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超维尊者:我不知道怎么打(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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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老都督给我强行分的工,他进寺中捉拿刘蠡升等贼将,让我在寺外守护陛下,”奚康生扶着大石头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眼里已噙着泪光,“他说山胡竖子不堪一击,只由他去便能破敌,何须奚大胆出马。又说保护陛下要紧,我是大魏的第一虎将,让我寸步不离陛下左右。他还千叮万嘱不让我对陛下说……”说着擦了一下眼泪,手背上血泪交迸,再说不下去了。
元诩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刚才许久找不着元遥,还以为这老头儿已经脚底抹油溜了呢,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这位大自己三辈的老人无论对国家还是对自己,都好得没话说。
是一个难得的好员工,更是一位可亲可敬的好长辈。
“不知道这老白眉,现在眉毛还是不是白的了……”一连串猩红色的泪滴从奚康生的下巴落在地上,“我对不起老都督。”
奚康生真是个乌鸦嘴:元遥的白眉毛确实已经没那么白了。
刘蠡升是个硬茬子:遇到这种对手,无论谁,都够喝一壶的。
元遥也不例外,老白眉的眉毛现在已经红了一多半了。
另一小半已被火给烤焦,也说不好是乌黑还是枯黄。
永宁寺内楼台观阁甚多,行走其间简直比巷战还巷战。
花榭池藻,怪石假山,回廊幽径,处处伏兵,处处遇袭。
除非你敢一把火把整座寺庙都点着了,烧得个干干净净。
这种魄力在北魏皇帝中,除了拓跋珪和拓跋焘,谁都没有。
因为寺中不仅有山胡叛军,还有上千僧侣和被俘获的百姓。
元怿、阳固、刘季明、穆建等人不是宗戚就是诤臣,能保肯定要尽量保:国家的亲王和大臣,怎能轻易舍弃。
‘拥有一国国民之资格,即受此国全力之保护’,这是最基本的政治伦理,尽最大努力保障本国国民的生命和财产安全:古今相同,是一个国家国格的底线,也代表着整个国家雍容的气度与宽宏的局量,是一个国家综合国力和国际地位的体现。
‘家国一体’的格局下,能把国家元首亲叔叔的性命置之不顾,任由叛乱的军士去胁迫甚至杀戮:说明这个政权离山穷水尽、国破家亡也没多远了。
况且,永宁寺的价值不仅体现在它是当时北方中国所有佛门弟子心目中的最高圣地,更在于它是走下巅峰前的魏国雄富财力的最集中体现,同时代表着当时黄河流域最杰出的建筑艺术,是广大劳动人民智慧与汗水的结晶……反正就一个字:贵!
就说那座浮图吧:上有能容纳二十五斛的金宝瓶一个,下方有十一重金质的承露盘,周围还挂着金铎;铁索悬空,连接地面与浮图的四角,锁上挂的还是金铎,每个金铎都有石瓮大小;浮图共九层,每个檐角都垂着金铎,四面之中,每个面上都有三户六窗,窗棂皆饰金粉红漆,各挂五行金铃,合计五千四百枚金铃;其余金环金钉不计其数……
在原来的历史轨道上,十六年后的孝武帝永熙三年二月,天灾突降,永宁寺燃起大火,皇帝钦命朝廷重臣南阳王元宝炬和录尚书事长孙稚亲率一千多羽林卫救火。
眼看大火蔓延的趋势不可阻遏,全洛阳的百姓都伤心落泪,悲戚的嚎哭声在百里之外都能听到,甚至有人跳入火中为之殉葬:诸如此类的记载无可争疑的证明了,这座建筑的意义早已超越其本身。
甚至可以说:永宁寺就是北魏的国家象征。
你只要想象一下:同样作为已失去实用价值的建筑物,天垵門要是被焚毁了,将对21世纪的全体华人造成怎样的精神伤害,那么永宁寺被毁对魏人意味着什么也就不言自明了。
再考虑到永宁寺的造价相当于北魏峰值年份GDP的2.7倍。
放火烧寺这个方案一经提出肯定就会被人砸臭鸡蛋的。
对,砸臭鸡蛋。
砸完鸡蛋还得砍头。
从精神到物质全方位彻底消灭你个二百五蠢货。
元遥不是蠢货,从没动过这个念头,所以他打得很苦。
最多也就半刻钟的功夫,不到两丈宽的口子:能冲进来多少人?
人马不多,这就处于天然劣势了,再加上不熟悉寺中地形,所以元遥所部自从攻进了永宁寺就处处挨打,减员严重。
刘蠡升充分利用了对方投鼠忌器的弱点,整座永宁寺都烧没了他也不会皱一下眉头的:所以他利用一切可燃物对魏军进行火攻,多间僧舍因此变成了火海。
也就仗着元遥爱兵如子德高望重,军士们在他的指挥下才能保持有组织的建制与山胡对攻,得以一直支撑了这么久。
此时的元遥领着最后不到四百人占领了永宁寺的伽蓝殿。
勉强依靠着几十个强健弓手才暂时让山胡止步于殿门口。
高强度的搏杀令他们精疲力尽,多数人身上又带着烧伤。
元遥望着每一张追随自己陷入绝地的军士乌漆墨黑的脸。
老泪纵横痛心疾首,“我元太原,对不住大家……”
墙里的元遥哭,墙外的元诩急。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着,寺内已安静下来,元遥所部生死未卜。
但这个时代既没有干粉灭火器也没有高压水枪,所以急也没用。
蒋少游的儿子给不给力,他还有他一个项目组的那几个同事能不能把东西及时搞掂送过来啊……
缺口处的山胡悍卒被长孙子彦干掉了一批,剩下的也被博陵崔氏的生力军悉数杀死,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灭火了。
博陵骑士骑术了得,甚至可以在骑马的同时双手各提一只木桶往火堆上浇水:即使如此,五百个人、五百匹马,你来我往不停的往里泼水,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把火扑灭。
怕奚康生的伤口冻坏,崔延伯走出辕门后元诩就命人把他抬进了大帐,并在他床前燃起了火盆。
但又把帐口的门帘掀起一角,注视着缺口处崔氏部曲的进展。
这个‘男孩’已经历了几番大起大落,见此情此景虽然心中欢喜,也没过分的表现出来。只是坐在奚康生床边,一边为他清洗手掌和脸上的伤口,一边在脑壳里闪现着崔延伯的史料。
史料里将崔延伯描述成了一个脾气暴躁、心高气傲的玻璃心。
七年之后,也就是正光五年,崔延伯在萧宝寅的督帅下屯驻泾州,与莫折天生、宿勤明达、万俟丑奴三部叛军同时作战:‘大破之,俘斩十万人’,取得了空前的胜利,整个西北战场的形势一时缓和了不少。
但就因为这个性格缺陷导致先胜后败,最后违背节度,冒然出战身陷重围中流矢而死,三部叛军要等到尔朱荣登上历史舞台,派人过去才搞定。
有时候,过强的荣誉感也是能害死人的啊。
史料中记载的性格是否符合眼前这个崔延伯?
元诩想试验一下。
示意奚康生不要动,自己去送一下即将进寺的勇士们,小皇帝就出了大帐来到院墙缺口处。“朕也想进去与将军一同杀贼,”元诩抬着头望着崔延伯的眼睛,“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崔延伯和奚康生、元遥都不同,并没有苦口婆心的劝解开导。
只扬了扬下巴淡淡的说出了那句经典名言:“贼非老奴敌,陛下但坐看!”
“贼人绝不是我的对手,陛下你只须坐在旁边观战就好了!”
与霍骠骑的“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相同,是回荡在一个时代最优秀骑兵统帅胸中的致胜宣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