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白驹过隙,眨眼就是五年。慎山依旧如往常一般,直挺挺的,令人神往,却高不可攀。
辞了旧岁,就是新年。
李舒带着三七守岁。三七受不住困,趴在桌上就睡着了。
贺皎从后院的梅树下挖出几坛佳酿来,在火上温上一温,倒了一杯给刘舒:“这是姑祖百年前埋下的,尝尝?”
李舒却苦涩摇头:“我不会喝酒。”
“酒入愁肠,方能寻得暂时慰藉。”贺皎将酒推了一推,凝视着李舒,道:“这五年,你从没真正开心过。”
李舒扯出一抹笑来:“怎么会呢?能和师兄、三七一起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我怎么会不开心呢?”
贺皎抿了一口酒,摇头笑道:“你这笑得比哭还难看。”
“这等好酒,人间难得几回闻,尝尝看!”砸吧砸吧嘴,贺皎又将酒推了一推。
李舒拗不过,只得端起小酒杯,喝了一口。酒一入喉,觉不出辛辣,口感又极好,李舒不由一口饮尽:“果真好酒。”
贺皎一笑,心里却有些发虚:姑祖她老人家学酿酒许多年,统共才酿出几坛子好的来,又埋了百余年,一直都舍不得喝,宝贝得紧,如今被他偷挖了几坛子,他日姑祖醒来,定会打断他的腿!
“好酒你就多喝些!”贺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发苦。若非看见李舒整日里郁郁寡欢,他是决计不敢挖这酒出来的。
李舒心大,倒没注意贺皎的小心思,只觉得这酒真真好喝,多喝了几杯,竟有些上头了,没多久就觉得脑袋晕乎乎的。贺皎在眼前,晃来晃去的,一时间竟变成了刘庄的模样。
“你个……你个混……混蛋,这么久了,都……都没来找我!”
说着说着,李舒又苦笑低喃:“也对,三妻四妾,恐怕早忘了我是谁了吧!”
“混蛋,王八……蛋!招惹了我,又……又不负责任!”
说到厉害处,一个酒杯便扔向贺皎。贺皎知道她要发泄发泄,才能好受些,左右力道不大,也不闪不躲,由着她去。
许是见“刘庄”没躲,李舒又觉得好笑:“刘庄,负心汉,呵呵……”
说着说着,白眼一翻,就栽倒在贺皎的怀里,沉沉醉去。
贺皎暗赞姑祖的酒好,一边又不免心疼上李舒三分。从前不了和尚总说人生四苦: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如今看道李舒这般模样,占了爱别离、求不得两样,又如何不苦呢?
第二日清晨,李舒昏昏沉沉醒来,脑袋胀痛无比,却已经想不起来怎么回事,自己又为何出现在床榻之上。
三七端了醒酒汤来:“姐姐,大叔说,喝了这个对姐姐好。”
较之前,现今的三七稳重了许多,却也没有以前那般活泼了。
“我昨夜是不是喝醉了?”李舒闻着苦味,皱了皱眉,仰头喝了个干净。
三七若有所思:“姐姐身上有酒味。”
“那我可有说什么混账话,做了什么混账事?”李舒生平第一回醉酒,若是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就糗大了。
三七正欲摇头说自己不知道,贺皎已经断了早餐进来:“你估计是吧这辈子的混账事都做全了!”
李舒捂脸,心道完了完了,名节不保了。
半晌,贺皎朗声大笑,李舒才知被这家伙捉弄了。
于是,新年第一日,李舒就黑着脸,任凭贺皎嬉皮笑脸,同她说了半天的话,她都没理会他。
帝都洛阳。
皇城宫门口正对着宽阔的街道,豪华马车缓缓驶出,在宫门口停下。有车夫递上令牌,那守宫门的将军立即躬身一礼,放了行。
马车内,男子坐立如钟,更衬得身形挺拔。深邃的剑眉,挺拔的鼻梁,双目微眯,似乎是在沉思,又似是休憩。这个男人,较之五年前,更危险,更深不可测了。
有人掀帘而入,男子睁眼:“回来了?”
“属下无能。”
“罢了,元熙不愿回来也好,就让他守着大可峰吧。至少,她不会孤独。”
执修抿了抿唇,没有说话,或许只有与那个人有关的事,太子爷的神情才会稍微缓和些吧。
“可若是七爷不回来,那谭家的小姐……”
剩下的话,执修没有说出来,他怕说得多了,触了爷的逆鳞。
“无所谓了,若不是她,谁都一样。”
五年前,她永远的离开,而他伤口反复,也一病不起,想着若是好不了了,就随她去了。奈何老天不允,又有父皇母后的殷切期盼不能辜负,病了三年,竟也痊愈,麻木至今。
“既如此,不知爷打算如何安置古月姑娘?”
马车内,突然变得安静,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才听到刘庄低沉的声音响起:“执修,从什么时候起,孤后院的事,也轮到你来管了?”
“属下不敢!”执修已经跪下。
太子爷的规矩,后院之事,从来不允他人插手。即便是他,也无权过问。只不过,那古月宁何其善良,如今莫名成了太子爷的女人,又何其无辜。
“没有下次。”
刘庄摆了摆手,这件事,他自会处置,至于妥不妥当,就由不得别人置喙了。
一病三年,若非古月宁妙手回春,他如今也就随木青去了。对于这样的救命之恩,是该谢,还是该恨?心结未解,郁结于心,在大病初愈的某夜,喝了个酩酊大醉,恍惚间竟见到了木青,与往日不同,那夜的她温柔无比,事事顺着他,直到行了那等荒唐事。
一夜好梦,醒来时,发现枕边人不是心上人,却是古月宁!
不管古月宁的有意还是无意,木已成舟,他也坏了姑娘家的名节,他自然会负责,给她一个名分。可倘若,她还想要别的,那就是痴心妄想,他给不了,亦不会给。后院的女人,本就不少,多她一个,不算什么。
不过,自那件事之后,他便不敢再喝酒。木青她那么小鸡肚肠的一个人,就因他没答应只娶她一个,就悄然离开。所以,他怕梦见她,怕她怨他,恨他把旁的女子当成了她,哪怕在天上,也不肯原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