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灵海渊之内,自成一片天地空间,所有海水在其中隔绝。
陈登鸣进入其中后,便感受到了一股非我道世界之力的淡淡压制。
他抬头向上看去,天空已好像一条蓝色的飘带,一线青天叫人目眩心惊。
四周都是高得令人头晕目眩的海水构成的高墙,一股股汹涌的海浪激流在裂罅间奔腾,直通往下方,深不见底,仿佛没有尽头,显得骇人的清静和阴冷。
陈登鸣快速降落下去,越是往下,空气越是冰凉,空间也愈发变大,压力也愈发变强。
数十息后,下方才逐渐显露出一大片海底世界废墟,充满凄凉而荒芜的景象。
但见诸多高耸的遗迹、残破的建筑和散落的碎片,构成了一幅不可置信的沧桑画卷。
这里早已是一片无尽黑暗与无边深渊的世界,将所有生命隔绝在之外。
但却有一种淡淡的香火信仰力的波动,从一些废墟和残破的巨大神仙雕像中散发而出,似这沉睡不知多少年的废墟,还未被世人遗忘。
一些玻璃般的珊瑚,在四周被隔绝的透彻水中波光粼粼。
陈登鸣身影漂浮下来,掀起些许尘埃的气息,只感到四周都格外静谧,除了散布废墟中的淡淡香火信仰力,这里没有太多值得在意的。
“这一片废墟的模样,想要淘宝或寻找香火神仙道的道法,还是很难的”
陈登鸣环顾四周,隐隐约约察觉到像是有视线目光在暗中观察他。
一种不算强也不算弱的非我道压制力,令他有种调动法力很滞涩的感觉,甚至神念似也被蒙蔽,无法确切捕捉到那些暗中隐藏的视线。
不过既然曲神宗并未提醒,他的心灵也未曾预警,代表也不算太大的威胁。
他暗自留心,意识依循着曲神宗的联系飞向远处,双目中青光闪烁,模模糊糊好似隔着一层海水看到了一座水中山峰。
上苍之眼在这海渊之内,也是被压制削弱了,难以看得太真切。
“又一个外来修士.”
“他的气息很强大”
“若能得到他的身体,我们”
就在这时,一道道细微而充满邪异的喁喁私语声,仿佛一阵轻微的风吹到耳边,声音中充斥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
陈登鸣眉头微皱,眼中青芒大放,扫视四周,发出一声犹如沉雷般的冷喝。
“何方妖孽!躲躲藏藏,出来!!”
四周的废墟、断壁、残楼雕像,充满幽暗阴森的气息,看不到任何身影掩藏。
突然,一道邪异的力量伴随强烈的香火信仰力,倏然从一个硕大的掩埋在尘埃中的残破雕像头颅中释放而出,那雕像好似活了过来,脸形长圆,两腮外鼓,深目尖鼻,双目释放邪光。
“外来的修行者,你惊扰了我们!拿你的身体赎罪吧!”
“装神弄鬼!”
陈登鸣双目中神光一闪,一股天仙道力在目中极端紊乱,躁动,骤然化作两道粗大电弧,凭空浮现。
轰!!——
袭来的裹挟香火信仰力的邪异力量顿时在雷火中被击溃,一道惊恐刺耳似在人心灵间响起的惨叫,陡然爆发。
“一个邪祟?好像还是化神邪祟?”陈登鸣目光一闪,眼神惊异。
地面尘埃掀动,传来轰鸣,巨大的残破雕像头颅突然破土而出,赤精半身,肌肉饱满,体格健壮,气势凶猛,高达足足十几丈,满是凶猛的力量感,气势磅礴冲向陈登鸣,一股疯狂暴躁的气息弥漫。
陈登鸣冷哼,主动迈步迎上去,巨鹿法袍迅速随着膨胀暴涨的身躯而延伸。
“你”
才气势凶猛冲出的雕像倏然眼中邪光稍敛,眼看着对面的道人身躯眨眼变成二十多丈、三十多丈、到六十多丈还在变大,道道银色电弧在其身上释放,惊恐得立即强行止住前冲之势,便要迅速后退。
然而他想要后撤,陈登鸣所化身的恐怖巨人速度更快,一个大跨步猛冲而过,一座废墟建筑直接被大脚无情的踩踏成齑粉。
紧接着,两只裹挟着稠密空气的手掌齐齐抓来。
雕像立即惊叫释放出一股邪异的令人心烦意乱、诞生各种负面情绪的邪祟力量,同时抬起厚重坚硬的双臂。
“咔”的一声。
雕像坚固粗大的双臂宛如脆弱的甘蔗,被陈登鸣抓来的两只恐怖银光大手生生捏碎爆炸。
还不待雕像后撤,一只巨拳再度打出恐怖的碗形激波,狠狠砸落!
嘭!!
雕像整个身躯爆开,激荡的石粉化作环形冲击波,掀起大片尘埃扩散。
一道惊恐的邪祟神念钻入残破的雕像脑袋内,整个脑袋便要飞走逃脱。
嗡!
空气震荡!
又一只从天而降的银光大手,狠狠握住脑袋。
陈登鸣目光炽烈如两道银色光束,射入残破雕像的邪异深目中,顿时一道凄厉惨叫从雕像头颅内传出,隐隐散发出黑色的邪祟念头,宛如冒烟。
他猛地用力一握。
“轰”地一声。
整个巨大的坚硬雕像头颅当场被捏爆,石粉匝地,碎石四射,其中的化神邪祟神念,当场烟消云散,仅有些许香火信仰力宛如失去依托的浮萍,在四周萦绕不散。
“这就彻底消散了?”
陈登鸣一阵索然无味,这样一个类似妙音宗初祖施怡音一般曾逼迫得自己险死还生的化神邪祟,如今在他手中却还撑不过十息,太过脆弱。
他一挥衣袖,荡开灰尘,目如两道璀璨极光银练,扫视八方。
顿时,暗中隐隐窥探的感觉齐齐消失了,甚至连一些废墟中的香火信仰力也收敛淡化了许多,不敢再造次。
陈登鸣心内摇头,退出人仙古体的状态,恢复正常身躯,也难怪曲神宗没有提醒他什么。
这海渊内,看来也就只有非我道之力的压制值得注意,诸如化神邪祟或者其他更弱的邪祟,对于他们这种实力的道君而言,都是不值一提。
而这些邪祟之所以诞生在此地,陈登鸣内心也已有了猜测。
大致是昔年北灵海宫丧命的那些修士,或者后来一些年间进来搜寻宝物却惨死的修士。
这些人在死后元婴元神无法遁逃,加之此地香火信仰力特殊环境影响,逐渐元婴元神消亡后,化执念形成邪祟,继续加害后来之人。
他迅速飞起,向前方观察到的山峦飞去。
这之后也就是一片坦途了,再没有任何不长眼的邪祟邪物冲出来拦路找死。
陈登鸣只觉在这片空旷得不可思议的海底小世界内飞了足有数千里,才终于看到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峰,气势磅礴似擎天柱仰面压来,高得像就要倾轧下来咄咄逼人,峰上五云缥缈,灵光明灭。
仔细一看,却是一些颜色森润的千年灵芝,以及玲珑剔透则的千叶莲生长在山间。
偶有灵光闪烁间,可见碧瓦灿灿,疑为神仙所居之宝阙琳宫,简直是一座宝山。
“这就是烂柯山?”
陈登鸣诧异之时,便听到山后传来曲神宗的豪迈长啸声。
“陈师侄,伱总算来了,这就是烂柯山,可惜,这么多年来,我都是空来宝山却入不得,今次你我联手,兴许可以尝试入山!一观仙人对弈之局!”
一阵风从山后绕着吹来,很快打着旋飘来一道风柱子。
风柱子中,赫然显现出曲神宗的身影。
陈登鸣眼见曲神宗绕着山体飞行,就清楚这山很有门道,此刻闻言不由还是问询其中奥妙。
“哎,这烂柯山,我看根本就是一座恐怖的封禁大阵,不,说是封禁大阵都不太恰当”
曲神宗身影降落下来,负手仰头看向山峰摇头道,“这山更像是昔日仙人借棋盘交手后形成的一个战场,战斗余波因某种我难以理解的原因,始终局限在这座山内。
故而造成这座山如今极其危险,想要上山一观仙人对弈的棋局,得冒很大风险.”
“仙人交手后留下的战斗余波?”
陈登鸣心中一跳,再看向前方高山,也不禁有些惊骇。
仙人交手的战斗余波,那得有多强?化神小修可是能靠近?
也许就相当于化神道君交手时对金丹修士造成的影响吧?甚至更为夸张。
“你也不要着急打退堂鼓。”
曲神宗侧头一看陈登鸣表情就知道被唬住了,笑道,“就算是仙人的战斗余波,如今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其实也已经微弱了不少,否则我之前尝试时就要出意外.
如今你已是化神后期修士,我们又都精擅天仙道意,互为辅助,也许可上山!”
陈登鸣目光奇异,“当年我家初祖是怎么上山的?竟还在山上看了那么久的棋局才下来。”
“那就是缘,传闻中的仙缘!仙缘可遇不可求啊。”
曲神宗摇头看向山中小路,道,“缘就是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很多时候,正因不知,也许才能有缘,方可稀里糊涂走进去。
若是知了,也就无缘了,就是求不得,哪怕刻意一路跪拜上山,也入不得山门!”
曲神宗话语一顿,道,“你应该听闻过樵夫遇仙的传说。
那就是你家初祖的传说。
昔年,有樵夫上山砍柴,见二童子下围棋,便坐旁观棋。
殊不知,那二童子乃是仙人昔日下棋后遗留的道韵凝聚所显化的过去景象。
所下之棋,也是天下大棋,是囊括了过去、现在与未来的一场大棋。
那棋盘中的棋子,亦是过去、现在、以及往后数千年间天下有数的风云人物。
一盘棋局下完,却是山上方七日,世上已千年。
樵夫才发觉自己的斧柄都腐朽了,下山之后,才察觉山下沧海桑田,已是一场天地浩劫过去。
而那樵夫最终也因此遭遇踏上仙途,逐渐成长为后来大名鼎鼎的长寿道君!”
“樵夫遇仙的传闻”陈登鸣微微颔首,他自是听闻过的。
曲神宗道,“按你家初祖的意思,万事万物已有定数,这定数就在于仙人对弈的棋盘中。
你家初祖,你、我,我们所有人都可能是棋盘上的棋子,甚至连棋子都不是。
你家初祖的死,就是定数,因他本就是仙人手中的一步要牺牲掉的死棋”
“定数?”
陈登鸣皱眉,看向前方山峰,没来由涌起怒意。
他不愿相信什么定数。
如今初祖的死是一场定数,是一步仙人早已定好的要牺牲的棋子,只会让他觉得荒唐可悲。
哪怕初祖是心甘情愿,他也不会心甘情愿成为仙人手中已成定数的棋子。
“看来你也不信定数。”
曲神宗负手哈哈一笑,目露奇芒道,“我也不信,棋局向来是充满变数,哪怕是死棋,也会有盘活的机会,因此我才要来看一看这昔日的仙人对弈棋盘,寻找死中求存的机会。
好了,我们准备上山!你可以先熟悉一番,这烂柯山,有两条山路。
我们只可登那条崎岖难行的山路,此路,越往上压力越大.”
陈登鸣颔首,看向前方的山路。
却见一条山路崎岖险峻,乱石嶙峋。
另一条则是平整堂皇,石阶雪白,犹如玉石。
他也并不着急,先掐诀凝出几道分身,由分身上前探路。
结果分身才踏上前方陡峭的山路台阶,便被一股莫大的压力碾压在身。
才走出一段路,几个分身就宛如扛着几座山在艰难前行,被压迫得浑身灵光爆闪。
陈登鸣一个念头闪过,几道分身纵身飞起,才飞出数十丈便齐齐如遭一股无形的恐怖巨力碾压,轰然爆开。
“好强的压力”陈登鸣诧异。
以他如今的实力,所凝分身都具备元婴后期的实力,在这山路上却只走了近百丈就承受不住。
分身上山的感受,他能够感同身受。
这山路,如今竟给他一种难入上青天的天路之感,越往上压力越大。
“想来也是当年对弈的仙人中,有一人是天仙,其对弈下棋造成的余波,改变了山路风水形成场域,才有这种登天路之感.另一条山路,应当就是被神仙的仙力所影响的道路了。”
陈登鸣看向曲神宗,目光明亮,“曲前辈,我说得可对!”
“不错!”
曲神宗神色浮现一丝欣赏,道,“这天路对你我而言,倒是不算难登,毕竟你我都是修的天仙之道,但更难的却是在后头,考验的非但是你我心性,更考验我们对天仙道意的感悟。
若道意感悟不深,也难以真正走上山。
这些年我留在此地,非但是为了登山,也是借此磨砺加深对道意的感悟”
话罢,曲神宗当先前行,走上山路,如履平地,一步一个台阶,迅速上山,仿佛丝毫没有感到任何压力。
陈登鸣目光一闪,拍了拍身上的巨鹿法袍,巨鹿嘶鸣一声,识趣脱离,化作一头巨鹿在山下等候。
陈登鸣里着一袭青衫,迈步开始登山。
起初数十丈的压力,于他而言,影响不大。
数十丈后,越是往上,陈登鸣感觉脚步越是沉重,竟有种似要化身为凡人之感。
身体内的法力、道力,都似失去了任何辅助的作用。
若非道体依旧强悍有力,令他的脚步强健有力,一步步如老树盘根,他都要以为真的变成了一介凡人。
“这山路,却有门道.比我曾上天外天时的压力更大,似真正的天路!”
陈登鸣脚步不停,仰头望向延绵不绝深入云层的山路,似无穷无尽。
俯身看向下方云雾笼罩的山路,也似空空幽幽,深不见底,俯首一望,欲令人胆颤心惊。
行路难,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修仙难,修仙难,难于问长生!
但只要心志坚定,路就永远在脚下,永远可攀登前行!
陈登鸣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已在此山中,坚定心志继续攀登前行。
愈发沉重的压力,哪怕压得他完全感觉不到法力甚至元神。
愈发高深的山路与云雾,哪怕令他似看不到尽头,也看不到曲神宗的身影。
但只要看到脚下还有路,他就永远不停下脚步,始终前进。
不知过去多久,倏然他只觉前方云雾变幻散开,犹如守得云开见月明,压力似也为之一轻,法力元神也出现在迟钝的感知中,犹如焕发新生,甚至精进了一些。
曲神宗的身影,已出现在前方,但却充满诡异的扭曲之感,令人没来由感到一阵不对劲的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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