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天府的一家酒楼,生意兴隆,宾客满座。
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人,穿一身灰色的衣服,不很整洁,须发更像找不到方向的乱麻,胡乱生长,面色惨白,似是营养不良,又似酗酒过度,但无论怎么看都像一个落魄之人。由于太过邋遢,看不出年纪大小,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若说这葫芦有多大,只怕少说也能装下两三斤酒。桌上放着一把剑,剑鞘非常古朴,装饰不多,只有几道简单的纹饰。
只见此人伸手端起面前的一碗酒,一饮而尽,倒显出几分从容气度。只见他一手抓起酒坛,晃了晃,只听到一点清脆的声响,知道坛中已经没有多少酒了。
这时,旁边一桌的宾客说道:“江湖传闻,酒剑杀了崆峒派长老冯鹤声,现在崆峒派上下正在全力追杀他,只怕这次酒剑要凶多吉少了。”
说话人对面的年轻人说道:“江湖上人人皆知酒剑从未败过,我看崆峒派也未必能把他怎么样。”
听到这里邋遢人把酒坛举起,向下倾倒,酒顺势而下,他张开口,不见吞咽,只有喉结动了动。顷刻间,酒已尽。他将两块碎银拍在桌上,拿起剑,大踏步而去。
走的倒是轻巧,可是刚出店门不足百步,就有九个身穿道袍的人拦住了去路。为首的一个长者说道:“酒剑,你离经叛道虽为武林中人所不齿,但罪不至死,可你无故杀我师弟,就是和我们崆峒派势不两立。”
酒剑说道:“沈飞云,你小老头又杀不了我,拦我去路有什么用吗?若是韩奇来,或许能有点胜算。”
沈飞云是崆峒派长老,武功极高,轻功更是武林一绝。听了这话气得眉头一皱,胡子都倒竖了起来,怒道:“酒剑,你不要太狂妄,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崆峒派的武功。”
酒剑似乎完全不以为意,懒洋洋地说道:“又不是没见过,有什么稀奇。”
这时周围早已围上了一圈看热闹的路人,众人虽然乐意看热闹,但也不敢太过近前,只是远远地站着,唯恐伤及自身。
沈飞云不等酒剑话说完,已然起步,一个急冲来到了酒剑身前,他双拳连动,似实而虚,假假真真,迅速打出三十六拳,拳影重重,威势逼人。酒剑知道厉害,后撤两步躲开拳头攻击的范围。沈飞云见对手后撤哪里肯舍,踏步向前,拳头宛如出海蛟龙,朝酒剑脸上、胸前和小腹打去。
酒剑再退两步,喊道:“停!”
沈飞云顿时收住攻势,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酒剑,说道:“你还有何话可说?”
酒剑嘿嘿笑了笑,取下葫芦,喝了一口,说道:“我名酒剑,拳脚功夫自然是不及你小老头的,所以我以剑对拳,你可别说我欺负你。”说完拔剑出鞘,速度之快,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这把剑也极为特别,颜色黑漆漆的,只有剑柄前端“玄空”两个明晃晃的字闪着金属的光芒。
沈飞云似乎颇不耐烦,说道:“说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说完又发动了攻势,双拳挥动,虎虎生风,每一拳都有开碑裂石的威力。
酒剑使出刺字诀,连刺两剑,分别瞄准对手的咽喉和心脏。沈飞云一左一右侧身躲过,抡起一拳朝酒剑胸前打去。酒剑手腕轻抖,一道剑光闪过,直削沈飞云手臂。沈飞云心头一惊,急忙收拳。
两人你来我往,交手了十几回合,酒剑仍是神态自若,可沈飞云却心惊肉跳,似乎自己的每一拳都在对方的剑影笼罩之下,由此认定绝无取胜的可能,虚晃一拳,跳出圈子,说道:“你果然剑法精奇,只是街道狭窄,围观的人又多,我的游龙拳无法使出真正的威力,如果伤及无辜就不太好了。这样吧!就让你见识一下我崆峒派的八卦剑阵。”话音刚落,就指挥弟子摆出了阵法。
酒剑听到对方要布剑阵,笑了笑,说道:“崆峒派八卦剑阵是很有名的,可是我对破阵没什么兴趣,告辞!”说完迅速插剑入鞘,一个旱地拔葱,跳上屋顶,转身向反方向而去,速度之快简直匪夷所思。
沈飞云见酒剑想逃,喊一声“追”,自己当先跟了上去,十多名弟子轻功稍差,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沈飞云以轻功著称,但酒剑从无败绩更是有原因的,两人之间距离越拉越大。沈飞云暗暗心惊,想自己轻功之快,天下间绝没有多少人能逃脱自己的追击,但任凭自己如何努力,和酒剑之间的距离还是越来越远,不由得后背发凉,心知自己一身修为,也不过如此。追了一段,已然丢失了目标,一时间兴趣索然,停下了脚步。
过了一会儿,崆峒派弟子追了上来,沈飞云仍是极要面子,不肯服输,只是说道:“酒剑虽然不修边幅,但终究是绝顶高手,你们几个小辈轻功太差,追不上他,看来只能智取,不可强攻。”
众弟子心中明镜,知道师父并非酒剑对手,心中有气,谁也不敢说话,只是唯唯诺诺。
酒剑甩脱追兵,颇为高兴,边走边看,这应天府果然不比寻常城市,高楼林立,街道宽阔,两旁店铺众多,经营着各种物件,小商小贩更是摆起了各种摊位,物品之丰盛,当真有太平盛世的感觉。
突然一阵困意袭来,也不知道是酒劲发作还是有点累了,酒剑寻思着找个什么地方睡上一觉,突然发现前方有棵大树,长得枝繁叶茂,枝丫粗壮,正是睡觉的好去处,当下打开酒葫芦,喝了一口酒,加快脚步,朝大树而去。走到离大树两三丈距离的时候,突然树后转出一个人来,三十出头的样子,神采飞扬,身穿浅色道袍,衣襟随风飘动,右手紧握宝剑,说不出的飘逸洒脱。
酒剑不禁眉头一皱,朗声说道:“不是,我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刚打完崆峒派的沈老头,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遇上你,我和你无冤无仇,你怎么总像个鬼魂似的追着我不放啊!”
那人说道:“你做事太过出格,已然引起武林中各大门派不满,尤其近期又得罪了崆峒派,更是要命的事情,掌门有令,让我捉拿你,我只是奉命行事。”
酒剑显得很无奈,说道:“不是我怕你,只不过看你双眼失明,身有残疾,不和你一般见识,你不要欺人太甚。”
那人说道:“我的眼睛不劳烦你操心,倒是你,跟我回去呢还是跟我回去?”
酒剑似乎不屑一顾,蹑手蹑脚向后退去,他坚信自己的脚步绝对没有任何声音。
可那人还是摇了摇头,微微一笑,说道:“怎么,还没打就想走了?”
酒剑心中一惊,此人的听觉难道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还是真的能仅靠直觉就断定一切事物?不由苦笑一声,说道:“这里太小,咱们城外比试。”边说边大踏步朝城门走去,边走还不忘边喝一口酒。
两人走了几里地,还没有出城,那人只是不紧不慢,跟在身后,突然说道:“喂,酒给我喝一口。”
酒剑嘿嘿笑了笑,从腰间把酒葫芦解开,扔给那人,那人顺手接过,喝了两口,说了声:“多谢!”又将酒葫芦抛回给酒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