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黑夜中踱步,我才发现一件很现实的问题,我该到哪儿去呢?
果然水果店今晚过后就完全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魂天暗地”;
我的临时居住点虽然还有个空间在哪儿,但东西我都退给金进酒了;
虹影今天这样的态度,想必那个反时光梦境的组织,肯定接纳不了我了吧;
小祈才刚刚道过别,想必若我以后还在鹿市流浪的话,他我恐怕也见不到了;
姜杉虽然时隔三百多年,再次见到了面,但我的自尊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我去找他;
我还能躲的地方,除了这茫茫的黑夜,还真是无处可去……
瞧,一到了这种时候,家这种存在,就会变成比太阳还耀眼的存在,
即便这个世界再也没有白天了,只剩下无尽的黑夜,但只要还有家,能回去,
有老婆的等待,有儿子的笑脸,
就还不算是坏事。
此刻在鹿市夜晚踱步的我,就是这样认为的,因为和黑夜比起来,我现在更怕白天的到来,因为天一亮,那我唯一还能躲藏的黑夜就会消失,而我就是真正的无处可去了。
恐怕,我还是怕死的,特别是在有一丝理由的情况下,就像你明知要溺水而亡的时候,却发现抬头发现有一颗稻草时,下意识的肯定会挣扎着去够。
对我而言,那颗稻草是什么呢?
或许是小祈他们还有活的选项,
或许是姜杉还有一大段辛酸往事要对我讲,
还或许是我根本就不是那种真正能舍生取义的料,
……
如果可以的话,我现在能戴上时光梦境那个该死的头盔,再去见见我老婆,见见我儿子,我就真的可以变成那块料。
一颗救命稻草,如果无法放弃的话,那就用另一颗救命稻草来取代,
是的,正是如此!
反正救命稻草这种东西,压根就没有用,但至少在此刻,能给到我一点点帮助。
我也理所当然的想起来,我那个临时居住点也不是什么都没有了,至少当时我从虹影那里买的二手头盔还在的。
在浑浊的路灯下,我熟练的向临时居住点走了过去,过程里我的心扑通扑通的跳着,
伴随着我离它的距离越来越近,那种心跳就越来越剧烈,这种感觉,很像我初中的时候,第一次看那种片子时,和姜杉一路走到他哥哥家的感觉……
我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那个破烂小木屋的门,伴随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我的内心激动不已,甚至有一种犯罪的感觉。
脑子里是挥之不去的笑脸,我老婆的,我儿子的,我们还在按揭还贷款的家,还有家里所有陈设,我书桌上乱七八糟摆放着物件的各种细节……
是的,我还没有戴上头盔,但明显这种感觉强烈的程度,甚至都要超过头盔给到的那种真实,我实在太饥渴了!
我像一只饿狼,踉跄的在黑暗中摸索着,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头盔,我慌乱的将它套在头顶,感受到那小小的针头插入我的头顶,一片黑暗后,出现了熟悉的画面和过场,最终,
界面停留在了那个YESORNO,
我知道,选择NO,我会去到虹影她们那个秘密基地,当然,那里以我现在的处境,是不可能去的,那还剩下一个选项,
我所欲也,
没有理由不选择。
当我确定后,一阵炫光袭来,我知道我立刻就能见到她们娘俩了,眼泪早已经蓄势待发,准备在下个瞬间,喷涌而出。
脑子瞬间闪过一丝想法,来的很快,但消散的也很快,那就是:我会不会就此成为那类人,那类可以成为谢尔尔之辈客户的人。
不重要了,此刻我就是要去见见她们娘俩,权当是我临别时,看看照片,算做一个了结。
门,我的面前是个门,过道上的灯还没有修好。
抬起手本打算敲门的,我下意识摸了摸口袋,幸好我还带着家里的钥匙。
隐隐的听见门里传来妻子的声音,她应该是在逗着儿子。
儿子扯着大嗓门,我就算在门外也听的真切,就这样站在这里,也是十分不错的,于是我靠在墙边,缓缓坐到了地上,耳朵却不由自主的贴到了门上。
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一切都还是原样,可惜我来了这个几百年后,依然没有她们娘俩的一点消息呐……
时间过的好快,每一秒钟我都在笑,发自内心的笑,一股股暖意窜进我心底,让我愿意在这个地方,就这么永远永远的待下去才好。
你若问我当时为何不进去,我是一定不能进去的,梦这种东西,你清楚了,有些东西就模糊了。
过了许久,对我而言可能只有几秒,我又身处黑暗中,面前出现了选择,是问我是否要继续,我叹了口气,显然这样一点都没有过足瘾,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吧,哪里有什么过足瘾的说法,有时候就是没有,有时候是有,可你却吃不下了,谁说不是呢。
揉揉眼睛,发现已经是天明了,我推开门,升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摸摸口袋里的拳套和短剑都还在。
我或许要给这个故事划上一个句号了吧,
姜杉与我是故人,我们也都是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古人。
我们一如过去的时候,依然活的身不由己吧,虽然他看起来抽起了大雪茄,还位高权重,但我清楚,他应该是有些不得已的东西的,现实总是会有一大把现实的东西,作为千方百计的理由,让你无可奈何,
既然如此,
我就带上他一起回去吧,回到我们本就应该去的地方,
毕竟,
就算三百年后养生的研究再如何发达,
人也不可能能清清楚楚的活三百多岁,所以我得带上他,最好在临走前有一顿好酒喝过,醉谈他一个通宵,为我这个荒诞的际遇划上一个句号才是。
这个庆生对我而言,也实在漫长了一点,荒唐了许多,
你瞧,
庆生开场,轻生结束。
小祈或许已经安葬好掌柜了吧,现在他应该是在鹿市郊外的某个地方,
刺飞雪那伤不轻,切得好好养一阵子,我一想到等他养好伤后,发现已经物是人非的时候,该有多好笑,
虹影应该还会继续活跃着,作为明面上的拾荒者,暗地里的时光梦境反叛者存在,
凌壹最不用挂念,他是技术型人才,这种人,不论哪个年代,活下去是最容易的,只是可惜没有和他好好聊过,因为按照我过去的经验,这些看起来最为理性的人,往往内心深处,那种孤独感应该是很深的,
小圆头应该依然会子承父业吧,带着他父亲留下的棒球棍和弟兄们,继续抗争下去,只是不知道他还敢不敢结婚生子,
师父那个地方应该生意还会好下去,武术这种东西,毕竟在这个时代,还是刚需,而且他的训练又那么有效,
还有谁呢,
我到这个地方的时间,还真是不长,认识的人或许就这么点而已,
见过的,听过的,都差不多了吧,
我朝着这个鹿市最高的建筑走去,那个地方的大门很怪,是一个大大的头盔,我这次没有准备什么工作证,但既然上次已经在电梯里干过一次了,那在外面,我一样有办法搞到一张工作证才是。
这么想着,我脚步轻快了许多,而且心里平静的很,
没什么好想的了,也没什么好惦念的了,
只管去吧,因为我就是所有事情的纽带,既然如此,我就来把扣都解开,
用我这条早就该不在的贱命一条,
去换。
因为任何事情,躲是最没有用的,
你只有直面,然后做了,
才能被评判,。
否则,不论是怎样处境的一生,
都会被白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