晒太阳。
我绕到宿舍后院的草地上,蹲下身子查看痕迹。草地上有很多新形成的足迹,杂乱无章,应该是警察留下的。宿舍后门紧闭,上面也上了封条,看来从这边进去也不太可能。
李星宿舍的后院与霍森教授后院的公共区域与是连通的,也一并被警戒线隔离起来了。我顺着足迹半蹲着走到了公共区域,仿佛这一片的足迹更多、更乱。
走到教授后院的铁栅栏处,我踮着脚往里看,狗舍门是开着的,哈利并不在里面。我不禁疑惑,这个时间哈利应该在睡觉的,哪儿去了。我推了推后栅栏的门,打不开。看着后栅栏的门,我突然意识到什么,于是迅速沿着侧面铁栅栏绕到前门。只见前门也拉起了警戒线,与李星宿舍一样。区别是,教授的前后门都没有封条。
我明白了,被杀的人,是霍森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