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换个出路。”韩平道。
“哎……”韩度叹了一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这段时间，除了儿子的身体外，韩度最担心的就是，这次赶考路上的遭遇，会给儿子带来一些影响。
“是因为这次参加府试路上被打劫的原因？”韩度问道。
韩平点点头，他确实需要一个借口。
韩度沉吟了片刻，起身说道：“可还记得，为父教过你的《孟子-告子下》。”
韩平微微皱眉，沉默不语。
“背一遍《生于忧患死于安乐》篇。”
韩平松了一口气，这一篇文章倒是有印象，回忆了片刻道：“孟子曰：“舜发于畎亩之中，傅说举于版筑之间，胶鬲举于鱼盐之中，管夷吾举于士，孙叔敖举于海，百里奚举于市。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行了。”韩度摆了摆手，道：“这篇文章的含义，不用为父再教导你一遍吧。”
“我明白爹的意思。”韩平道。
“还想放弃读书吗？”韩度问道。
“爹，我不想读书，不是因为我怕吃苦，也不是因为遭遇打劫而受到挫折，而是通过这件事，让我看清了这个世道。”韩平解释道。
“哼。”韩度哼了一声，道：“你天天闭门读书，出去了这么一遭，就看清世道了？”
“爹，我一个赶考士子，光天化日之下在官道上被打劫，这还不足以说明问题？”韩平反问。
“匪盗哪个朝代都不曾禁绝，就算治安差一些，那也是官府的事，跟你一个士子有何关系？”韩度道。
韩平指了指头，苦笑道：“我差点被打死，这还没有关系？”
“胡搅蛮缠。”韩度哼了一声，站起身来，长袖一甩，道：“跟我回家，免的被人看笑话。”
韩度脸色阴沉的可怕，韩平这些日子，还是头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心中多少有些忐忑，但是这个坎他必须得过，要是再像以前一样闭门苦读，人也就废了。
韩度一路都没有说话，回到韩府，直接将韩平带到书房，狠狠的灌了几口茶水，才对着一旁的韩平说道：“说吧，想说什么尽管说，这里没有外人，要是说不出一个不愿读书的理由，别想出房门半步。”
“爹，如果按照您的想法，我继续读书，您觉得我能考上进士，为官一方吗？”韩平换了一个思路说道。
韩度摇摇头，知子莫若父，韩平有几分才学，他还是很清楚的，说道：“你不过中人之姿，若是用心读书，文章再打磨几年，考个秀才还是没问题的，至于能不能考过乡试成为举人，那就要看你的运气了，至于进士，还是好好培养你将来的儿子吧。”
韩平有些哭笑不得，他还未娶亲，妻子都没有，哪来的儿子，摆明了是说，他这辈子没希望考上进士了。
“按照您的意思，我最大的可能是考个秀才，如今的世道越来越乱，您觉得一个秀才能有什么作为？”韩平反问道。
“听你的意思，是在说为父没用？”韩度嘴角抽搐了一下，他早年考中了秀才，但是一直没能获得举人功名，否则，也不会留在乡下管理田庄。
“孩儿不敢。”韩平行了一礼，继续说道：“孩儿只是希望，尽自己的所能，为家族做一些更有用的事。”
“呵呵，那你说说看，什么是对家族更有用的事，为父虚度了这么多年，正好跟着你学学。”韩度冷笑一声，语气并不友好。
韩平也不以为意，知道自己戳中了父亲的软肋，他要是能有好脸色，那才叫怪事。
“我想经商。”韩平道。
对于儿子的想法，韩度并不意外，早年他乡试落榜，也曾想过去经商，只是真正做的时候，才发现经商并不容易，把手里的本钱赔光了，无奈之下，才回到乡下管理田庄。
“经商没你想的那么容易，里面的明争暗斗多得去了，你光看到别人挣钱，殊不知赔钱的人更多。”韩度说道。
“我要做的生意，还没有人做过，而且成本不高，就算失败了，也不会赔多少钱。”韩平说道。
“好大的口气。”韩度有些不相信，道：“天下精明的商人多的是，真要有赚钱的生意，凭什么你能想到，别人就想不到。”
“您见多识广，听我说出来，心中自然会有分辨。”韩平道。
“那你就说出来，让为父也长长见识。”韩度道。
“我想开一家镖局。”韩平道。
这几日，韩平一直在想，除了读书以外，自己还能做些什么，他看过一些穿越小说，主角来到古代以后啥都懂、啥都会，他也想弄些轻松就能赚钱的东西，但亲身尝试的时候，发现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后世很多耳熟能详，经常能见到的东西，用的时候觉得没什么出奇，理论知识也知道一些，但亲自去制作，就傻眼了，没有实际操作经验，根本就无从下手。
后世，他毕业后就当了保镖，没有其他的工作经验，最熟悉的事情，还是保镖这个行业。
保镖是现代的叫法，古代叫做镖师。
保镖公司被称为镖局，第一家镖局是清朝乾隆年间创立的，在明朝是没有镖局的，此时乱世将起、匪盗不绝，正是镖局发展的好时候，韩平看到了商机，想要靠着韩家的势力，开办历史上第一家镖局。
开镖局不光能挣钱，还能培养一批身经百战的镖师，眼看乱世将临，他也要早做打算才是。
“镖局？”韩度微微皱眉，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词，追问道：“何为镖局？”
“运送和保护财货的机构。”韩平道。
“镖局如何盈利？”韩度问道。
“镖局会培养一些护卫，称之为镖师，只要雇主出钱，镖师会将雇主的货物运到目的地。”韩平道。
“那岂不是类似于车马行？”韩度道。
“车马行只负责运输，没办法保证货物的安全，而镖局可以负责货物的安全，若是货物有所损失，镖局会原价赔偿。”韩平道。
“有点类似商队的护卫？”韩度问道。
“商队的护卫只负责自家的财货，但是镖局却是对外开放，只要雇主肯出钱，谁的镖物都能保。”韩平道。
“想法有点意思，但是想要做成，恐怕并不容易。”韩度道。
“还请父亲教我？”韩平说道。
“这涉及到一个成本问题，镖局看似是无本买卖，但养镖师也是要钱的，如果雇主的货物不值钱，给的佣金也不会多；如果雇主的货物值钱，需要押运的镖师也多，镖局的成本也会增加，而且押运途中一旦遭遇到土匪，镖师肯定会有死伤，又是一笔额外的赔偿，说白了，这个行业利益薄、危险高，没有什么赚头。”韩度分析道。
“您果然眼光老辣，一下就看到了问题核心。”韩平笑道。
韩度瞥了儿子一眼：“莫非你有解决之道。”
韩平点点头，说道：“其实镖局真正的利益，在于镖路。”
“镖路？这又是什么意思？”韩度问道。
“因为镖局的生意，是孩儿新创的，其中，难免有一些新的叫法。”韩平解释道。
韩度摆了摆手：“继续说。”
“所谓的镖路，就是一条交通要道有土匪横行，商队走不通、也不敢过，只有请咱们镖局护卫，才能顺利的通过商路。”韩平解释道。
“开什么玩笑，土匪凭什么听你的，他能劫商队，一样能劫镖局。”韩度不屑道。
“咱们镖局，做的就是护卫商队的生意，会长期跟土匪打交道，可以每月支付一笔买路费，土匪得到了好处，自然不会打劫咱们护卫的商队。”韩平说道。
韩度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还能这样做，思索了片刻道：“那些土匪已经习惯了打劫，未必看得上你的买路钱。”
“打劫也是有风险的，小商队没搞头，大商队有护卫，土匪打劫就会有损伤，而且商队也不傻，被劫了一次，下回就不会走这条路，土匪一味打劫，要么坐吃山空，要么被官军围剿，哪有买路钱来的容易。”韩平说道。
“这道有点意思。”韩度摸着下巴，露出了思索之色，一旦跟镖路的土匪搞好关系，押镖的风险就会大大降低，可以适当减少镖师数量，押镖的成本低了，镖局的利益也会提高。
“只要掌握了镖路，就等于有了稳定的财源，掌控的镖路越多，镖局的利益越大。”韩平说道。
“话是没错，可要做成也不容易呀，手底下少说也要有一些敢打敢杀的汉子。”韩度说道。
“总比科举容易吧。”韩平笑道。
“哼。”韩度哼了一声。
韩平继续说道：“爹，眼看这世道越来越乱，咱们手上有一批能打敢拼的汉子，也能多几分自保之力。”
“你是想说，至少以后不会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打晕了吧。”韩度道。
“哈哈。”韩平笑了笑：“这是您自己说的。”
“看来这次的遭遇，确实对你影响不小。”韩度叹了一口气，在他看来，应该是被打劫的遭遇，促成了韩平开设镖局的想法。
“爹，那您同意我开镖局吗？”韩平趁热打铁。
“如果我不同意呢？”韩度正色道。
“孩儿怎敢违逆爹的意思，如果爹不同意，孩儿也会继续读书。”韩平迟疑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经过了这次的事，孩儿的心已经乱了，有了杂念，加上本就是中人之姿，以后在科举之路上，恐怕……”
“别跟我玩这种以退为进的把戏。”韩度哼了一声，迟疑了良久，道：
这件事，先不要跟别人提起，我考虑考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