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电闪雷鸣,人间风雨凄凄,秋黄的落叶随着风雨无情的滴落,不再是那风中翩翩飞舞的姿态。
林中一阵窸窣,不时的传出一声枝干断裂的声响。
龙斗箭步如飞,追风逐电,也不理会身体与枝杈的剐蹭,穿梭在林间,大步一跃便是数丈之远。
约莫酉时时分,廷远镇,茅草屋,,,终现眼前。
龙斗站在林边最高树干之上,身躯随着大口的吐纳不断起伏着,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枝杈剐的褴褛不堪。
风雨中的草屋,与那枝头秋黄的枯叶毫无二致,在风雨中飘摇,一副岌岌可危的模样。
院里的篱笆院墙早已倒塌,屋顶的茅草也是被风吹的四处散落,地上的鲜红则是被冲刷的干干净净。
龙斗剑眉深锁,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随即从树上跃下,朝着草屋奔去。
走进草屋,院中摆设早不似往日那般整齐,屋前的木门已被踢裂,屋内则是被打砸一通,更显得破烂不堪。
只见床榻前,周长安浑身是血的坐在地上,怀中抱着柳老夫人,此时她面无血色,怕是早已没了生机。
“柳婆婆,,,”
龙斗剑眉深锁,双目猩红,双拳握的咯咯作响。
周长安面无表情,如同没听见一般,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一双无珠血目不知望向何方。
龙斗走上前去跪了下来,握着柳老夫人此时已是变凉的手掌,心中想起往日柳老夫人时常握住自己的手,叮嘱自己时慈祥的样子。
“谁干的?”
龙斗声音有些冷,冷的如同被一只冰剑抵住了咽喉一般。
周长安仍然是一动不动的坐在地上,过了片刻,口中才沙哑道;“是谁干的?呵,,,那又如何,人生已去,不可再得”
此时周长安万念俱灰,虽然还有一息尚在,但早已与那死人一般,没什么不同了。
其实,此时龙斗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不过,他并不知道周长安原本一场假戏竟然做成了真实。
此时的周长安,落得如此田地,与废人一般,不可能是那作恶之人。
而柳老夫人与馨芸,平时又深居简出,也不会得罪他人,镇里的人都觉得这对母女可怜,又怎会对她们有加害之心。
如此一来,凶手便只有那镇北董家,平日在镇中横行霸道,先前因为周长安的缘故,龙斗动手打了几条董家的走狗,故而得罪了董家。
事后,董府之中有人施计,利用周长安来骗他离开廷远,从此不得有返。
而自己这一走,柳老夫人与馨芸,便是扛下了董家所有的恶行。
“董家。。。。”
想到此处,龙斗紧咬着牙关,面容狰狞,双目中杀机迸现。
看着眼前,周长安此时这般凄惨的模样,他往日里作恶多端,如今也算是罪有应得。
可是,柳老夫人与馨芸,心地良善,蕙心纨质,那帮恶人怎么能下得了手。。。
“馨芸姐,,馨芸姐呢?”
龙斗猛地一惊,心中哀伤过度,一时间竟然忘了馨芸此时不在屋中,故而转身朝周长安问道。
周长安听后,仍然是那般模样,呆坐了片刻,轻轻的摇了摇头。
“馨芸姐,,,馨芸姐,,,”
龙斗心急如焚,转身便跑到外面找寻,屋外风雨大作,龙斗一边找寻一边叫喊,任凭这屋外,雷嗔电怒,风狂雨骤。
就在河边的一处芦苇丛生之地,龙斗发现芦苇丛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在这被狂风吹拂的芦苇杆中若隐若现。
“馨芸姐,,,馨芸姐,,,”龙斗叫喊着,朝着跑了过去。
只见,馨芸静躺在河边的芦苇丛中,螓首青丝缭乱,一双美眸轻合,往日粉红的樱唇,如今也是泛着苍白,身上衣衫早已被撕烂,不知被江水冲往了何处。
而在她的手中,则是紧紧的握着龙斗送她的那只木簪子,直到她离去的那一刻,都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松开过。
因这场大雨,河面水位上涨许些,若不是因为这些芦苇杆,她的身体怕是早已被那湍急的水流冲走。
龙斗将馨芸轻轻的抱起,只是感觉到她的身体已经这寒秋的江水一样,冰冷无边。
龙斗仰头,望了望这落雨的天空,这场雨做的唯一一件好事,可能就是将他的眼泪冲走,让他在馨芸面前,还能守住这份男人的尊严,看上去不是那么狼狈不堪。
将馨芸抱回屋中,放到了床榻之上,又从周长安怀中将柳老夫人抱起,同样是送到床榻之上与馨芸躺在一起,龙斗则是坐在榻边,守了她们一整夜。
“轰隆隆”
屋外传来一声雷响,这雨又下了一夜,至今仍未停歇。
天便已经露亮,此时的世界却是灰暗一片。
漏雨的草屋,雨水滴答作响。。。
龙斗捡起木梳,将她们的银发与青丝梳整了一番,又从破损的木柜中找来了被褥将未她们盖好,就好像在熟睡一样。
望着床榻上此时正“熟睡”的柳老夫人与馨芸,龙斗眼中满是哀伤。
“周长安,,,有些事情真到了失去的那天,才能看的明白”
“柳婆婆与馨芸姐生前,日夜盼望你有一天能悬崖勒马,浪子回头,能守在他们身边”
“如今,你回来了,她们却走了”
“或许吧,世间之事多是事与愿违”
“她们生时未能如愿,如今希望你能好好的守着她们,陪她们走完这最后一程”
龙斗淡淡的说着,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将所有的情感都隐藏在了心中。
说完龙斗便站起身来,将地上的周长安扶起,坐到了床榻边上,而自己,则是冲进屋外的狂雷暴雨之中,迈开步子,朝着镇子跑去。
天空雷雨声仍不停歇。
草屋之中周长安静静的坐着;
“是啊,有些事情,到失去了才方能悔悟”
“我周长安,空活了三十余载,枉我长了这一双眼睛,到瞎了才真真正正看明白这世间恩情,,,”
“娘,,,芸儿,,,”
张长安哭喊着,双手不住的扇在自己的脸上,取代眼泪流下的是两行鲜红,从眼角缓缓流下。
龙斗来到镇中,先是找了一家做白事的店铺,定做了一些相关的物件,又命他们待雷雨停歇便送到镇外草屋,并未柳老夫人与馨芸操办后事。
吩咐完之后,龙斗取出金珠一枚,放到掌柜的手中便转身离去。
那掌柜,本不想理会这镇外草屋之事,毕竟事后连着董家,可他也认得眼前的少年,自从他将董元豹打伤之后,声名大作,镇里特别是街道两旁的住户,都目睹过少年英雄的英姿。
所以,不管是董家还是少年,自己都惹不起,眼下这少年又已付了定钱,而且是够自己一家子几年开销的大钱,所以就耐着性子接下了这门生意。
龙斗途经袖香楼,就算是如此恶劣的天气,袖香楼之中仍然是客似云来,宾客满堂。
正巧,几位身着黑衣的大汉坐在袖香楼对面的茶楼之中避雨,几人谈吐间,话题竟然扯到了镇外草屋。
说是茶楼,也卖酒水,此时,桌上几位大汉已经有些醉意,而且话聊的正欢,哪有心情理会这屋外雨中的过路人。
原来,这几人是袖香楼的护院,也属于董家的家丁,平日清闲之时,便聚到这茶楼之中。
只听其中一个大汉醉醺醺的喊道;“你们有所不知啊,那馨芸小美人,那可真是肤白貌美,秀色可餐呐,那白嫩白嫩的胳膊,都能捏出水来”
说完,大汉端起跟前的酒碗一饮而尽。
坐于他身旁的另一位大汉,听的是心中痒痒难耐,赶忙端起酒坛为他斟上一碗,笑问道;“真的假的?豹爷他对你们这么好?”
“是啊,是啊,不会是吹牛吧兄弟”
坐在对面的一个大汉抹了抹嘴角的口水笑说道。
那汉子一听,顿时脸上严肃了些,掐着腰摆出一副认真的样子,以证明自己没有吹嘘,随后又扬声喊道;
“谁他吗的跟你吹牛了,不信你去董府问问牛三儿,鲍六儿他们几个,豹爷将她收拾完后,又让我们几个将那小美人好好地伺候了一番”
说完,汉子端起酒碗往前凑了凑,其余的几位大汉也都会意,端起酒碗撞了过去。
“哎哟,所以说你们这些府里头当差的真他吗的好,哪像我们几个,天天守着这袖香楼,楼里边儿美人倒是不少,可是哪个能让咱们享受啊”
其中一个汉子饮完了碗中酒,用手掌擦了擦嘴角,也不知擦的是酒还是口水,羡慕的说着。
另一个汉子跟着说道;“那袖香楼里的姑娘?哪能和那镇外的馨芸小娘子比啊,若是能让我与那馨芸小娘子同床一回,哪怕一回,老子少活十年都乐意”
“哈哈哈哈”
话音一落,惹得几人哄堂大笑。
另一个端着酒坛为几人又斟满了酒碗,说道;“还少活十年了,老子少活二十年都乐意”
“哈哈哈哈”
又是惹得众人一阵大笑。
只见,期初那位大汉眠了一口碗中酒,面容看上去有些沮丧的道;“可惜啊,你们就算少活三十年,也没这机会啦”
“唉。。。”
茶楼中传来一阵众人的叹息声。
“咔嚓”
就在这时,一个腰粗般的酒坛从门外飞了进来,直接命中那大汉的头颅,酒坛炸开,酒水洒落四处。
几位大汉顿时醒酒,站起身来朝着门前望去。
只见,一位少年正立于门前,雨点不断的滴落到他身上,形成一阵迷蒙的雾气,少年血目猩红死死的盯着他们。。
几位大汉不寒而栗,与那双眼睛对视了一眼,便感觉被什么东西扼住喉咙,甚至不能喘息。
死亡的气息,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