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珩左右打量片刻,面容清秀俊逸,虽然年纪尚未弱冠,倒也能看出是个美男子的苗子。不过他这周身吊儿郎当的气质,硬是不能将他和皇室联系在一起。
这样静下心来一看,眉眼之间倒的确和父皇有几分相似。
“哼!”
他忽地放开手,厌恶地拿锦帕擦了擦,更是让陵章暴跳如雷。
“哇!你怎么能这样侮辱我,小爷我天生丽质,意气风发,竟被你这样辱没一番?缃帙,你可好好看看,这个男人,真真是没一点男人的风度,简直就是小肚鸡肠!”
“行了,都少说两句。”
缃帙心中无语问苍天,怎么摊上这么个人蠢话多的师弟!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缃帙,你不帮我说几句就算了,还胳膊肘往外拐,我可是为了你不远千里来找你啊,你怎生如此狠心——”
“坐下。”
“哦。”
见她脸上慢慢没了表情,陵章也适时打住。
见周围没人注意到这边,奕珩斟酌许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平心静气地),“待会儿御林军来接你时,你好生跟着他们走。”
“嗯?”
陵章指了指自己,一头雾水。
“他们会带你回宫,你的妹妹也在那里。”
“陵妍!”
“陵妍?”
两人异口同声,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随后奕珩简单将来龙去脉说与他们听,期间陵章的嘴就没合上过。
不过在听完后,他倒是表情凝重,和以往的叽叽喳喳样子截然不同。心知他是一时难以缓过来,缃帙在他肩上一拍,“怎么这会子倒是沉默了?这也算是意外收获吧!”
某人还是缄默不语,她看了看奕珩,交换了个眼色,开始卖惨,“好啦,你至少还有亲人可以相认,我如今可是孑然一身,想有一个亲人蹦出来找我都没机会了。知足吧,嗯?”
陵章懒懒抬眼看了看她,知道她是为自己能认祖归宗感到开心。可是心里总有股说不上的感受,他跟陵妍从小就被遗弃在外,若非爷爷当年的收养,当初饿死街边都难说。
现在突然告诉他还有家人,无疑给了他当头棒喝!震惊和酸楚交织,这种感觉盘桓在心头,并不是那么好受,也非一夕之间能够调整过来。
眼前的女子不惜使上苦肉计,还冲他挤眉弄眼逗自己开心,到底是从小玩到大的,陵章心里顿时也没那么难受了。
“知道了。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除了面对还能干嘛?倒是你,平常也没见你这样关心我,如今定是瞧我富贵加身,想来巴结!哼,看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届时见到我们兄妹,还是可以不下跪的。”
“是,您说的都对,到时候啊,还望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这等市井夫子一般见识!”
缃帙献上狗腿一笑,心里想的却是,等你小子进了宫,我高兴潇洒还来不及!
“行,反正一切已是尘埃落定,我就勉为其难接受你这个草根皇子罢。”
奕珩轻蔑地移开视线,就像多看他几眼会得眼疾一般。
“呵呵,今早起来照镜子,觉得自己十分气宇非凡,没想到这么快便证实了这一点!”
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
缃帙袖中手指捏紧了,毫不介意在他稚嫩的脸上来上几拳,转身便听到他兴致盎然地开口,“行了,行了,他们如今来接我了,你们就莫要送了。缃帙你也不必跪下行礼。”
回头一看,那边果然走来一支身穿盔甲的侍卫。
领头的侍卫见了奕珩便抱拳行礼。两人简单寒暄了几句,那人看了看一旁的陵章,躬身行礼道,“恭请三殿下回宫!”
“恭请三殿下回宫!”
那身后的侍卫忽地开口,声音险些把屋顶掀翻。周遭用膳的食客见此,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陵章回头看了看缃帙,见她微笑颔首,就像他另一种身份的见证人。莫名地,他心中有些激动。
抖了抖衣领,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向了那队御林军。
临走前,他看着旁边的奕珩,一时间竟觉得他高大了不少,那种感觉就像是来自于自家哥哥的目送。
他耳根子微微一红,头一回正经地说了句,“谢谢你。”
“如今还不知道规矩?”
在陵章不解的眼神中,他轻轻吐出几个字,随后头也不回地走向缃帙。
“叫皇兄。”
陵章脑子有一瞬空白,在首领的示意中翻身上马。
没走出几步的距离,再回身看时,他背对着自己,静默地站在缃帙身侧。侧脸在阳光下的阴影分外柔和。
“哥哥!”
感受到身旁他的身子一时僵硬起来,缃帙不由地笑出声来。
陵章,你这一声,倒是喊得某人好不自在!
待这支队伍彻底消失在街头,奕珩发出机械般的指令,“启程,回宫。”
大街上又恢复了宁静,路人熙熙攘攘,方才的消息不消片刻便传开了。
皇上终于觅得失散多年的骨肉,据猜测应是早先皇后的那一位!
两队人马走后,客栈外一人压低了帽檐,消失在小巷之中。
*
第二日,当年绯闻漫天的皇后产子案,如今算是有了结论,传了满城。
天还未亮,陵章和陵妍在文武百官的见证下,被归还了皇子公主的称号。同时也为二人正了名,为了对当年收养他们的爷爷表示尊敬,奕羽并没有改掉他们的名,分别赐姓奕章、奕妍。
朝堂上,兄妹二人身着庄重的宫服,听完祭司的祷祝,又进行了诸多仪式,直到午时走完所有步骤,才算是了事。
随后陵章与陵妍又到了奕羽的书房,听取一个父亲多年的忏悔,以及母亲的祝愿。
等他完全空闲下来,已经是傍晚时分。
“啊!太累了,太折腾人了!”
他站在御花园中,对着冰封的池子大声控诉,言语之间,声泪俱下,教人听了好不可怜!
“哟,都是做皇子的人了,怎么行为举止还是这般泼皮?”
熟悉的声音传来,陵章猛地回头,只见某个骚包男子正负手而立,看着自己好不惬意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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