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1日凌晨1点29分,阿廖莎林场。
暗紫色的火焰几乎蔓延到整座林场,久久无法熄灭。小小的女孩在火焰中奔跑,神力永无衰竭,所过之处皆堕地狱。来自中国的意志信号一轮接一轮地灌入她的脑海。对于自己人生的一切,卢千雪都清楚了,也迷惘了。
二十一年来,她跟哥哥卢西安一样,从未拥有过真实的世界,兄妹两人完全是世界战争的实验品。
在那支意志信号里,卢千雪终于见到了自己的父母——那是卢正军亲自输入的影像。遗憾的是,即使现实世界的她再回到流浪者,也只能再见到父亲,母亲已经被永远封存在记忆中了。
二十一年前的那个秋天,卢千雪和卢西安出生了。当年,母亲张羽还是个二十四岁的大姑娘,与此时二十一岁的卢千雪十分相像,如果中间这二十一年可以被抹去,母女二人站在一起,旁人是很难分出差别的。那年,卢正军也只有三十岁,卢西安长大像他,只是眉宇间少了一股英气,如果父子二人也能穿越时光相逢,一家四口便越看越像四兄妹了。
时间是上帝的枯井,埋葬一切往事,沉入虚空。过去的二十一年无法抹去,一家四口只能团聚在那几寸见方的小相框里,背景是似乎永不凋零的银杏,黄昏温暖天地,却冰凉了这一家四口的命运。
就在那张照片拍摄的当晚,父亲卢正军出发前往河南,澳大利亚联军进攻流浪者,母亲张羽被杀死,自己和哥哥卢西安被夺走。
当卢千雪看到这些往事,她哭了,她大哭,然而,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眼泪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毁灭。她只能在自己的意识中哭泣,所有悲伤所有痛苦都化作了太阳神力的燃料,化作暗紫色的射线喷涌,燃烧仿若命运之炬。
她跑着,也哭着,她不想脱离这种状态,即使世界会因此毁灭,她也想就此沉浸,因为那样她就能多看母亲几眼,多为母亲流几行眼泪,就像当年她父亲在秘密列车里那样。
因为她的悲伤永无绝境,阿廖莎的林火也持续旺盛。
另一处,阿廖莎北侧外围林场。
森林噼啪地燃烧着,火焰褪去的地方都成了暗紫色的焦炭,闪灭仿佛吐息。
“各部树立侦察坐标,准备集军。”英军阿廖莎部队的统领斯莱曼·迈思琳轻声说道。
四支部队的技术人员各自展开操作,很快,一张覆盖整座佩恩顿城域的雷达视野传回到斯莱曼的脑海中。四支武装部队的侦察坐标都被清晰标明,正从四个方向进入阿廖莎林场——一处大红色的目标正在林场中央缓慢移动,那就是他们的目标人物。
斯莱曼思考了一会儿,随后说。
“树立集军坐标,一分钟后汇报进度。”他以意识为手,在脑海中的雷达视野中点了一点,那个地方距离目标人物不近也不远,保证侦察安全的同时,也能兼顾出军反击或者危急撤离的速度。
斯莱曼是个谨慎的人,杰莉斯特三世女王曾亲口提醒过他“不要小瞧那个亚洲女孩,即使你部四支武装部队联手强攻,也未必是她对手。我要你们在合适的距离保持警戒,所有战术围绕压制部队部署,控制她。记住,是控制她,而不是消灭她。”
斯莱曼想起这话,不由得心里一寒。这浓厚的暗紫色火焰真的仅仅是一个女孩造成的吗?
英军四支武装部队朝着集军坐标汇集,无声且迅速。一分钟后,各部回报了进度。
“c队抵达集军坐标。”
c队是英军的侦察分队,他们行军速度最快,也必须最先抵达。
“怎么样?”斯莱曼问。
c队的军官闭眼感受一下雷达视野,又睁眼看了看远处森林中那个娇小的身形。雷达视野和肉眼视野的坐标吻合无误——卢千雪的身形在大火中若隐若现,似乎没有发现这里。
“安全距离,允许集军。”
“好,b队先上,a队和d队执行掩护。c队保持目标人物侦察,出现异常立刻回报。”斯莱曼说道。
各部迅速移动起来,b队是跟澳美联军二三分队相同的压制分队,他们同样由卓绝的意志人研究专家组成,许多年来,意志人的秘密不被英国大众所知晓,但杰莉斯特私下培养了一批研究专家,也是全英国唯一一批意志人学者。b队的规模不大,总计二十二辆装甲车,其中运载了四座命运钟和大量压制设备,都是专门针对意志人,甚至是太阳意志人的手段,是由杰莉斯特亲自布置的。
十四辆装甲车率先驶入集军地点,车上下来许多学者,他们大部分都戴着眼镜,似乎没什么战斗力的样子。后方八辆装甲车也迅速抵达。
“b队抵达集军坐标。”军官回报。
“好,开始布置压制手段。”斯莱曼回应。
“a、d队跟进执行掩护,不要惊扰目标人物。”
斯莱曼所在的部队是a队,与d队属同类部队——重炮部队。二者由大量猎豹坦克组成,速度与战斗力兼备。两支重炮部队朝着集军坐标推进,一路都是燃烧的碎焰,坦克的履带仿佛转动在暗紫色的地狱中。
随着四支部队的不断开进,士兵们开始听到某种声音,呜呜咽咽的,像是女孩在哭泣。斯莱曼脑里的雷达视野显示,那个大红色的光点开始闪烁,这意味着那个地段即将出现大规模能量爆发。
“集军中断,回避!”斯莱曼当机立断。
前方bc两队接到命令,迅速后撤了约四百米的距离,这个过程中,女孩哭泣的声音愈发响亮,甚至凄惨,让人听了一阵揪心。待所有部队回避完成后,斯莱曼没有下达下一道指令,而是静静地听着。
“长官”一名士兵靠近,想问些什么。
突然,一声巨响震荡了夜空,只见前方林场的火焰升腾起来,渐渐在空中聚集成一道火柱,仿佛一条暗紫色的巨蛇扭曲着向上窜动,直扑天庭。士兵们看见这一幕,无不面露惊惧,无法想象是什么样的怪物能掀起如此巨焰。然而,他们其实是知道的——那只是个亚洲女孩。
约过了三四分钟,那条巨大的火蛇才开始坍塌,化作无数暗紫色火星散落林场,整个世界重归寂静。斯莱曼抬头一看,那巨大的火柱仿佛将阴云都染上一层暗紫,颇为恐怖。
“集军,坐标未变。”斯莱曼低喝。
bc两队是同时后撤的,火蛇退去后,两队再同时出发——几辆坦克夹在大量装甲车中间隆隆驶过,碾过之处只剩无限死寂。
“这里是c队,无异常,重复,无异常。”c队军官率先抵达集军坐标,在他的视野里,那个亚洲女孩仍在原来的位置。无疑,先前那道暗紫色火柱是由她发出的,那个女孩跪坐在地上,仰头对着天,火焰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这里是b队,命运钟组装程序就绪,请求掩护。”c队军官的后方不远处,b队军官向斯莱曼发起请求。
“开始组装,a、d队即将抵达集军坐标,保持警戒。”斯莱曼说完,后背已经浸满湿汗。
ad两队在他的带领下迅速开往集军坐标,c队时刻观察着亚洲女孩的动向,b队正在全力组装命运钟。所有事项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斯莱曼想松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候,女孩的哭泣声又响了起来。斯莱曼刚想问c队军官是否侦察到女孩的异常,c队军官先行回复。
“无异常,允许集军。”
斯莱曼又闭眼调出了那张雷达视野,大红色光点稳定,并无大规模爆发的迹象,这时他才松了一口气,即使也也不知那个女孩为何哭泣。
“继续前进。”斯莱曼轻声说。
卢千雪跪坐在焦炭的地上,抬头看着天空。还未来得及看清什么,新一轮的意志信号又紧接着灌了进来,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又是否还能流出泪来。她只是感到悲伤,感到迷惘,感到前所未有的绝望——那种绝望,甚至比丧母之痛更深,且不知来处。
“雪儿。”虚无之中,一道声音响了起来。
谁?——卢千雪警觉,但说不出话,只是在脑海中想出了这个字。
“雪儿”没来处的声音再次响起。
卢千雪的绝望渐渐转为害怕,再转为恐惧,最后翻卷成一股巨大的浪潮——她甚至能在虚无中看见那片恐惧的浪潮朝着自己扑来。
那是什么?是什么?西安,你在哪里?父亲救救我,救救我啊恐惧和绝望完全吞没了这个女孩的意识。一滴暗紫色的眼泪从她的眼角流落,融化了小片地面。她的双眼闭合,头颅像是失去灵魂般低了下去。
阴沉的夜幕下,暗紫色的巨焰中,小小的女孩跪坐在林场中央,安静的模样仿佛默哀。可是,那精致的嘴角竟缓缓扬了起来
“这里是b队,四十秒后完成第一座命运钟组装。”b队军官向斯莱曼报告。
“好,八十秒后a、d两队抵达集军坐标,保持”斯莱曼没能说完一句完整的话,c队的军官直接切了进来。
“长官”他说话轻轻的,听起来十分小心,仿佛生怕惊醒了什么东西。
“什么事?”斯莱曼问。
“那个女孩她她在笑。”c队的军官缓慢地扭动视听传播设备,“视”界面开启,此人所见的一切都被投射在斯莱曼的脑海中。
斯莱曼看到了——那个亚洲女孩仍然跪着,她的脸扭了过来,她在笑。她的眼睛很大,笑起来两道眉毛弯得像是柳条,然而,那对眼眶却被无底的暗紫色填满了,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斯莱曼看着那笑容,只觉得一瞬间,背后的冷汗都干结了。他开始无法呼吸,那个女孩的笑容仿佛隔空攫住了他的喉咙,他的意识在迅速模糊,却仅仅是因为一个笑容。
呼呼
模糊中,他听到周围沉重的喘息声,沉重?为何呼吸会如此沉重?
呼呼
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喘息也十分沉重。阿廖莎部队的所有士兵都跟他出现一样的症状,仅仅因为一个笑容,呼吸就变得极为困难,极为沉重。
时间在此处被放慢了无数倍。每张脸上的表情都开始扭曲,开始恐惧,开始崩碎,士兵们仿佛遭到恶魔的凝视,灵魂逐自凋零。
暗紫色的火焰在林场中熊熊燃烧,高温沸腾了天地。可士兵们的心脏,却渐渐降至冰点。
太阳王遗落在人间的双生子,出现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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