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了个大草!”
毛矩艰难地爬上楼面,开口就是一句国骂。
低头看看自己的一双手,本来尖锐漂亮的爪子给磨崩了好几个,一双原本粉色透红的肉垫黑得跟反煮过几轮的卤肉似得,还火辣辣地烫得要死。
再往脚边的大窟窿往下看看,火焰像喷泉般已经涌上了七楼。刚才如果不是自己发了狠的一跳,估计现在就已经成了一只烤乳“猫”了。
呃不,还要外加一个烤乳“人”才对!
毛矩用手把背上绑着的小胖墩托了托。相对起他的小短手脚,一个四五岁孩子的腿也太长了,长得他没办法直立着行走,只能四肢着地地爬着。这样看起来,不像是背着孩子,倒像是驮着一包米。
“回头让你妈好好给你减肥!”
毛矩被压得胸闷,反手在还晕乎乎的小胖墩脸上捏了一把。
时间不等人,毛矩连起都不敢喘多几口,连忙驮起孩子往天台奔去,那是获救的最后希望所在。
......
“一二三,使劲!”
“一二三,加油!”
“就差一点了,使劲啊!”
“好了,胜利!”
随着“砰”的一声响,最后一辆堵在巷子口的奔驰被众人合力抬了出去,随意地扔在大道旁,还有人心怀不忿地踹了一脚。估计一来是罪不责众,二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车主只要不是智商清零,也不会犯着众怒还来纠结这么点小问题了。这也是发生在民风“斯文”的广南,要是在大东北,估计这几辆车早被人砸成废铁直接扔了。
但无论如何,现在终于清出了一条救命的通道。
“快!快把车开进去!”
消防队长顾不上抹一把脸,大冬天的,汗竟然出得跟洗澡一样猛。转脸又是一巴掌拍在身后的地中海中年男肩头上,
“李主任,好样的!”
一个消防支队队长表扬一个街道办主任,这从理论上讲,也不晓得算是同级的赞许,还是上级的鼓励。但是,如果从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的态度来讲,得到一个钢铁真汉子由心的夸赞,倒是一件令人非常欣慰和自豪的事情。
所以,即便肩头还是疼得有点发麻,但李主任的肉脸笑得都有点抽了。
正在这个时候,几辆厢型面包车飞快地往这边驶了过来。
“电视台的?”
“我去!大年三十都这么积极?”
“玛的,比那狗屁拖车来得还要快!”
消防队长没好气地呛了一句,对着李主任和刚才帮忙抬车的群众挥挥手,就赶紧跑步朝开向火场的消防车追去。
......
“砰!”
毛矩一记“飞猫神腿”踹开天台的铁门。其实那铁门只是虚掩,被这么一踹,撞到墙上接着又反弹回来,一下子拍在他的鼻子上。
本来毛矩对于自己的猫身最不满的就是两处,第一是八块腹肌化零为整成一坨肥油,第二是原本高挺的鼻梁变成一个低矮的粉鼻头。可这下的一撞,倒是让后者的怨念怕是要超越前者了。
顾不上捂着鼻子喊疼,毛矩急急忙忙地跑到天台边缘往下一看,滚滚的浓烟让自己有种站在火山口上的错觉,除了黑色的熏烟和红色的火焰,根本看不到楼下的地面。
虽然即便这样的条件,毛矩还是有信心赌自己这样从八楼跳下去,至少九成机会能够保住一条命。但前提是,只有他一只猫,如今要加上他背上的小屁孩,这赌局就变得稳输不赢了。
怎样才能从八楼下去呢?!
毛矩急着像热锅上的蚂蚁般在天台四处乱窜,这可不是比喻句,因为事实上他的确处于一口随时要沸腾的“热锅”之上。
忽然,抬眼看到一个物件,瞬间点亮了毛矩头顶的小灯泡!
接着,他连忙飞奔到天台边上:妙计已有,现在就看——
兄弟们给不给力了!
“喵呜——”
毛矩双手撑在天台边上,用尽所有的力气吼出一声。
这声音是如此地洪亮,以至于在喧闹吵嚷火场中的众人......没有一个留意到。
但是,这并不表示就没有回应。
“喵呜——”
没让毛矩久等,很快地,对面那栋楼的天台也传来了一声、两声、三四声回应的猫叫。
果然还是兄弟们靠谱!
毛矩咧嘴一笑,揉揉眼睛,透过熏烟的浓烟向对面天台的大黑他们挥挥手,以确认它们看到了自己。
这种老式楼层的天台通常是一栋楼公用的晾衣场,特别是最近几天天气干燥又有太阳,很多人都把衣服拿上来见见日头,一件件地像日式动画片里的鲤鱼旗似得飘扬。毛矩一爪子扯下几条长长的晾衣绳,艰难地用短小的手趾打上死结,还特地用牙狠狠地咬住扯了扯,确保结实可靠。
接着,在天台边上找了根裸露的钢筋绑住一头,这钢筋又自己一爪子粗,应该足够承载自己和孩子的重量。然后,另一头绑上块碎砖头,后退几步,前冲着扔过了对面。
绑着砖头的绳子在对面楼的天台跳了两下,就被大黑一把抓住了。
看到大黑出手,毛矩的心就安了一半。对于这位四腿兄弟,毛矩的信任度只比郑涵文要低一丢丢,至少比阿伦之类不靠谱的家伙要高得多。
隔空喊话,加上指手画脚的示范,毛矩终于让大黑把绳子在另一头绑结实了。
起火的旧楼是栋八层高的“古董”,但对面那栋的历史就更悠久,只有六层。这两层楼差不多七米左右的高低差,使得横亘在两者之间的一条细细的晾衣绳成了一条从高到地的缆索。
毛矩使劲扯了扯绳子,再三确定结实,他可不想半路变成成空中飞猫。然后,又从刚才抖落的衣服里翻出一条牛仔裤,用牙上爪地撕下一条裤腿。
把裤腿一端死死地缠住左边手,然后甩过绳子从另一边接住。毛矩站在天台,低头看看依然浓烟滚滚、火光冲天的楼下,深深地吸了口气,顺便回头摸了胖乎乎的笑脸一把:
“小子,等猫叔叔带你玩点刺激的!”
“嗯?小咪咪?”
不知道是不是被毛矩的爪子给摸醒了,更可能是上来天台后新鲜空气的吸入缓解了窒息的症状,总之在这个MOMENT,背上的小屁孩竟然醒了过来。
睡你的觉!男孩子就该想***!
毛矩没好气地往他屁股上拍了一爪子,然后抓住绳端,双脚一蹬——
如果现在楼下有人能透过重重的烟雾抬头上望,就会发现一只猫背着一个人,飞过悬挂着明月的夜空。这个酷似ET电影海报的画面,一定会令他终身难忘!
......
“我的儿子!快,快救救我的儿子!”
本来已经快要脱力了的母亲,看到消防员穿上装备一个个冲进了楼里,重生的希望像是一针肾上腺素瞬间让她又站了起来。
她忐忑而焦虑地死死地盯着那浓烟滚出的大门,期盼着下一秒就有人抱着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出来,那是她全部的希望,全部的生命,乃至全部的世界。
怎么会这么久?我们家就在七楼而已啊......
会不会找不到贝贝?他会不会藏到其他地方了......
不会出事了吧?或许只是受了点点小伤.....
但万一......
人在彷徨无助的时候,想得越多越脆弱。胡思乱想的大脑抽干了她四肢的血液,她感到自己手脚冰冷,快要站都站不住了。
“妈妈......”
周围的喧闹中,一声弱弱的喊声,却像是一记钟声直接敲进她的大脑!
回头望去,对面楼的大门口,那个自己思盼得心头绞痛的小小身影正站在那里。
她喊不出声来,最后的力气用在腿上,转身就想扑过去,但缺血的下肢却不听使唤,一下子跪了下来。
反倒是那小小的身影跑得飞快,一下子跑到了跟前,一下子紧紧地把自己给抱住。
是暖暖的!
是真的!
她死命地抓住儿子,以为干了的眼泪又一次满载而出,但这次的,是甜的。
“妈妈,是小咪咪送我回来的。”
孩子挣脱妈妈的熊抱,奶声奶气地说道。
“什么?”
“小咪咪呀,毛茸茸,肥肥的小咪咪!”
孩子抹着妈妈的脸,手指向对面那栋楼的天台。
女人顺着儿子的指向望上去,就在这一刹那,夜空中绽放出无数多朵火树银花的灿烂烟花,越江上的跨年烟花汇演开始了。
“三!”
“二!”
“一!”
“新年快乐——”
每家的电视里,都响起了《难忘今宵》的悠扬曲声,春晚终于到了尾声,新的一年正式到来。
大黑它们傻呆呆地仰头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而毛矩则看着下面重逢的母子,就像是欣赏着一件自己非常自豪的作品。可忽然间,他猛地一愣,往自己脑袋上拍了一爪子:
“晕,我怎么把这给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