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彦生拉着元无香上前,两方相遇,才看清镖字旗后还有杆大旗,上面写着“陆丰镖局”四字。领头的是个老者,见路间突然出现两个人影正冲镖队走来,大老远就出声喊道:“不知是哪路的朋友,陆丰镖局陈丰在此见礼了。”说着拱手作揖,只是虽然话语和气,身后的一众镖师却都个个刀剑出鞘,警惕四周。待两人行至近头,老者见只是一个衣着破旧的男孩和一个蒙面的红衣女子,当下才落了手势,命镖师们将刀剑收起,笑道:“两位从何处来,为何无故拦住本镖队?”
傅彦生个头还小,老者骑在高头大马上,他不得不抬起头,笑道:“来顺个路借个道,敢问老先生这是去往何处。”
老者低头见眼前的小小子昂着脑袋,笑出一嘴白牙,出奇好笑,也是被逗乐了,道:“我们往金陵方向。小兄弟还请让个路?”
傅彦生一听,笑的更欢了,乐道:“不用让,不用让。正好顺路,老先生能否帮个忙,让小子和家姐顺个车。”说着还歪头撇了撇镖队中的那辆马车,只见那马车四周挂满了铜铃铛,他刚刚就是被这铃铛声吸引过来的。
老者眉头微皱,走镖人最忌讳半路带上陌生人,不待思虑出声拒绝道:“镖队有任务在身,怕是不便,抱歉。”说完便喊上镖师准备绕过两人启程上路。傅彦生连忙拦住喊道:“唉唉唉,等下。老先生您就帮帮忙吧,小子和阿姐走了好几天了,实在是走不动了。”他还待装可怜,身后听元无香冷声道:“阿弟回来吧,莫为难人家。”傅彦生不懂江湖规矩,她却是清楚这走镖的诸多禁忌,眼前这老者已算是非常客气了,换做他人,怕早就刀剑相向了。
老者拱手谢道:“多谢姑娘理解,改日若有空到金陵府上,陈某必亲自赔礼谢罪。”说话间俨然是个老江湖,不卑不亢有理有据。见元无香发话,傅彦生只好让到一边。
镖队正要挪动,忽然从车里探出了个小女孩的脑袋,看模样与傅彦生同岁上下,小脸蛋红扑扑的,透着白嫩,小鼻子小嘴巴无不显示着小巧玲珑,头后梳着两个小马尾,随着她探头,左右摇摆,煞是可爱。那女孩伸出头来一眼就看到傅彦生两人,上下打量一番,问道:“陈叔,怎么了?”老者回首答道:“哦,无事。两个路过的行人问个路。”女孩声也如轻铃,说道:“我听到他们要搭车?”傅彦生闻听连忙叫道:“是是是,妹妹你帮帮忙。”小女孩笑道:“谁是你妹妹呢,指不定我还比你大呢。瞧你小小个的,看样子还没我高呢。”又转头冲老者说道:“陈叔,让他们搭一段吧。这一路上闷的慌,正好有人陪我聊聊天。”
老者道:“小姐,怕是不合适,镖局规矩,行镖路上不能带陌生人。”小女孩不在意道:“没事的,陈叔。我们这不是已经押完镖回府吗,不算行镖了。再说出门在外多交朋友少结怨,这还是您教的呢。”又转而问道:“姐姐你们是汉人吗?”元无香见小女孩亲切,轻轻点头示意。“既然都是汉人,那更应该相互帮助了。陈叔是吧。”“这?……”见自家小姐打定主意要带上这两人,老者拗不过她只好点头应允,只是暗声交代镖师们小心戒备。小女孩见老者不反对了,拍着手掌笑道:“嘻嘻,陈叔答应了,太好了,这下有人陪我聊天了,你们快上来,姐姐快进来。”
傅彦生见老者答应了,连忙扶着元无香进到车里。他正要也跟着往里钻,那小女孩突然拦在门帘处,差点吓得他摔下马车去,好不容易扶好车辕,气问道:“你这是做什么?我差点摔下去。”小女孩反倒气嘟嘟地说道:“什么做什么,你怎么随便就往里钻呀。不知道这是女孩子家的车子么?”傅彦生被她这么一唬,愣住了,道:“不是你让我们上车的吗?”小女孩道:“是让你们上车,可没让你进车呀。我只是让你家姐姐进来,你凑什么热闹?”傅彦生左右一看,问道:“那我坐哪?”小女孩指了指车辕上的横板,笑道:“小弟弟,你就坐前头呗。”说完就缩回帘子内,与元无香聊天去了。
只见那块板子不过自己小腿宽,说是坐不如说是搭着,傅彦生别扭地寻好了姿势,喊道:“可我不会驾车呀。”轻铃声又从车内传来,“不用你驾车,小红很乖的,它自己会走。”正说着,镖队已经开始缓慢向前行去,那车前的枣红马果真乖巧,也不用人驾驭就这么跟着大队伍不紧不慢地慢慢挪着。随着它的移动,车上的铃铛又开始叮叮当当响个不停,让傅彦生想听车内两人聊天都不成。只好靠着车子,跟着晃动有一搭没一搭地眯眼休息,他这正无聊地打盹,只觉得脸上忽然发痒,睁眼一看,小女孩不知何时又把脑袋探出了帘子,凑近打量着自己,那双马尾随着车子颠簸,不停摇摆着扫过自己的脸庞。见他醒来,就咯咯笑道:“你叫傅彦生?”
将身子往后挪了挪,离开了那双大扫把扫动的范围,傅彦生才看清楚小女孩的脸,点头说道:“是呀,你又叫什么?”
“我呀!嘻嘻就不告诉你。”小女孩古灵精怪,逗他道:“要不你猜猜看。”
“这哪猜得到。”傅彦生心道:“这女孩有心逗我,自己越是着急知道,越是知不道,且看我激她一激。”逐笑道:“定是名字不好听,叫什么阿猫阿狗阿花的,说出来怕丢人。”还摆出一副果然如此大表情。
小女孩初涉江湖,被他一激顿时急喊道:“谁叫阿猫阿狗了,听好了,我叫陆瑶箐。这可是我娘给我取的,好听吧。”
傅彦生有心逗她,装模作样地点点头,道:“是比阿猫阿狗好一点。不过还是我们家村口小黄的大名好听。”“小黄是谁?”小女孩陆瑶箐歪头疑惑道:“她是不是也是个很可爱的小姑娘,像我一样可爱呢?”傅彦生见她认真的样子,想笑又不敢笑,抿着嘴点头。车内元无香却突然说道:“瑶箐妹子,你莫被他骗了。他在捉弄你呢。我想这小黄不是小猫就是小狗。”“啊!坏家伙,竟然捉弄我,说我比不上小猫小狗。哼,我不跟你玩了。”陆瑶箐别过脑袋,长嘟起嘴。
傅彦生苦笑道:“阿姐,不带你这样的。我才是你弟弟,你怎么帮着外人呢。”元无香笑道:“可是我刚刚也认了瑶箐做妹妹呀。”再看陆瑶箐不知从哪里抓了包干果,一把一把塞到嘴里,好像在拿它撒气,边塞边说:“唔,没错,无香姐姐,你那么美,咋们还是不要认这个坏家伙弟弟。唔,有我这个可爱的妹妹就好啦。”
你怎么知道阿姐美的?傅彦生闻言探头到车里一看,疑惑道:“阿姐,你怎么把面纱摘了。”元无香道:“只是平日在外人面前为了免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才带的。”陆瑶箐在一旁喊道:“无香姐姐,这么漂亮,还带着面纱多可惜呀。倒是你,长得那么丑,还是带上面纱免得吓到别人。”其实傅彦生也算俊美,只是还没成年,脸上多了些孩子气。陆瑶箐偏要故意反着说,存心想要气气他。
“那你不是得带个面具才能遮住了。”吵架他从来不甘示弱,正说着,掰着手指一算,一惊一乍道:“不对,那她不就成我妹妹了?”“谁要做你妹妹了,我可是有个高大威武的哥哥了,他可疼我了。”陆瑶箐手里抓着一把干果比划着,又把它们都塞嘴里后,两只手指抓了个小果子在傅彦生面前晃了晃,嫌弃道:“哪像你,这么小只。当我弟弟还差不多。”正说着,手上的果子冷不丁被傅彦生一口咬住,吓得她赶紧松手,使劲在衣服上搓着,口中大叫:“哎呀!脏死了。不跟你玩了。你快出去。”说完赌气又把傅彦生推出帘外。
“不玩就不玩,乐得清静。”傅彦生把身子一趟,竟然能在小腿宽的横板上睡得稳当。只是刚趟下没一会,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差点滚到车子低下去。他抬头一看,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镖队忽然被一队兵马拦住,看模样是金元的骑兵。前头老者陈丰慌忙下马正与对方领头的打着招呼,陪笑道:“军爷,有事吗?这边是金陵陆丰镖局的镖车,刚押完镖正回呢。”说话间不着痕迹从手中将一叠宝钞塞到了那人手里。
领头的大汉抓了抓手中的宝钞,满意地点点头,逐问道:“路上可曾遇见一男一女呀!男的约莫十三四岁,女的着一身红衣,他们可是逃命的通缉犯。”
“阿姐,有队官兵好像是来寻咱们的。”傅彦生从横板上吓的滚到了车子里,小声问道:“阿姐,为什么官兵会来找咱们?他们和那些人一伙的?”陆瑶箐正与元无香说笑,忽见一个人滚了进来,吓了一跳,叫道:“啊!你进来做什么!”后又反应过来,叫道:“什么官兵?你们难道是通缉犯?”说着还把头伸出外面张望。傅彦生担忧地望着元无香小声道:“阿姐,怎么办?”元无香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细声道:“不用担心。”口中安慰着,心里暗想:“定是那三人寻不着自己,就借着大主子的名头,调动了当地的官兵帮忙寻找。得想个法子躲过去,不然走漏了风声就麻烦了。”正想着,陆瑶箐又把头缩了回来,满脸兴奋,激动道:“哇,你们真是通缉犯呀!好刺激。”
傅彦生伸手搭了下她额头,疑惑道:“没烧呀?我们是通缉犯,你不害怕?不是应该去举报我们?”陆瑶箐一把拍掉他的手,振振有词道:“我陆瑶箐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可不是出卖朋友的小人,而且哥哥常说金元奴役汉人,残害同胞,都是坏人。既然是坏人要抓你们,那你们一定就是好人了。”她说到激动处,伸手拍着胸口,道:“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不会让你们被抓走的。”傅彦生讪讪地笑了笑,显然没把她的话当回事,转头对元无香道:“阿姐,要不我们打出去吧,不过几个官兵而已。”元无香摇头道:“不行,金元巡查的官兵派出都是有记录的,如果他们没有回去报道的话,自然就会有人知道他们在哪出事了,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官兵过来。我们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只是定会连累瑶箐妹子和这一众镖师的。”
傅彦生不过一时冲动,听元无香细说,也点头,心道:“阿姐说的没错,这些镖局的朋友们好心让自己搭车,绝不能连累了他们。”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焦急道:“那可怎么办呢?”
一旁陆瑶箐忽然狡黠一笑:“嘻嘻,我有个好注意!”
“什么注意?”傅彦生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她从马车里推了出来。随声听到“不准进来。”就听见车内窸窸窣窣地换衣声。
那领头大汉被车后的动静吸引,驱马来到车前,厉声喝道:“你这小孩是谁?这车上还有什么人?”陈丰赶忙赔笑道:“我家大小姐和……”
“还有家里的表姐和表弟。”陆瑶箐一把挑开帘子走了出来,和傅彦生并肩站着,笑道:“军爷这是寻人?”
大汉上下打量了她和傅彦生一番,见是两个年级相仿的少年女娃,又狐疑地望向车里,陆瑶箐连忙按住车帘子说道:“表姐有孕在身,不方便见生人。”傅彦生也赶忙在一旁帮腔道:“是的,是的,官爷,家姐身子弱,受不得惊吓。”大汉转头看向傅彦生问道:“小子你多大了。”傅彦生打了个激灵,傻笑道:“小子今年八岁啦!”“八岁?爷爷看你十八都有了,想骗爷爷我,活腻味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