薇薇安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我岂不是要喊你老师了?”她顿了顿,抢在言白回答之前继续说道:“算啦你的魔法应该让更有天赋的人继承,我只有一个愿望。”
“你说。”言白觉得在那一瞬间,看着那双眼睛,就算眼睛的主人要他摘下天上的星星送给自己他也会想方设法办到。
“我希望跟你们回王城,早就听说了英格兰王城的美丽,我一直都很想去看看。”
“好的,我带你回去。”言白不假思索地一口答应,直到离开了薇薇安,稍微远离爱情魔法的对象,他才有些清醒过来,刚才种种心潮澎湃和冲动压根不像自己。他皱着揉了揉额头,在心里默默喊道【心魔】
【这还是你第一次主动喊我,什么事啊法师大人】熟悉的声音在心底想起,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笑意。
【面对她,你是什么感觉?】言白没有指名道姓,不过他和心魔都知道这个她指的是谁。
心魔先是大笑了几声,又调侃言白几句,才漫不经心地回答【当然是想把她据为己有咯,让她永远只注视着我一个人,让她只属于我一个人,只有我能看她触摸她拥抱她,为了得到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
心魔又呵呵笑出声【是不是觉得我在开玩笑?不不不,这些都是真的,所以本体你最好别放我出来,一旦我夺得主动权你绝对会后悔的。】抛下这句话,他再次潜入心海深处失去踪迹。
言白扶了扶自己的尖顶帽,转身朝阿尔托莉娅的帐篷走去,轻声自言自语,像是在对自己,又像是在对心魔,更像是在对一个一直注视着他的人说:“这不是爱情,这只是爱情的诅咒。”
结果没等言白找到阿尔托莉娅,他就先被后者派出的骑士急急忙忙地请过去。
掀开布帘,不大的空间里已经挤满了人,言白匆匆一掠:高文,凯,兰斯洛特还有好几个算得上是阿尔托莉娅心腹的圆桌骑士都在,所有人都屏息沉默,皱紧眉头,而被众人围在中间的阿尔托莉娅坐在椅子里,她膝盖上端放着一把断剑,石中剑。
言白不紧不慢地走过去,托起石中剑的剑身检查了一番,从剑身的一半位置处确定的确再无修补的可能才问:“发生什么事了?”
剑的主人保持沉默,懊恼地垂着头不愿回答,还是凯看了看周围同样不语的同伴忍不住跳出来解释。
原来不久前阿尔托莉娅前往附近城堡,向城堡的主人安努女爵告别,这时候已经向阿尔托莉娅臣服的女爵却慌慌张张向国王陛下求救,说是有一个异国的君王试图强占她。阿尔托莉娅为此和随后到来的佩涅诺尔王开始决斗,并将其杀死。但是因为安努女爵的谎言,杀死一个并非敌人且比自己弱小的对手违背了骑士的精神,当阿尔托莉娅获胜的时候,石中剑就从中间折断了。
“这也是没办法的。”凯似乎是想为他的养兄弟辩解,在解释了来龙去脉后,顿了顿补充道,“在面对一个美女时,任何一个男人都会或多或少添加了冲动的鲁莽。”
言白没有回答他,反而扭头看了眼高文,后者心领神会地率先离开帐篷,其他的骑士也沉默地跟着他离开,一时间在这个封闭的深蓝色空间里,只有从窗□□进来的苍白阳光和盔甲的清脆撞击声。
“我们都知道凯说的很正确,但是为了美女的鲁莽不会出现在你身上,所以,为什么?”阿尔托莉娅向来仁慈宽容,无论是对待自己的子民还是敌人,像是这种为了一个女爵而杀死一个邻国国王的事,怎么看也不像是发生在她身上的事。
“……因为安努是我的人民。”沉默了很久,阿尔托莉娅才低着头慢慢说道。她被银色钢铁包裹的手指轻轻抚摸着石中剑的断剑处,拒绝用眼睛和言白交流,“她刚臣服于我,我不能让她失望。”
道理很简单,为了保护自己的人民,为了证明她有能力保护一切归顺她的人民,阿尔托莉娅毫不犹豫地向一个无辜的人举起了剑。
“……你冲动了,王。”言白将手上的法杖换到另一只手,转身看向窗外,不少人盯着王帐窃窃私语,只是被高文等人阻拦,不敢靠的太近,也不敢大声喧哗,“为了人民是好事,但是你把人民看的太重了。”
“因为我是王。”只有这点,阿尔托莉娅毫不犹豫,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听佩涅诺尔的解释,后悔自己为什么那么冲动,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多想一点,但从不后悔为了人民断了石中剑这件事。
是的,正因如此,她才被英格兰的人民尊称为圣王,因为她高洁公正无暇,如圣人般完美,为了人民她付出了她的一切,将所有为人的欲望都放在了王者这个身份之后,甚至完全克制住,一个伟大的王者,一个愚蠢的王者,一个值得尊敬的王者。
“阿尔,我偶尔也会后悔。如果当年我没有遵循尤瑟王的遗嘱找到你,让你前往王城,是否你现在会快乐的多。你付出太多,但是往往并不会得到你所想要得到的结果。”言白将视线从远处一个皱紧眉头的骑士脸上移开,转身面向抬起头的金发女子。十年过去,她已经不能再被称为少女了,但是天生的娇小体格和稚嫩的脸孔,让她看上去远远比实际年龄小很多。
“没有如果,梅林法师。”阿尔托莉娅很平静,“一切为了人民,我不后悔。”
时间静止了几秒,王帐里寂静得可怕。最后言白点点头,用法杖底端敲了敲地面:“那么好吧,我们去为您寻找新的佩剑。”
两匹骏马焦躁不安地在草地上来回踩踏着马蹄,不时仰头喷气,显然它们已经等不及奔跑了,这两匹都是万里挑一的好马,白色那匹是阿尔托莉娅的爱马,陪着她南征北战了好几年,而灰色连马鞍都没有的则是言白的坐骑。
阿尔托莉娅正在一旁交待高文,这次只有她和言白两人去寻找佩剑,剩下的人则由高文骑士负责,返回王城。高文是这支庞大队伍的主要负责人,兰斯洛特辅助。
白骑士和湖之骑士,言白的目光从这两人身上一滑而过,比阿尔托莉娅高上一个头的两大骑士,在战场上让敌人闻风丧胆,此时却如同牧羊犬般在主人面前乖顺听话。
“你先和队伍回王城,我陪王去取他的新剑,很快就回来。”言白低声对薇薇安说。她今天将头发编成一条粗粗的麻花辫,搭在一边肩头,蓝色的眼睛明亮清澈,脸上时刻带着笑容,连声音像是浸在蜜糖里甜蜜动人:“好的,法师。请您和王一定要小心,我会在王城等您回来,那个时候您能带我看看著名的白城有多美丽吗?”
言白忍不住微笑起来:“叫我梅林就可以了。当然没问题,我的女士。如果你觉得无聊,也可以请王宫里的其他人带你去城里看看,相信你会爱上它的。”
薇薇安咯咯笑起来,双颊略带红晕,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梅林。我心有所属,不能再爱上其他。”
言白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听到这句话时不争气地心跳陡然加速。他张张嘴,随即又合上,然后只是朝她点点头,便翻身上马。牢牢坐在灰色骏马背上,长长的胡须被风吹得向一边飘去,言白弯下身,捞起胡须固定住不让它干扰自己的视线,将一直藏在袖子里的晶蓝色花朵插在薇薇安的发辫里,蓝色的花瓣纯净无暇,正如少女的眼睛。那种相互映照的美丽,甚至吸引了旁边的阿尔托莉娅,她看了眼满面红霞的薇薇安,朝言白调侃地眨眨眼。
言白假装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各色目光,简单地丢下一句送给你的,便一拍灰马的脖子,朝阿尔托莉娅走去。后者也将事务交待完毕,在一干骑士和侍从的恭送下,骑上白马,和言白一同朝北方奔驰而去。在那里国境线的尽头处有一片树林,树林中心有一片凡人无法到达的湖,湖中仙女就居住在那儿。
这不是什么秘密,应该说全英格兰的人民都知道这点,只是从古到今罕有人能到达圣湖,因为围绕圣湖的那片森林就像包围阿瓦隆的迷雾长河般难以越过,它充满了有毒的瘴气,勾刺疯长的荆棘,还有各种各样千奇百怪的危险生物,有些甚至只在神话中出现过。还有传说这片森林的某一处还有梦魇,连湖中仙女也无法赶走它,只能和它毗邻而居。
但这一切在帝国最强大的法师面前也不算什么了。瘴气可以用魔药水隔绝,荆棘可以用魔法清楚,危险生物往往比其他动物有更强大的直觉,会自动避开比自己强大的生物,所以当阿尔托莉娅看见面前波光粼粼的圣湖时还有种在梦中的感觉,这一路走来太过顺利,顺利到她都不敢置信就这么到达了目的地,自己连受伤都没有。
想到刚才梅林法师处理一只豹猫精准无比的动作,她想起某些传闻扭头看向身边白发苍苍目光深深的老法师:“您真的来自阿瓦隆吗?”
言白没有看她,只紧紧盯着微波浮动银光闪烁的湖面答非所问:“王,您的新佩剑就在湖中央。”
一句话立刻吸引了阿尔托莉娅的全部心神,或者说她体贴地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随着梅林将目光投向湖心:“我要怎么过去?”
湖岸有芦苇生长,四周还有茂密的树林,或许可以用这些快速地搭出一个木筏,阿尔托莉娅在心里盘算着,有梅林和他的魔法在木筏肯定很快就能完成。
“走进去。”她没有想到,梅林法师看也不看周围的树木,反而一脸认真地对她建议道:“将戒备卸下,什么武器也不要带,走到湖中央。”
“……您是准备用魔法吗?”阿尔托莉娅不抱希望的问。
“在这里,我的魔法不能起作用。湖的主人才是唯一可以使用魔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