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如风把仅剩的小月牙收好,端起汤碗忧心忡忡地勺了勺,只有零零碎碎的星点儿肉末。
“唉,再过两天估计连肉末都看不见了……”
她舀了勺汤吹温了喂进蒂娜嘴里,因为有些心不在焉,喂得急了一些蒂娜突然呛了一下,白如风顿时精神大振,屏住呼吸紧张兮兮的盯着蒂娜。
会呛?那是不是意味着快醒来了?
她看看手里的鸡汤,又舀了一瓢满满的给蒂娜灌下去,只见蒂娜眉头微蹙,剧烈的呛了起来,呛到后面居然本能的伸手捂嘴,眼皮动了两下,豁然睁开!
“太好了,蒂娜终于醒过来啦!”
白如风高兴得跳了起来,而躺在床上的人则是静静躺在床上,眼神还有些迷茫浑沌。
“妖道,妖道。”
白如风咧着张大嘴乐呵呵的盯着蒂娜,见蒂娜还是没什么反应,又伸出手掌在她眼前晃了晃,语气有丝丝担忧,“妖道,妖道!你不会晕得太久傻了吧?”
蒂娜把头转向她,看了她两眼,又望了望天花板,白如风脸色更差,张着双手在她面前拼命乱舞,整张脸都耷了下来,哭丧着道:“不会真傻了吧?连我都不认识了了。”
蒂娜视而不见只是闭上眼睛长长舒了口气,缓缓道:“真是恍如隔世呀,想不到我还活着。”
听到这么正常的一句话,白如风惊喜交加,急忙把蒂娜扶起来坐着,又把剩下的鸡汤端过来,无比欣慰的说道:“这个党参炖鸡汤效果果然不错,一个金月牙值了,值了!来,你再来喝点。”
蒂娜倒没有注意到白如风在说什么,只是把视线落在自己的衣服上,微微愣了愣才问道:“我怎么是穿这身?我原来的衣服呢?”
说到这里白如风神色也有些尴尬,吞吞吐吐道:“换了。”
“换了?”蒂娜挑眉,“你?”
白如风点头,面色微红。
蒂娜的眉弓不自觉地跳了一下,“这么说……你替我洗澡,难道不是梦咯?”
白如风继续点头,脸色更红,急忙摆手解释道:“你放心,我闭着眼的,洗澡时什么也没看见,不过替你穿衣服时倒是不小心瞄了两眼。”
小丫头和盘托出,蒂娜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要说尴尬吧,的确是的,十分尴尬,但是怎么着都不能在白如风面前表现出来,要说害臊吧,其实也是有那么丁点儿的,但还是不能表现出来,除了这些她甚至还有丝丝的兴奋,她也不知道这兴奋的感觉由何而来。
总之此刻她不论心里是酸的苦的甜的辣的,她都要装做若无其事如喝白水一般,绝不能叫这丫头察出丝丝端倪,小瞧了她。
于是她满腔复杂的心情化作一声长叹,强作镇定道:“此身不过是副皮囊,心不邪则念为正。”
说完她有瞥瞥白如风,只见她腆着脸低眉顺眼的样子着实可爱,又忍不住说道:“你不也必摆红着脸摆出一副委屈样,我这副身子也算得上风姿妙曼,没事瞅瞅养养眼也是不错的,还不至于委屈了你,你该知福了。”
白如风闻言怔了怔,瞪大了眼看着她,反应过来后只觉胸口一滞,一口气堵在胸里呼不出去吸不进来,差点被气个半死。
蒂娜习惯性的伸手去抹她,突然觉得有些不顺手,看了看自己半边肩膀,只见袖管空荡荡的再也称不起来,手臂到底还是断了呀……
她虽是面不改色,但眼里神色暗了暗。
白如风心里一揪,琢磨着要怎么安慰蒂娜,还没开口蒂娜就伸掌过来封住她未说的话语。
“丫头你不必安慰我。”
蒂娜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我说过了,此身不过是副臭皮囊,不过是少只手臂,我师弟以前那样丑不也活得好好的,最后还娶得如花美眷,我就算缺了只胳膊看着也比他顺眼,我只是有些担心……”
她望望天花板,幽幽叹了口气,“你说我要是有朝一日能修成正果,能像我师弟一样换副新皮囊么?就是换不成能长只胳膊出来也是好的……听说瑶池仙女身资妙曼人比花娇,我若是缺只胳膊抱人多不得劲呀……”
白如风脸色僵了僵,气不打一处来,没想到蒂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担心自己缺了胳膊没法抱瑶池仙女,亏自己还日日夜夜担心她的身体,一腔热情全喂狗了。
她越想越是委屈,沉着脸把鸡汤往她手里一搁,没好气道:“有闲心想抱女人,不如想想这碗汤要怎么喝,本姑娘不乐意伺候你了!”
蒂娜弯弯眼角,一手端着汤一饮而尽,碗里几块碎鸡肉也一并吞了下去,意犹未尽的叹息一声由衷的赞道:“好鲜,好鲜,一吃就知道不是你的手艺。”
白如风又愣了愣,心里更憋屈了。
这时门吱的一声被推开,还未见人先闻声,“女侠女侠,药熬好了。”
王春端着药碗走进来,见白如风沉着脸站在一旁,蒂娜则笑嘻嘻的看着自己,“这位小哥,鸡汤是你熬的吧,手艺不错呀!”
察觉到屋里气氛不对,王春客气一番,胡乱搪塞几句,立马溜走。
蒂娜端起药碗,对白如风隔空一敬道:“这段时间幸苦你了。”
白如风又是一愣,没料到蒂娜会突然这么客气,心里的气倒是顺了不少,谁知还不待说话就见蒂娜一口把药喷了出来,“这是什么药?”
“别喷!”
白如风训练有素的一面去接碗一面拿着帕子去给蒂娜擦药渍,心疼的看了看药碗,“这药好贵的,都是人参何首乌当归什么的!全是名贵药材!”
“什么?”
蒂娜闻言呛咳起来,“咳咳,当归何首乌?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么?”
“知道,这是治血亏的,大夫说你失血过多得补血。”
白如风点头,回答得一本正经。
“是哪个大夫要害我!”蒂娜脸拉得好长,哭丧着一张脸,“这是治妇女气血亏虚的调经药!”
“我这是外伤过重失血过多,要生血……你这药吃了下面会流血,还是要失血……”蒂娜十分无语,“虽说最后结果都需要补血,但是补法发不同的,丫头究竟是哪个庸医给开的药方?这明摆着是欺负你。”
虽然白如风懂的常识不多,但调经药这三个字还是听得明白的,分明是治妇科的方子,蒂娜哪里是月经不调……怪不得蒂娜脸色那么难看。
本来是想把王春叫进来训一顿完事的,可是蒂娜先前那样气她,此时她也要报复一下,立刻坐在她旁边一面抚着背帮她顺气一面赔着笑脸说道:“就是刚才端药进来的那人开的方子,不过王春这段时间对咱们也算尽心尽力,喝和的鸡汤药汤都是他熬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他只是个兽医。”
说到这里白如风突然打住,压下心里得意胜利心情,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蒂娜脸上的变化。
“兽医?”
蒂娜眼珠动了动,然后脸色迅速变化由红到白由白到青,最往床上一仰,一副大义凛然悲壮牺牲的觉悟,有气无力的指着白如风道:“死丫头,你、你一定是故意的。”
白如风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眼里闪烁的却是得意无比的神色。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当时情况紧急,我实在找不到其他大夫,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了,再说兽医也没什么不好,瞧他不是把你医活了吗?”
言下之意蒂娜就和动物没什么两样了。
从认识蒂娜以来,每番斗嘴白如风都是落下风的那个,今日她终于抓着机会狠狠的报复了一把,之前的心理阴霾一扫耳光,变得晴光万里,心情好得不得了。
蒂娜冷着脸,半晌才憋出一句话,“没有他,我也死不了!”
“可是就没这么快好得了。”白如风接嘴。
蒂娜瞅了她一眼道:“好丫头,几日不见口技见长啊,来人界别的没学到,倒是凡人的油腔滑调伶牙俐齿学得一等一的全。”
“嘻嘻,过奖过奖。”
白如风晃着脑袋,越发得意。
“不过……”
蒂娜突然敛了眉心怒色,轻轻的捉过白如风的手,看着她一字一句认真道:“我受伤的这段时间,真是苦了你。”
白如风微微一怔,上一秒中还张牙舞爪得意万分,这一秒中便低眉顺眼羞态毕现。
在白如风脸上出现这番神态着实把蒂娜吓了一跳,只见她盯了白如风半晌才发出由衷的感叹:“向来只听女人变脸比翻书快,没想到女妖变脸也很快,不过依然是万种风情在一脸呀。”
闻言白如风的脸刷的一下垮了下来,秀眉倒竖,“你闭嘴!我才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女妖呢!”
蒂娜呵呵一乐,神色又严肃起来,她松开白如风的手,如自言自语一般幽幽叹道:“如今我可是欠了你好大的人情,说要还的话未免见外,不过说认真的,若真要还你,只怕我这辈子都还不起。”
这话白如风听来是很不舒服的,可最后她到底还是没有发怒,只是扭开头满不在乎的接道:“我从没想要你还过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