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乘客,欢迎您乘坐...”
听着耳边传来的列车广播,坐在窗边的五河士道沉默着,倒映在黑金色双眸中的风景被迷茫的海洋所吞没。
坐上列车,坐到不想坐了再下车,这是他从二十年前学来的方法,据说在心情烦闷的时候有奇效。
本来五河士道不是很相信,毕竟这种桥段似乎大多出现在动漫中,但出于对那个提供方法的人的信任,五河士道最终还是这么做了。
看着窗外的风景,五河士道不仅叹了口气,至于为什么他突然陷入这样的迷茫,还得从不久前说起。
“好久不见了,五河同学。”
“啊,艾略特先生,好久不见。”
正在孤儿院陪孩子们玩的五河士道看到眼前的金发男人笑着打起了招呼。
这位名叫艾略特的男子是一位慈善家,据玉子婆婆所说这所孤儿院将近一半的捐赠都来自这位心善的先生。
包括上一次前往京都的旅费也是由对方提供,对于这种善良的好心人,五河士道出于礼貌也会问候几句。
“好久不见,您看起来...似乎有些气色不太好。”
五河士道本想说对方气色不错,但定睛一看才发现对方的状态实在说不上好,跟上一次相比仿佛苍老了十多岁一样,所以原本的客套话也转变为了关切的问候,
“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吗?要注意身体才行啊。”
五河士道用着有些担心的语气说到。
“哈哈,放心吧没什么,只是前一阵子有点忙而已。”
艾略特笑了几声,随后便朝着五河士道道别到,
“那么就先再见了,五河同学。”
“啊,您慢走。”
五河士道对着艾略特离开的方向鞠了一躬,随后便跟旁边从对话开始等到现在的小朋友们继续玩了起来。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艾略特的那副仿佛苍老的十多岁的面庞,距离上次对方赞助去京都旅行见面到现在还不到半个月,就算再怎么忙也不可能变成那副模样,而且那上面多出来的皱纹和色块也不是单纯的劳累能导致的,除非....
‘他真的老了十多岁。’
五河士道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张卡片,他的心中有了猜想,并决定趁着这次机会去验证一下。
中午告别了孤儿院的孩子们后,五河士道回到了家中,从黑色猫咪的床垫下面翻出来那张写着‘时间交易所’的卡片后走出了家门。
犹豫了一阵决定还是不用这种小事去打扰真理后,他便决定独自一人前往。
“天宫塔正北方三百三十三米处的第三个小巷...”
压下心中‘既然已经开到了市中心,为什么还要设在小巷里’的吐槽,五河士道的身影出现在名片上的目的地。
“就是这里吗?”
五河士道看着面前那朴实无华的小门,一时间有些不确定。
但思考了一阵后五河士道还是决定先敲门。
“哈——请进~”
妩媚而慵懒的声音从门中传来,听着这道熟悉的声音,五河士道便确信自己找对了地方。
“啊啦,还真是意料之外的客人呢。”
坐在办公桌后的时崎狂三微眯起眼睛看向眼前的少年笑到,
“久违了,士道桑。”
“嗯…好久不见,时崎小姐。”
已经从20年前知晓了“时崎”们的真相的五河士道沉吟了一阵,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到。
“呼呼,的确,大概有二十六年了吧。”
座位上的时崎狂三坐直了身体,嘴角的笑意仿佛凝固在脸上的面具一般。
“不,前两天才刚见过吧。”
五河士道摆了摆手纠正道。
“啊啦,士道桑原来是这么武断的人吗?这么轻易便将【我】们认作同一个人。”
士道的话音刚落,眼前的时崎狂三便皱起了眉头,嘴角的微笑敛去。
浑身上下妩媚的气息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人忍不住心生怜爱。
“唉,明明我们也渴望有自己的人生呢,但士道桑说的也对,我们这样的分身哪有这样的资格呢?”
眼前的时崎狂三那副惹人怜爱的模样让五河士道不禁有些迟疑,虽然他的确在20年前知晓了“时崎”的秘密,但谁又能保证20年过去了,会不发生什么变化呢?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
五河士道的突然升起了这个念头,一同出现的还有强烈的负罪感,于是他赶忙到道歉到:
“那个…非常抱歉,我不知道…”
他还没等他说完,一阵银铃般的笑声便从这位时崎狂三的口中传出,
“噗呲…还真是有趣的反应呢,士道桑。”
眼前的时崎狂三笑面如花,哪里还有刚刚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着眼前的时崎狂三,五河士道也很快意识过来,自己被耍了。
一阵羞恼的感觉传入他的脑海,但一同出现的还有一阵淡淡的安心感。
“那么不开玩笑了,光临小店有何贵干?士道桑。”
笑声停止了,时崎狂三睁开双眼,露出其中酒红色的眸子和金色的表盘。
“…请问,艾略特先生来这里变换过时间吗?”
见状,五河士道也收起了心中那杂乱的想法,看向时崎狂三认真的问道。
“如果士道桑你说的是艾略特·鲍德温·伍德曼的话,那么他的确在不久前用十年的时间交换走了某样东西。”
时崎狂三不假思索的说到,仿佛早就预料到士道会这么问了一般。
“…我能请问一下他换走了什么吗?”
“不行哦,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的隐私,就算士道桑有那张四天王的推荐卡也一样。”
时崎狂三撇了五河士道手中卡片一眼,笑着说到。
“这,这样啊。”
五河士道有些失落的低下了脑袋,他本来想看着交换的东西,自己能不能给得起,毕竟他不想让一个好人留在世界上的时间变短。
但令他意外的是眼前的狂三却接着开口道,
“不过如果只是十年时间的话,我可以免费送给士道桑哦。”
“诶?”
五河士道有些诧异的抬起脑袋,要知道,那可是十年时间啊,可是寸金难买寸光阴的光阴啊,而且还不是一两天,而是整整十年。
整整十年的时间,就这么免费给他?
看见五河士道那副诧异的模样,时崎狂三轻笑着说到,
“不用这么惊讶,士道桑,对于【我】们来说,十年时间不算什么。”
时崎狂三拈起一条垂落的发丝,笑盈盈的说到,
“光是爱琴海和sos团那两次,【我】们用在士道桑身上的时间就有将近一千年,区区十年时间,对我们来说无关痛痒。”
“这,这样啊。”
对方财大气粗的反应让五河士道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哼哼,放心吧士道桑,【我】们获取时间的途径可是合法的哦~”
这玩意还有合法途径吗?
压下心中的吐槽欲望,五河士道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非洲的一个一百多人的小村子,大半支付了十年的时间,士道桑你猜猜他们交换了什么?”
时崎狂三笑着发问道。
“,,,什么?”
看着眼前沉默着的士道,时崎狂三重新眯起了双眼,妖异的酒红色光芒与金色的时钟纷纷消失在五河士道的眼中。
“一口能够出水的井。”
时崎狂三拿起了身旁的一个透明的水晶球,轻轻摇动了两下,黄色的颗粒便在水晶球中飞舞了起来,宛若突兀的沙暴。
眯着眼睛的时崎狂三端详着手中的水晶球,接着说道,
“五千多年年的时间,他们就选择交换一口能出水的井,士道桑,你说时间怎么会这么廉价呢”
时崎狂三轻笑着看向了那原本被掩埋在黄沙之下的高塔说道,
随后还没等五河士道开口,她便再次说道,
“而阿拉伯的富豪,将其拥有的大半油田都交付给我,却只想多活半年。”
时崎狂三放下了手中的水晶球,黄色的颗粒重新将高塔掩埋在下面,她重新睁开双眼看着眼前的五河士道说道,
“士道桑,你说,时间到底是贵重还是廉价呢?”
“....我不知道。”
看着眼前轻笑着的时崎狂三,士道的神色有些恍惚,恍惚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位与眼前之人一般无二的少女,记忆中的少女眼中闪烁着坚定而明亮的光芒,她说:
【我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加美好。】
但...看着眼前对于‘生命’如此冷淡的时崎狂三,明明与记忆中的那位少女做的事情大相径庭,但五河士道却能够轻易的将两人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不仅是因为她的容貌没有丝毫改变,更因为她的眼中依旧闪烁着坚定而强烈的光芒,哪怕那道光芒是那么的漆黑,三五河士道明白,对方的依旧跟以前一样,早已做好的觉悟。
“士道桑似乎很惊讶【我】的变化呢。”
时崎狂三仿佛看穿了五河士道的内心,依旧用着妩媚的语气说道,
“人都是会变的,就像时间无论廉价也好,贵重也罢,
但没人能否认,它是可怕的。”
“...十年需要怎样的代价。”
“呼呼,就算你不接受【我】的礼物,我们也无法与你进行交易,毕竟...”
时崎狂三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墙壁,只见上面写着:
‘禁止向未成年人出售时间。’
“这样啊...”
五河士道将视线从那张告示牌上收回,沉默着不知道说些什么。
“那么,还有什么事情吗?士道桑。”
“不...没有了。”
“嗯,那么,欢迎您下次光临。”
“...再见。”
说完,五河士道便逃似的跑了出去,只留下微笑着的时崎狂三坐在椅子上。
“...”
脑海中迅速闪过了先前的事情,五河士道依旧沉默的看着眼前的景象。
他现在感到迷茫,因为时崎狂三。
如果他只是单纯的认识对方,或者只是单纯的朋友的话,那么五河士道不应该有这样大的反应,至少不会因为对方的几句话就陷入迷茫。
他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是因为...
“这里有人吗?”
一道清冷的声音突然从一旁响起,五河士道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了声音的主人是谁。
五河士道转过身去,一道银色的身影不出意料的倒影在他黑金色的眸子中。
对方的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扑克脸,神情也依旧如平日一般淡漠。
“...不,没人。”
五河士道沉默了一阵,随后摇了摇头说道。
“嗯,那真理坐着了。”
真理坐下后,像士道先前那杨,用那双亮银色的眸子注视着窗外划过的风景。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就这样沉默的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的风景在眼中划过。
“这列车会到达哪里呢?”
不知过去了多久,五河士道率先开口道,这场谁先说话谁就输的游戏由真理拿下了胜利,就像往常一样。
“如果没有向两旁延伸的话,那么就和二十六年前一样最远到达群马县。”
真理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淡,没有因为士道突然开口而惊讶,事实上她似乎面对什么事情都是如此,浑身散发出的淡然的气息让人觉得她胸有成竹。
“....这样啊。”
真理的话音落下,五河士道沉默了一阵后说道,同时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毕竟与时崎狂三不同,二十六年前的那个‘真理’给五河士道的感觉与现在的这个‘真理’可谓大相径庭。
差距大到明明对事情的反应都差不多,但五河士道第一次见到那位二十六年前的‘真理’时险些没有认出对方。
但真理这一句话算是变向承认了她与三十年前的‘真理’是同一个人,所以士道也就不用但心发生什么鸡同鸭讲的情况了。
于是他长呼了口气,面向真理开口道:
“真理姐..”
士道的声音将真理的视线从窗外的风景中拉回,宛若星空般璀璨的亮银色双眸注视着眼前的五河士道,那眼神中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黑夜中的星河,静静的注视着一切。
“真理姐,还记得我二十六年前问过的那个问题吗?”
“‘我诞生的意义是什么?’这个问题对吧。”
面对五河士道的询问,真理精准的从记忆中找到了有关的信息。
虽然她也可以问‘你说的是哪个问题?’毕竟对方提问的次数不少,但她没有那么无聊,也没有那么迟钝,而且也没有浪费时间的打算。
“嗯。”
五河士道点了点头,并不意外真理能这么快反应来,随后接着说道,
“当初真理姐你告诉我,我是【神】的孩子,拥有着掌控这个‘世界’的资格。”
当时突如其来的信息让五河士道一时间有些难以理解,毕竟在那之前他只以为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被抛弃到孤儿院经历的普通高中生。
当时为了让五河士道尽快从震惊中脱离出来,二十六年前的真理就带着五河士道坐上了列车,向他提供了这个纾解心结的方法。
是的,这个方法是由二十年前的真理告诉士道的,所以士道才会出于对真理的信任用这种方式来纾解心中的迷茫。
说回二十六年前,当时的士道的士道在震惊之余心中剩下的便是深深的疑惑,毕竟如果他真的那么重要的话,那么【神】或者是他的母亲又为什么要将他抛弃到孤儿院呢。
于是在抱着这样的疑问,五河士道便在二十六年前的列车上向着真理提出了关于他诞生意义的问题。
而真理的回答是:
“你可以在‘你母亲她一次恋爱中的意外’和‘为了让你拯救那些精灵’之间选一个作为她将你诞下的意义。”
于是经历了一番不怎么激烈的思想挣扎后,五河士道选择了后者。
毕竟前者不管怎么说都不太适合作为诞生意义吧,而且因为这种事情诞生什么的也太逊了吧。
但在见到时崎狂三之后,五河士道有些迟疑了,毕竟对方是凭借自己选择,自己行动,自己承担责任,面对这样的人谁有资格向她说教,谁又有资格去“拯救”她呢?
至少五河士道认为自己并不具备这样的资格,自己的意志没有对方强大,信念没有对方坚定,甚至他现在连自己诞生的意义都搞不清楚,这样的他,有什么样的资格去拯救那些精灵呢?
于是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真理姐,你说,我真的有资格去拯救那些精灵吗?”
五河士道脑袋没有看向真理,也没有等待真理的回应,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接着说道,
“时崎小姐她的力量强大,根本不需要保护,她的意志坚定,也不是误入歧途,不需要人去说教,
本条小姐虽然我还没在这个时间点见过对方,但哪怕是在二十六年前我也能感觉到,她并不需要我去‘拯救’。
四糸乃她虽然还只是个孩子,但北极那最冷冽的风也足以抵挡外界的恶意,让她做个好梦,我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扰她的安眠...”
五河士道这么说着,用“勇气”交换来的“智慧”让他很快便推断出了各位精灵的身份,而并没有费什么力气便推断出了对方的现状。
毕竟其中有两位他在被送去二十六年前之前就见过,而剩下的那一位也在二十六年前有了充分的了解。
但越是了解,他越是迷茫,如果他不这般敏锐,大可以按着他母亲所设计的道路,在不知不觉中抵达结局。
但用“勇气”换来的“智慧”让他察觉到了这一点,那么他便不可能装作一无所知,毕竟那样不管是对他还是对精灵们都毫无疑问是一种侮辱。
听着五河士道的碎碎念,真理沉默了一阵,随后认真的开口道:
“那你要自杀?”
“....不是。”
五河士道沉默了一阵,用尽全身的力气将‘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啊!’的咆哮压在心底,长呼了一口气后尽可能冷静的否定道。
他决定暂时放弃猜测真理的想法,毕竟那似乎不是一件一朝一夕能促成的事情。
“那你还纠结什么?”
听着五河士道的回答,真理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不是,为什么会有人这么在意自己诞生的意义,硬要说的话,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意义。”
真理平淡的话语宛若一抹光亮,将五河士道心中的迷茫微微照亮,于是他紧接着问道,
“可是,这样的话那我以后该怎么做...”
“自己决定。”
真理面无表情的说道,
“继续当个普通的高中生也好,学着去掌控力量也好,去寻找真相也好,都是你能做的事情。
而且,你当初可能没有听懂真理的话,真理说的是‘她将你诞下的意义’,并不是你人生的意义,
你对每个人的意义都不同,但你人生的意义只能由自己来决定,无论是谁也不能代替你做出选择。”
听着真理的话,五河士道感觉眼前一亮,虽然眼前的迷雾已经浓郁,但他抬起头,发现头顶上闪烁着无数耀眼的光芒,为他照亮前行的方向。
于是他释然了些许,向着真理道谢道:
“我明白了,谢谢你真理姐。”
“嗯,好了,下车吧,到群马了。”
真理说着便从座位上站起朝着车门走去,五河士道这才注意到列车已经到达了终点站。
“没想到还真没继续延伸啊。”
看着窗外与当年别无二致的山峰,五河士道不仅这么想到。
这么向着他也从座位上站起身,跟随着真理向车门外走去,看着真理的背影,五河士道想起了二十六年前的那次经历,那次两人也是坐车坐到了这一个终点站。
他踌躇了一阵,深吸了一口气,决定问出那个上次没问出口的问题:
“呼——真理姐,在你看来,我的意义的什么?”
“以防不备之需的应急措施,防止你妈暴走后这个卡巴拉生命树陷入无法控制的境地。”
真理毫不留情的说道。
“这,这样啊。”
五河士道的语气有些失落。
两人再次陷入了沉默,这种沉默一直持续到了返程的列车进站,踏上列车后,五河士道突然开口道,
“真理姐,请教我掌控体内的力量吧。”
真理撇了五河士道一眼,那眼神仿佛在问:
“想好了?”
“不,哪有那么快?”
五河士道摇了摇头说道,
“但我掌控了力量,至少不会陷入无法自己做决定的境地不是吗?”
“哪怕我还不知道我的选择是什么,但我希望,这是我自己做出的决定。”
听着五河士道的话,真理沉默了一阵后说道,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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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应该是停更前最后一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