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特洛里克离开了,随他离开的还有那个极金意志人——粗壮的外骨骼大步摇摆,在地面上踏出沉重的印记,像是一块发金光的、会行走的钢铁。
很快,整个港口就陷入了渺无人烟的平静。浮云飘散在碧蓝的天空中,近海波澜荡漾,海鸟轻鸣着在空中掠出几道柔软的弧线,消失在视野的尽头。达蒙环顾着海港,周围全然没有七月份的毒辣,有的只是与季节不符的温暖,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穿出,隐约泛着一股触手可及的可爱——这是来自四十八年前的英国的阳光,点亮了岁月,它是如此温柔。
达蒙怅然,他没看到自己的影子,这一切都是被模拟出来的。自己这具虚拟的身体,没有任何皮肤感觉,感受不到阳光的温暖,也感受不到海风的温柔。他与眼前的场景,隔着实实在在的四十八年。
达蒙在前,往事在后,他现在只是以一个未来人的身份在窥探往事,不配拥有往事中的温暖,只配得知那些挣扎在历史缝隙中的恩怨。
他还在反复确认一件事——自己是否听错了斯特洛里克和军官的对话。实际上,他并没有听错,二世国王确实下达了备战命令,那艘“岛舰”也将在三小时后抵达,届时,震惊世界的敌英战争爆发。
无情的事实击溃了达蒙,此时的他,心中只有痛苦与悔恨——日本那么强大的国家,很可能就要开着一艘“岛一样大”的军舰来攻打英国,而且,那架毁灭级的帝国炮也必然被投入战争使用。达蒙无法忘却敌日战争,无法忘却帝国炮吞天噬地的威力,那种世界末日的场景,刻在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达蒙绝望了。
以他目前所知的两国实力,英国绝对不可能抵挡住日本的反扑,有哪个国家能扛住一艘“岛一样大”的军舰的打击,对于英国来说,最好的结果也只能是同归于尽——就像敌日战争一样,如果,只是如果,岛舰不足以匹敌英国,它也会像拉克斯一样,舍身撞击英国,可那是一艘岛般庞大的军舰,叛国者舰队与岛比起来,简直如蚂蚁脆弱,叛国者舰队足以撞毁帝国炮——而岛舰如果撞击英国,其威力不会亚于板块碰撞,整个大不列颠岛屿都会被震颤。
达蒙本就是个悲观主义者,得知这个消息的他,不断在脑海中推想战场画面,陷入更深的绝望,叛国者舰队与帝国炮同归于尽,他不在意,因为那与他无关。但岛舰与英国同归于尽,他为此感到深彻透骨的绝望——因为英国,是他的祖国啊
那一刻,他终于理解斯特洛里克,理解了他为何不敢贸然发动敌日战争的原因——日本,真的太强大。
就在达蒙陷入绝望深渊的时候,一种熟悉的声响将他拉回了现实。刺啦刺啦的,像是激光焊切的声音,很平滑,很清爽。他最先做的不是寻找声响来源,而是在回忆中翻找——这种声音是防御壁切割云层的声音?他抬头看向天空,果然,就像先前拦截叛国者舰队出航一样,云层正在被切割,泛着梦幻的泡沫光泽。
达蒙看到此景,绝望的悬崖上突然开出了希望,他心想——防御壁!对了,还有这种超级防御科技!英国的军备体系向来以防守著称,防御壁就是闻名世界的最强法宝,防御灭世炮用的是它,阻止叛国者舰队出航的也是它,再加上英国的高科技海战武器,或许还有与日本一战的机会。
想到这里,达蒙振奋了不少,虽然还没有必胜的决心,但至少,他已经窥见英国生还的机会。这很好,这很好。他在心底不断重复着“这很好”。
他恨不得去帮助斯特洛里克部署防守策略,不过他很快想到,自己就算存在于这个世界,也只是个小兵级人物。然后,他又不断重复着“这很好。”,搓着手掌——数秒前还陷入绝望的他,现在似乎已经回归了正常心态,思绪也清晰了许多。
三个小时,足够防御壁的完全铺设。
三个小时三个小时?达蒙突然意识到蹊跷——为何是三个小时,先前,每次,自己重回折叠世界都是直接对应某件重大事件,但这次,为什么会提前三个小时被“放置”在这座港口?曲折的往事锻炼了达蒙的思维反应能力,他很快想到——敌英战争可能不是自己所推演的那样,而变数,就发生在这提前的三小时里。
斯特洛里克!达蒙想到了——面对敌英战争,二世国王似乎并不害怕,反而很高兴,这与他先前的态度截然相反。不难推测,是因为极金意志人的诞生,他说过“四号的状态相当不错”,也就是说这四名极金意志人,足够抵挡日本的反扑。至少,达蒙现在是如此认为的。
这很好——达蒙又重复了这句话。他现在与斯特洛里克一样,甚至有些高兴。细数英国的战争科技,达蒙更加振奋——大量海战能力卓越的红眼海舰,足够与日本的轰炸部队周旋;海岸岩层中排布着大量海堡、地堡,防止敌军的海下部队偷袭各大港口;陆战载具有猎豹坦克、黑鲸坦克等一众攻守兼备的超级坦克群,提供强大的火力支持的同时,也大大加强了沿海战线的防御能力;对空载具虽稍为欠缺,但有防御壁科技的存在,空中战场几乎不必担心;英国的具体兵力达蒙尚不清楚,但有迈思琳家族在,这是一支数量庞大的超级军队,足以压制日本的普通士兵——达蒙下意识地夸大了本**备实力,他用这种办法来消除自身的恐惧。还有最重要的,可能也是最关键的兵种——极金意志人。
因为前面那些东西,英国很早就拥有了,但先前斯特洛里克根本不敢发动敌日战争,而现在,极金意志人研发完成了,即使只有四名,似乎也足够对抗日本反扑——达蒙是如此揣测二世国王的策略的。
这很好——达蒙不知多少次重复这句话。似乎真的很好,至少以目前的状况来看,英国确实有与日本一战的实力。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敌英战争即将发生了。达蒙从幻想中脱离出来,再次环顾这个陌生的港口——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场景被调换了。
达蒙现在正站在两辆黑鲸坦克的中间,他抬头看去,逆光完整地勾勒出车体轮廓,高耸的炮台遮蔽阳光,把达蒙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仿佛两位黑色的巨人凝视远方,它们刚刚停稳。地面开始震动,越来越多的黑鲸坦克隆隆开进。达蒙试着走出去,找了一个视野开阔的地方观察——这一看,他更加坚定了信心。
英国的战争准备已经基本完成,整个国家的海岸线都被一条巨蟒似的黑带环绕,那是数千万座海堡,沿岸海堡群已经从岩层中弹射出来,随时准备迎战。
海堡群的下方,是更加庞大的红眼海舰群,大量深灰色的舰体浮沉在英国近海,数量是叛国者舰队的数百数千倍,舰队呈横向悬浮在英国近海,达蒙的虹膜视角甚至无法收纳舰队全貌。最远端的一艘海舰隐入海岸拐角,这意味着它们与海堡群一样,也是呈环绕式排布的,想必已经这支超级舰队,已经绕国一周。达蒙想。
港口内部沙尘沸腾,沙幕中可以看见突兀的漆黑载具,无数辆黑鲸和猎豹正在缓缓开进,呈前后阵型排列成片,排满了整个港口,缝隙之小甚至让达蒙怀疑——这能够一个人走过吗?当然,达蒙只是随便一想。战争载具的排布如此密集,对于英国来说是好事——这是一片超级坦克群。管他什么岛舰帝国炮的,都会在大英帝国的火力下灰飞烟灭!达蒙嘟哝着说,此时他更加自信了。
大量士兵从坦克中涌出,每一人都穿着军装,开始列队。而不远处,另一支穿着相同军装的部队也正在集结,达蒙一眼就认出了一个人——罗森堡·迈思琳。此人是外交部部长,先前因为忤逆二世国王遭到电击,现在他正与无数同胞排列成军,应对即将到来的敌英战争,达蒙很明白——普通士兵和意志人士兵是该区分列队,就像猎犬和狮子,战斗力根本不在一个层级。
关键人物出现了——四名极金机械意志人。斯特洛里克亲自开车送他们到战场,这四人从装甲车里出来,粗壮的外骨骼非常震撼,而且突兀。但高大得正确,突兀得也正确,这必是敌英战争的关键所在了——达蒙想。
先前温柔可人的海港现在俨然一座军事要塞。空中的防御壁也铺设完成了,泡沫光泽延伸开去,笼罩了整片天空。敌军的空袭部队绝无施展之地!——达蒙又自顾自地说道。
斯特洛里克跳下装甲车,面无表情地点燃一支雪茄,透过烟幕看着海平线的远端。此时,英国所有备战部队都已经集结完毕,只等岛舰出现。
达蒙现在很兴奋,不免憧憬起战争胜利之后的情景——消除了日本这个老对头,英国应该会蓬勃发展吧
这时候的达蒙,完全沉浸在胜利的幻想中,以至于他忘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他现在所身处的,还是错乱之后的折叠世界。敌英战争的事件走向,还都是未知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