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酒,下桥。
这麦城的日子刚入了梅雨,老天爷就羞成了闺房中的闺女,每天梨花带泪,哭哭啼啼的,着实让大街小巷的乡亲们欢喜不起来,再加上最近城中进了一贼人,此人早晚皆作案,且行事安静利落,武义超群,故而这给衙门带来了很大的负担。
“呸”带头的王捕快捊了一脸的雨水,骂道:“奶奶的,不是这贼人,我们兄弟能在这天招这罪。”王捕快虽嘴上骂骂咧咧的,却还是带着弟兄们抓紧巡查。
这前些日的夜里,黄城那下来了个人。这人夜半从西门进的城,中途没有宣告没有摆驾,直接就住进了麦城西城的驿馆里。而王捕快他们怎么知道的呢,还不是因为无人通知城中大小官员,等还在女人肚皮上翻滚的县太爷知道此事时,竟吓得湿了裤子。
当然最后他赶去,人家也没有怪罪,而这件事告知王捕快时竟是让他们帮忙看护一个锦盒。
此刻他们一干人找的也是锦盒,昨夜里贼人已将锦盒调虎离山,没了踪迹。
王捕快他们匆匆跃进了下个巷子,却没想他们身后的屋瓦上有两人正披着蓑衣静静看他们走过。
雨势俞大,这两人藏在雨声中却巧遮掩了声响,只听一人发出稚嫩的童声,他说道:“屈大哥,他们走远了,我们下去吧。”说话间这孩子看了眼身旁比自己大上数岁的男子,这男子长势偏瘦,鼻梁高挺,眉宇间刚脱去孩童的那份惆怅。而这说话的孩子两颊丰满,大眼淡眉,明牙利齿,着实可爱。
“沐子清,我们在这多等会,万一那帮人杀个回马枪。”屈绣毕竟年长些,想的也周到的多。
“好的。”沐子清终归才九岁还是个孩子,哪里来的耐心,嘴上说着好,心里却悔恨为啥昨夜要偷跟屈绣下山,人家下山是受父亲之命,自己却是偷溜下来的,还敢上了今天锁城,这回彻夜不归定然会被罚跪青宫。没准还要挨两棒头。
想想沐子清还有些心悸。
而一旁的屈绣却已想到别处,今早屈绣起身的早,在外吃过早饭就回到了屋中,就发现他们屋内桌上放着一副锦盒,这锦盒做工精巧,华美至极且上头还有黄纸加封,显是从黄城中带出来的。但这锦盒内空空如也,他又听闻房门外有衙役查房,怕生了事端,这才带酣睡的沐子清藏起来。
屈绣想来此事是个嫁祸,早就将锦盒放置客栈屋梁上,两人多等了一刻便撤了回去。屈绣拿下锦盒与沐子清将事情的头尾道了遍,他知道沐子清从小伶俐定可理解,却不知对方此刻心中已为回去晚想好了说辞。
两人又重头打量了锦盒,上次两人要先躲过衙役故没细看,等这回看清了却发现这锦盒内设的丝绸上残留着少些红脂。
这红脂在麦城内倒也有几户人家在卖,大抵可分为仿红,嫣红,紫红三类,而留在丝绸上的是翠红,也是仿红的一种,而仿红买的最多的就是白玉堂。
晚间,细雨霏霏笼进了这桃下李,此处依旧高灯张结,琴瑟不断,门外两生脸已落进了老鸨的眼中,她向着身后的老龟公使了个眼色,龟公已了然了急忙来到两人面前。只见两人一身华服,分作青白两色,岁数相当,一人手头提着一笼,笼中有一八哥鸟,羽翼雪亮饱满,双瞳漆黑发亮,口中还直张罗着“爷儿”,而另一位手头就没那般复杂,只区区两核桃,这两核桃色泽如糕,棱角平整,似已被人盘了有些年头了。
这些爷儿都是别介的风月场的熟客啊,龟公一眼就认了出,忙说道。
两人相视一笑也不客气跟着这龟公就进了桃下李外院的内阁里,龟公说是叫姑娘,幸幸离开了。而两人中一身青衣的男子见龟公走了,顿时松了口气,模样也大改露出了稚嫩的妆容。沐子清破了法相后,只觉全身燥热不堪,端起桌上的茶壶对嘴狂饮,反倒是一旁的屈绣除了变了身衣服,几乎连模样都没改动过。
沐子清的肚子“咕噜,咕噜”灌满了水,才发觉自己已喝不下了,放下茶壶大口喘息着。想着方才真是悬上加悬。
今早两人想通事情原由后就去了白玉堂,只听那老板说这时节大批的翠红只卖给了桃下李的姑娘和少些的出城,几乎没有另外的出处了,所以两人才进了桃下李。好亏沐子清在山里练功勤奋,一手法相也是变幻自如,只缺些年纪和阅历。
却也单单是这一丝不足,却差点让他破了招。屈绣说是带沐子清来长长见识,还被沐子清反嘲讽说自己七八岁时啥都瞧见过了。却不想沐子清哪里懂的人世间的男欢女爱啊,见男男女女四唇相抵,伏胸揉臀的,自己顿时燥热难定,胯下生根,好在他走的快,否则定然破功。
”笑,你还笑。“沐子清见屈绣那笑不漏齿,皮肉皆张的模样,心头就更不是滋味了,本想就地教训下他,没想他竟说一会龟公会叫来姑娘陪他,一时就像降了霜的柿子——瘪了。
此地久留不住,两人又重新变回了刚才纨绔子弟的模样往红桥方向走去了。
两人还没踏上红桥就被人拦下了,这人一身黑色粗麻衣,脚上趿拉着破鞋,手头拿了一只缺口的破碗,碗内有半碗凉稀饭。”你俩还没去那里给银子呢,否则不能过桥的。“
鼻尖还有些未擦拭掉的黑灰的薛宁从桥下跑出来拦下屈绣两人,顺手还指了给钱的方向。这回轮到沐子清发威了,他咳嗽了声,一脸正经的大骂道:”哪来的小乞丐,这等美景怎会有你等腌臜之物。”
“你说什么,你才是,你全家都是……”薛宁想好了回敬,却被屈绣拦下了。
屈绣从袖中拿出一折布巾很小心的为薛宁将脸上的污垢擦去,显是人家已察觉到自己是个女儿身了,薛宁如此想着,却逃不开他的眼睛。他的眼神淡泊如水,温腻如秋,她瞬间就沉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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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如池上的轻霭慢慢膨胀开来,三娘的额间微湿,手中挽住的水顺着香肩慢慢流进了深邃的双沟中,她没有看沐子晴,只顾自个洗着,而沐子晴也已没了当年的羞涩,虽脸颊被温水熏的醉红,却没了半点慌张。
“你愿意跟我回西子楼吗。”沐子晴这话唐突的让三娘一愣,却也很快平静在这一池水中,她嗤笑道:“他人没来请,我是不会出去的。”
“他”沐子晴低下头垂声道:“我已经带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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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薛宁打掉了屈绣的布巾,“你这是作甚,”薛宁的年纪与屈绣相仿,敏感直率的她在这桃下李的风月场中算是一朵奇葩,干着男人的活,拿着只够一口饭都盘缠,却在屈绣的面前做出了小女儿的姿态。
她脸色娇羞,多退了几步,她不知道方才无意的打掉对方的布巾对否,但她知道她的大难来了。她远远的看见前院的老龟公跑来了,明显是冲着他两人来的。
沐子晴见薛宁的眼神由惊到慌,好似也感应到了有人来了,只见屈绣已回头看向了那人。这人正是沐子晴最怕的龟公。
龟公原是去叫姑娘,回来时见两人不在了,故而找至于此。龟公先对两公子一番谄媚,再看了眼薛宁,眼中竟是鄙夷和凶狠,吓得薛宁又退了几步。显然平日里少不了没被龟公毒打,她想着今天也免不了一顿了。
龟公朝薛宁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却等她会过意来,她又被屈绣拦下了。
屈绣将龟公拉过一旁,走前还将一包裹交给了沐子晴,沐子晴没薛宁那么迟钝,立马会意跑到给银子了。而屈绣与龟公两人在一旁盘算着,不时两人的目光还会落到薛宁的身上。她太熟悉这两人的眼神了,是那些怀抱佳人,不断从别人身上索取欢愉的贪婪的目光。
薛宁紧了紧身上的破麻衣,脸色苍白,双腿战栗,她很清楚下面会发生什么。
果然,不会龟公向她招手了,她颤颤的来到跟前却被他一把抓到身旁,龟公皮笑绽放道:“你这小妮子今儿是走运了,你瞧着,今儿这爷相上你了。”龟公一脸耀武扬威的说着,还用他那支肥大的拇指对向屈绣,显而今有爷买账了。
沐子晴付了银子,回来时见薛宁全身战栗,虽不清楚原由却又听见龟公说:“两位爷是第一趟来桃下李,我们这姑娘出阁有个规矩,需服侍的第一客人赐个名,问下,两位哪位取个。”在桃下李很少有姑娘第一次出客就是两人的,怕姑娘身子吃不消,但对薛宁龟公就很漠然,反正也是欠了银子留下的累赘,整死了还少了张吃饭的嘴。
屈绣看了眼沐子晴,他很爽快的摇摇头,于是屈绣逐步想了想道:“今儿我两人是来喝花酒的,就取这花字,而方巧这月下桥间有我兄弟和那姑娘三人,索性就来个三,唤个花三娘,可好。”
花三娘,屈绣在唤了声薛宁,显是薛宁吓得不清还没反应过来,只得一旁龟公急忙道不是。
龟公强拉着三娘的手带去沐浴了,只等他们走后沐子晴大笑道:“你这名取得,明明是在骂那龟公不是人啊。这龟公也蠢就没听出来。”这哪里是龟公没听出来,当他们是花钱的主忍了罢了。
两人拿了手牌过了红桥,坐在翠叶亭等了稍许,人来了。
只见一年幼的孩童前头拉着红绸,另一头绑在三娘的手腕,还有一孩童站于三娘一侧,手中皆捧着一折白绸。这牵绳的孩童唤作羊车,是带出阁姑娘出门的,而这白绸就是落红之物,最后皆于桃下李的老鸨收去。
两孩童将物件放置好便离开了,留下三娘。此刻她抹胸,短裤各一件,白纱笼身,轻纱蒙头,傲首垂低看不清神色。。
屈绣对着沐子晴咳嗽了声,两人皆了心意,等沐子晴走后,屈绣坐下说了声。
“三娘,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