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老撑着蒿子前行，到了水位深的地方换成木桨，往下游的一片开阔水域行去。
这里是清江的下游，在江滩这片的水流随算不上急，但水流依然缓缓流动。从这往下两百米是一片开阔的水域，这里水底缓平，江水近乎不流动。从上流飘下来的尸体可以在这里聚集，渐渐的这成了一块聚尸地，很适合打捞。
要是在往常时候，捞尸人都会在这篇开阔水域作业，但自从发生连续死了两个捞尸人的怪事后，也没人敢到这个地方来，胆子大的也只敢在江滩那块地方截一截尸体。
“啧，还是陈老有这个魄力，敢去打捞那女学生的尸体。”中年大叔的嘴明显闲不住，见陈老走后又打开了话匣子：“你们可能不知道，干我们这一行有个规矩。”
“规矩？”被他这么一说，石远有了些好奇心：“啥规矩?”
中年大叔摇摇头，叹息道：“这毕竟是个不光景的行业，天天都得和死人打交道，身子容易被阴气侵蚀，小则疾病缠身，大则命不保矣。”
“但毕竟得赚点钱养家糊口过日子，而且若是没人下水捞尸，就这样让死者在水里泡着，没个入土的地对死者来说也怪可怜的。所以几百年来总有人在干这个，原本的捞尸人年纪大了，不能干了，就会考虑把手上的技艺传给下一个人。”
“捞尸人一生只能收一个徒弟，绝对不能多。选中徒弟以后，师父会把徒弟带到一个‘养尸池’。”
石远听言插话道：“养尸池？难不成是个饲养尸体、修炼邪术的池子？”
“当然不是。”石龙拍了一下石远的头：“尸体打捞上岸之后，遇难者家属不可能第一时间赶来认领尸体，为了不让尸体那么快腐烂，肯定要把尸体暂放在一个地方。”
石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接着拍了个马屁：“还是老爹见多识广，我就没想到。”
“这位大兄弟说的没错。”中年大叔接着道：“徒弟被带到养尸池后，得在漂浮着死尸的养尸池里浸泡七天七夜，让徒弟彻底消除对死亡的恐惧和胆怯，满七天后方可沐浴出关。”
和死尸在一起浸泡七天七夜，想想就令人心悸。
石远咽了咽唾沫，看尸体一眼就足够恐怖的，更别说和尸体共处那么久的时间。
“我十八岁开始干这行，那时候成人了，而且年轻的时候胆子大，天不怕地不怕，一咬牙就下了决心。但是在养尸池待那七天，感觉真的像是下了地狱。”
中年大叔面露难色：“但是听人说，陈老七岁就经历着这些。”
七岁和尸体共处七天！
以成年人的心智，绝大部分都不一定能承受的了这种经历，而陈老却在七岁挺了下来。
石远倒吸一口凉气，随后看向江面上划船的陈老，心中莫道：“这还真不是一般的狠人，要是我见到一池子的尸体腿不软就不错了，更别提待在那七天了。”
尔后想起石龙所说，这陈老十有八九是吃死人肉长大的，更是暗叹：“难怪这陈老脾气这么古怪，七岁就要进养尸池，又吃死人肉，正常人哪受得了，估计心性早就扭曲了。”
想到这，石远突然十分同情陈老，这么小的年纪本该是受宠爱呵护的时候，他却要去经历这些，着实令人唏嘘。
石远此刻回忆起往事，转头看向石远，悄声道：“老爹我突然发现你对我还挺好的，虽然我妈走的早，但你也没给我找个后妈，生怕她对我不好。这么想想，你也承担了很重的担子。”
说到这，石远心头酸楚。
石龙眉毛一挑，怪声道：“臭小子你当我不想找？这不命理不好，而且带着你个拖油瓶找不到吗！”
石远：“……”
去你个兔子！哪有这样的爹！
石龙点上一根烟，严肃道：“不过要再选一次，我还是会先把你这个臭小子拉扯大。”
石远心里感到有股暖流，尔后转头看向江里，此时陈老已经划着船进入了那片开阔水域。
“那是什么？”石远忽然看到远处水面飘着一个发白的物体，随着江水流进了开阔水域。
众人都翘起瞧见尽力向那物体看去，中年大叔率先看清了那东西。
那是一张泡的发白的人脸！
中年大叔声音颤抖：“快向后退退，别离江水太近！”
所有人都连忙往后退了十几米，石远也看清了，这是一具竖直漂浮的尸体，脸浮在水面上，在旁边有一团黑色的长头发，很明显这是一具女人的尸体。
中年大叔面色惊恐：“完了！尸体都立起来了，估计就是那个冤死的女学生。”
一般情况下，由于女性和男性的盆骨不同，所以浮尸会有个特点，叫做“男俯女仰”，说的就是有些飘在水上的尸体，俯身的是男人，仰身的就是女人。
但如果尸体直立在水中，水上只漂了一抹头发，捞尸人打捞尸体的时候见到这样的掉头就走，绝对不会试图打捞。
因为尸体直立，已经不是单纯的尸体，而是死者生前蒙受了冤屈，死后化成厉鬼。
而尸体如果脸朝上，说明冤屈极大，以至于需要向老天申述，身上的怨气会化成一种煞。
俗话说，九鬼一煞，在水里撞见煞，必死无疑。
这尸体直立在水中，双腿前后摆动，仿佛在水中行走一般，逐渐走向陈老所到达的开阔水域。
中年大叔额头渗出冷汗：“难怪一连死了两个兄弟，这玩意儿都成煞了，希望陈老能没事吧，可千万别撞上”
先前下水捞尸的三个大汉此时身子抖得厉害，明显是因为害怕所致，其中一个大汉哆嗦道：“幸亏……幸亏上来的早……不然……不然我们都得完蛋。”
行走的女尸进入开阔水域，因树木遮挡，女尸消失在视线里，过了一会儿，原本流淌的江水忽然静止了下来，寂然无声。
石远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盯住那片水域的入口，不敢分一点神。
一分钟后，一个船头从中驶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