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沃国王的记录:
今天是驻军在高罗斯的第五天了,斥候们还没有回来,进攻计划一拖再拖。我已经同城里的使者取得了联系,他也声明高罗斯的管理者同意与我进行交流。
彭伽罗文,使者是这么称呼他的,在我印象里从来不是这个人管理高罗斯。真是有趣,一个王国的核心覆灭了它的附属居然还能改朝换代。
会谈约定在三个小时后进行,我留下了这份记录,防止这次会面成为我最后的时刻。
(以下是科沃关于一些战略计划的记录以及部署方案,并且点名要塔赞恩来执行)
“他们三个还没有回来吗?”科沃收好记录,向一个士兵询问。高罗斯本来打算为科沃国王及他的军队提供住所,但科沃回绝了,现在,他们就在高罗斯城墙之下,搭满了大大小小的高罗斯帐篷,而帐篷里的人们时时刻刻准备着用兵力接管高罗斯。
“没有,陛下,这是个令人沮丧的消息。”士兵看起来很难过,科沃又何尝不是,他叹了口气:“是啊,确实让人沮丧,高罗斯的使者呢,也没有什么动静吗?”
“同样没有。”士兵的回答很翔实。科沃同样向士兵致谢,还有三个小时,科沃得干点什么打发时间,他总觉得此行不可能单纯的成为一次风平浪静的洽谈,就拿高罗斯允许他们携带武器来说,科沃也觉得这事不简单。
他通过摔跤的方式选出了一支可靠的亲卫队,打算让他们一同参与会谈,科沃是没有自己的亲卫队的,事实上,科沃国王的战斗技巧是整个斯伦库斯都有名的。
一支十七人的卫队,都是强壮而身经百战的小伙子,其中一个甚至还把国王摔翻了,尽管国王已经战了十几场,但他好像根本不会疲倦一样。因此国王毫不保留地夸赞那个士兵高超的技术。
士兵们兴奋地呼喊着,除了摔跤的精彩表演之外,士兵们也觉得国王与他们是一体的。
在国王和第十八个士兵角力的时候,一个保养良好的中年男子走了过来,他身上穿着贵族才穿得起的精细面料缝制的衣服,脖子上围着一条长长的裘皮巾,黑亮的胡子撇成一个八字,大腹便便的身躯走起路来很吃力。
看起来这个男子费了不少力气来到这里,但他还是很高兴地,用大得出奇的嗓门高喊:“啊,国王陛下!您对待士兵真是如对待兄弟一般,令人印象深刻!”
“我接受这个评论。”裸着上身的科沃松开了那个同样裸着上身的士兵,目光冷峻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用一种严肃的语调说:“有什么事吗?额,这位先生?”
“哦,对对!”男子滑稽地拍了拍手,就像一个弄臣没法打算讨主子欢心又突然想到好节目时一样的反应。
“我是布瑞兰德,彭伽罗文的助理兼顾问,我的上司派我来通知您,他们准备了一场丰盛的宴会来迎接您的到来。我相信在宴会上我们会有很多可谈的!”胖子的反应很高兴,看起来就像一条哈巴狗得到了主人的抚摸一样。
“看来会谈提前了,还拉到了餐桌上?”国王继续保持语调里的冷漠,他根本没想得到这个所谓顾问的回答,布瑞兰德继续说道:“当然当然,我们希望会谈在一个友好的环境中进行,还有什么是比高罗斯的美酒更能带来欢乐的?”
“那就是伯瑞斯索尔的酒咯!”科沃突然打哈哈道,尽管并不好笑,但布瑞兰德还是很开心地笑了出来,直到科沃觉得这个讨人厌的胖子笑够了,他才说:“告诉你的主子去,我会赴宴的。”
布瑞兰德看起来更开心了,肥胖的身躯吃力地大大鞠了一躬:“当然当然,感谢您陛下,感谢您!”几乎一路这样鞠着躬,布瑞兰德倒退着离开了科沃的视野之后,科沃解散了士兵,让他的亲卫队跟好他,自己只是草草披了件亚麻衣,跨好剑就离开了。走之前他嘱咐士兵,一旦有斥候的消息,马上来通报他。
从科沃走过高罗斯的城墙之后,一群重装步兵就一直跟随着国王,自称是彭伽罗文指派的护卫队,但国王还是本能地评估着这些士兵所能构成的威胁。
一队人沉默着走了很久,他们来到了一座大厅前,守门的士兵把科沃国王拦了下来:“干什么的?”科沃一把推开士兵:“科沃!”
士兵愣了一会,科沃话也没说,径直走进大厅里面,那个守卫过了好一会才自言自语说:“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大厅内的陈设很豪华,地方很开阔,头顶上装潢豪华的各种吊灯照亮了大厅里的每一个角落,一张长的夸张的桌子放在大厅正中,上面铺设着丝质的长桌布,蜡烛和银餐具已经摆好,几个仆人忙碌地走来走去,一个和布瑞兰德一样大腹便便的老爷正在对着侍从们手舞足蹈。科沃解散了他的亲卫队,站在那里看着这个胖子滑稽的模样。
终于那个胖子注意到了科沃国王,他起先只是朝着科沃这边看了一眼,突然摸了摸下巴,转过身换上了一副谄媚的表情,张开双臂朝着国王走了过来:
“哎呀哎呀,国王在这里,我的眼睛真是不好使了!”国王突然有些厌恶地想:这个家伙不会是想和他拥抱吧。
所幸最终这个满脑肥肠的家伙停了下来,深深地鞠了一躬:“国王陛下,我是彭伽罗文,你可能听说过我。”
“事实上,没有。”国王的语调很冷淡,彭伽罗文尴尬地站立了一会:“啊,对了,我是不久之前才上任的,你看看,可怜的阿缪尔(高罗斯前执政者)不幸病逝了,所以高罗斯的人民们推选我来做行政主管。”
“这我都知道。”国王只是回答了这么一句,然后两人陷入了沉默,彭伽罗文看起来还想跟科沃客套点什么,但他怎么也找不到话题。
最终彭伽罗文生硬地问道:“国王陛下,您怎么穿着这么一件衣服,我可以马上让仆从去给您带一件符合您身份的长袍。”
国王挥手制止了彭伽罗文:“不用了,这件就挺好,可以让你记住当伯瑞斯索尔沦陷的时候你们在做什么。”
彭伽罗文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弓下腰将国王领到宴会的主座上,自己跟近似癫狂地指挥着下人准备饭菜。
对,这很好,科沃想:让我们抛弃那些条条框框地政治空话吧,直奔主题,这很好。
国王在座位上坐了一会,他的卫队已经在饭桌周围排列了,站哨是个苦差,尽管这是士兵的必须,但国王决定回去要好好嘉奖这些义无反顾地跟他深入龙潭虎穴的勇敢士兵。
彭伽罗文悻悻地来到后台厨房,心里非常不快地招呼一个官员去应付科沃,布瑞兰德一见到自己的主子进来就迎了上去,一副温顺的模样:“看看他得意洋洋的样子,我们现在需要干掉他吗?”
彭伽罗文看了布瑞兰德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看一个傻子:“好主意,杀了国王好让我的敌人有借口来推翻我,你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我的意思是,他对您的态度真是让人气愤极了。”布瑞兰德随手拿起一瓶龙舌酒,斟了慢慢一杯递给自己的主子。彭伽罗文闷闷不乐地喝干了酒,又盯着布瑞兰德看了一眼,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去吩咐人把菜端上来,哦对了,援军在路上了吗?”布瑞兰德很沮丧似的回答:“额,他们还在原地集结,虽然他们按计划已经到这里了。”
彭伽罗文埋下头嘀咕了几句,布瑞兰德敢发誓他在问候自己的祖宗清单。
终于彭伽罗文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酒,抿了一小口,又走了出去。
他又换上了政客那种不露声色的表情,微笑着将手里的酒递给科沃:“向国王致意,祝您寿福安康!”那个被指派来和科沃聊天的官员还没等到命令,向科沃和彭伽罗文致意了一下就离开了。
国王接下了彭伽罗文的酒,但一口也没喝:“感谢,执政者,你知道这话本来是可以留给康普卡说的。”
彭伽罗文招呼下人给自己也到了一杯酒,一饮而尽:“是啊,那真是个悲剧,哦,我敬爱的康普卡国王。但他一定会为您而骄傲的,国王陛下。”
“对,那是个悲剧,你知道悲剧为什么会发生吗?”科沃国王咄咄逼人的气势开始让彭伽罗文这个老政客有点心慌了。
“敌人太狡猾了,太狡猾了,呃,啊哈,来吧,陛下,让我们看看一国之君现在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什么,我的厨师专门做的海龟浓汤,我对他们的厨艺一直很有信心!”
一个厨师端来的一碗汤化解了尴尬的处境,彭伽罗文不禁感谢起这个厨师来。
科沃放下了那种令人不安的气场,彭伽罗文希望是汤的香味使科沃放下了戒心,和那些唇枪舌剑的玩弄权术的老油条一样,彭伽罗文也有自己的政谈技巧,饭桌上的敌人永远是最弱的。
“确实是这样,”科沃称赞道,“这锅汤简直想让我不再为斯伦库斯复仇了,你说呢,执政官?”科沃舀了一勺汤,然后对着彭伽罗文笑了笑。
彭伽罗文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他决定转移下谈话方向:“当然了,复仇是一等一的大事...”科沃又突然毫无征兆地打断了他:“当然是大事了,因为我本来甚至不想为和平复仇的。”
“那国王陛下怎么突然想起莅临敝地了?”彭伽罗文已经开始不安地玩弄着上的扳指了。科沃又舀了一口浓汤:“当然了,我这个落魄的国王想来寻求一点帮助,执政官意下如何?”
彭伽罗文松了一口气,这个问题他很好回答:“帮助陛下是一件令斯伦库斯人感到自豪的事情。”
“真高兴你这么想。”国王不再喝汤了,他开始进攻一只烤的焦黄的鸡腿:“我想借用高罗斯的兵力。”
彭伽罗文也往嘴里塞了点东西,好掩饰自己无法回答的尴尬处境,但他根本没想出什么适合的回答,只能咬着牙问:“多少?”
“全部。”
“啊?”彭伽罗文怀疑自己听错了,科沃也很热心的重复了一遍:“除了民兵和城市守卫,其他士兵都要跟我走。”
彭伽罗文抹了一把汗,科沃的狮子大张口让他慌乱不已:“陛下,现在是交战时期,撤走那么多兵力恐怕...再者...”
“好啊!战争时期!”科沃爆发了,他一把抽出剑,指着彭伽罗文喝到:“真高兴你居然认识的那么透彻,这种所谓的战争时期原本是可以避免的,你知道吗彭伽罗文?”
彭伽罗文开始有点结巴:“国王的意思?”
“阿奇鲁的部队是你放进来的是吧!”
彭伽罗文懂了,很奇怪的,他所有的不安都消失了,他悄悄地骂了句:“妈的。”
“还有阿缪尔,也不是病逝吧!”彭伽罗文站了起来,科沃说中了,他什么都说中了。彭伽罗文什么也没说,当着科沃的面做了一个很明显的手势。
科沃听见了弓弦震动的声音,他快速地钻进了桌子底下,几支利箭落了下来,几乎擦着科沃的脑袋,他的卫队早已举盾防御。这次袭击什么人也没杀死。
“你很聪明,国王陛下,但我想看看你还能聪明多久。”彭伽罗文嘲弄的声音在国王周围回响着,国王也不客气地骂道:“像你这样的家伙除了放狠话还会干什么!”
彭伽罗文笑了,笑声怪诞而恐怖:“我们马上就知道了。”
科沃听到了一阵金属敲击的声音,他的亲卫队都惊恐地大叫起来,而且正在向着科沃移动。科沃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对劲,他一爬出去只有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他感觉到一支盾阵保护住了他,那阵金属擦击声就是上面传来的。
这个盾阵至少还是安全的,紧闭的大门剥夺了光线,那些袭击者可以凭声音判断他们的位置,但科沃却只能束手无策地躲在盾牌之下。
但起码现在是安全的,但能安全多久?
这个问题马上得到了解答,一个士兵突然尖叫起来:“妖术!妖术!”
科沃感觉到一阵光亮,循着光芒的方向,国王看到一阵火墙开始在周围蔓延。
“是油!油!”科沃大叫着,也抚慰了士兵的心情,但并没有完全抚慰,就算只是油而已,他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国王看到那些火焰越来越紧地围住了众人,情急之中,科沃招呼士兵把那些桌子掀翻在火焰之中,暂时出现了一条安全的通道。
科沃他们逃出一劫。
一只箭突然落下命中了科沃的手臂,科沃咬着牙拔掉箭矢,任凭血液洒在火焰之中。那些士兵注意到了国王的异常,慌忙举盾抵挡。
越来越多的箭矢落了下来,科沃借着火光稍稍看清了一点那些黑暗中的袭击者,四五十人全部都占据高地,科沃不可能打败他们。
科沃终于冲到了墙边,在火光之下,他们看到了大门。“撞开,撞开!”科沃大吼着,士兵们无需命令,他们早就徒劳地对大门发起了攻击。
火焰越来越近,但大门还是纹丝不动。
“用力,男孩们!用力!”科沃自己也尽全力了,一些士兵甚至放弃举盾全力撞门。
那门从外面闩死了,科沃绝望地想,好在他留下了计划,好让塔赞恩沿着他的想法去为他复仇。
就在他准备听天由命的时候,大门突然松动了一下,门外是一声欣喜的呼喊:“我知道您不会有事,国王,快把门打开!”
那扇大门被打开了,光芒涌了进来,科沃发现塔赞恩举起裹着铁皮的门闩扔到地上,他的身上溅满了鲜血,从塔赞恩的身后,科沃发现整座城市都在燃烧,他的士兵们正在被高罗斯军队围剿,整个鸦群犹如一盘散沙。
“发生什么了。”科沃有些惊讶的发现自己的猜成真了。
塔赞恩的语气也很不愉快:“就像您说过的,陛下,我们当中最大的叛徒出现了。”
“哦,不...”科沃还想说些什么,一支利矢重新射了出来,那些潜伏着的射手找到地方下来了,地上的燃油已经快烧尽了,他们在大厅里向着科沃一行人倾泻火力。
“举盾防御!塔赞恩,想办法杀死这些人,我去指挥军队突围,到原来的驻扎地集合!”
“如您所愿,国王!”塔赞恩飞快地敬了一个军礼,指绘着部队向大厅里推进,科沃则向着反方向离开了,一路上他杀死了任何能看到的斯伦库斯叛军,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过背叛居然离他如此之近的,尽管他怀疑过,但那只不过是谨慎的猜想罢了。
塔赞恩朝着科沃离开的方向最后看了一眼,但什么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