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城虽只是一座安州与易州边界的小城,但因为地处交通要道。所以,城中过来客商不断,商铺、酒肆林立,异常繁华。
尤其是每年的深秋九月时节,更是热闹非凡。因为每到这个时候,欣城有一项天下有名的比赛。那就是“二君争霸”。
所谓的“二君”是指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中的“兰”与“菊”。梅高洁傲岸,兰幽雅空灵,竹虚心直节,菊冷艳清贞。
欣城的气候非常适合兰和菊的生长。而且这里的人们也异常喜欢这两种花,家家户户都会种养不少兰与菊。到了每年九月,全城居民都会将兰花和菊花展览出来。
数万盆的兰花和菊花,将整个欣城都装饰为一片花海。花会从九月初一开始,一直持续九天,到了最后一天九月九重阳节那天花会达到高潮。因为,这一天人们会在数万盆兰花和菊花中,选出最好的一盆,称之为“花王”。这也就是花会被称为“二君争霸”的缘由。
每年的花王均不固定,大致成一年兰花,一年菊花,二者交替的状态。
今年的花会要比往年更加热闹。因为今年的花生长的比往年任何时候都好,而且数量也较往年更多。
重阳节自古便有登高祈福、饮酒赏菊的习俗。重阳赏菊也是一件文人墨客所喜爱的事。李子轩虽说现在是从戎之人,但他也是一个书生。自然也喜欢登高远眺、赏菊饮酒之事。
况且在这欣城花会不仅能欣赏菊花,而且还能欣赏到他所喜爱的兰花。当然,并不是说他不喜爱菊,而是二者相较,他喜兰胜菊一筹。
按以往的规例,每年重阳节,除了留守军营的士兵外,其他士兵都会放一天假。家在欣城附近的人都就回家了,而家离欣城比较远的人,他们往往是在欣城逛一天,或饮酒作乐,或采购生活所需。
重阳这一天,李子轩和赵启俊、杜御三人结伴同去看花会。于敬不喜这些,便主动请求留守军营。
三人来到欣城,眼前的景色让他们吃惊。全城下到地上,上到楼阁到处都是兰花和菊花。彷佛走进了一座花城。这数目至少不下十万盆。
各种各样的人,男男女女穿梭其间。或走马观花,或伫足细赏。李子轩三人也进入人流,随着人流移动。
途中看到一盆淡黄色的兰花,虽然碧绿的茎叶稀疏,却别有一番韵味。李子轩想停下脚步细细观赏一番时,却被熙熙攘攘的人流挤得向前而去。
他想回头再看一眼,转头却已望不见了。这让李子轩不免有些低落。
正午时分,三人相要寻个地方吃饭时。杜御建议去城中心的兰舟酒家。
那里是欣城有名的酒楼。最重要的是它临靠欣湖。欣湖是欣城中心的一片湖水,而且面积还不小。至于是欣城因欣湖得名,还是欣湖因欣城而得名,早已不知缘由。
欣湖那里是花会最美的地方。而且更重要的是每年选出来的“花王”,都会在今天下午的时候,在欣湖所揭晓。
杜御已经在这欣城待了近两年了。所以,对这些事也都清楚。李子轩、赵启俊二人听了他的解释后,也都欣然接受他去兰舟酒家的建议。
穿过络绎不绝的人群,三人来到了城中心。一片波光潋滟的湖水就呈现在眼前。的确,这里的花比别出的更多,开的也更盛。
相应地,这里的人也比别处的要多。杜御领着二人朝湖边一座外形酷似舟船的建筑走去。那舟高达四丈,长有八九丈。想来这便是兰舟酒家。
果不然,走到这舟跟前,其门额上书着“兰舟酒家”四个字。走进酒楼,里面跟其他酒楼的样式差不多。只不过这里多了许多兰花。木制的架子上,隔间中间墙洞上,都摆满了一盆盆兰花。有白色、黄色、黄绿、紫色,各种各样;花盆也是颜色、样式各异。
酒楼共有三层,李子轩他们便直接上到三楼,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这位置,窗外便能是欣湖。潋滟的湖光,岸上的花海,尽收眼底。甚是不错。李子轩对窗而坐,赵启俊、杜御分别坐在两边。这样三人就都能看见窗外的景色了。
美,往往代表着争斗。就像是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而决斗;两头雄鹿为一头母鹿而争斗。这好的位置也是如此。
这不,就有其他人也看上这位子了。四五个满身痞气的青年上到三楼,便径直朝李子轩他们走来。其中一个贼眉鼠眼的跟班让三人让一让,说是他们大哥看上这位子了。
李子轩像是没听见一般,继续轻口抿茶。就连头也不曾转一下。杜御以前也算是个痞子,今天这些地痞欺到他这个痞子祖宗的头上。他自然很生气。狠狠地将这几个痞子骂了一通,刚才那个气焰还很嚣张的跟班、像是鼓气的蛤蟆一样,气得脖子鼓鼓的,脸通红。衣袖往上一提,手一握拳,就要冲上去打杜御。
还好被他旁边另一个青年拦住了。那跟班见青年人拦他,便放下了握拳的手。看来这青年便是这一伙地痞的老大。这青年微微一笑,向李子轩三人道歉,说他管教不严,小弟冲撞了三位。希望李子轩他们还不要计较。他们这就离开,不打扰了。
杜御没好气地回了句:“快滚!别打扰我们赏风景。”
那青年满脸堆笑,连连道是。然后便转身带着几个小弟要离去。突然,他抓起走到这边的小儿盘中的酒瓶,一回手猛地向李子轩头上砸去。
就在这时,一个惊呼声“小心”传入李子轩耳中。李子轩也感到脑后袭来的一股风,头猛地往一边一躲。“哐”一声,那陶制的酒瓶砸在桌上。李子轩手向后一挥,拳头砸在那青年腹部,紧接着手一上扬,抓住那青年的领口往下一甩。
李子轩一连串的动作后,只见那青年的头按在桌上。脸庞扭曲,嘴里不停地叫喊着。在这同时,赵启俊、杜御也已经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死死盯着另外几个痞子。
在那痞子青年连连求饶后,李子轩便放开了他。其他几个痞子连忙上前扶着他离去。那痞子青年在离开时恶狠狠地叫嚣着,威胁李子轩三人不要走。见这痞子青年还不罢休,杜御起身要追上去再揍他们一顿。但他刚一起身,那几个痞子便快速的溜下酒楼跑了。
李子轩喊了一声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愣在一旁的小二。让他再重新上两瓶“枫叶红”。那小二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桌上的酒瓶残渣一收拾,跑下楼去拿酒。
“枫叶红”乃是产自帝都的一种名酒。醇香浓郁,入口绵甜,人们都很喜欢。李子轩在帝都枫山书院时,也经常和唐昭、王远等人一起喝此酒。
刚才打碎了的那瓶酒正是那枫叶红。此刻空气中弥漫淡淡的酒香。
一会儿,小二又拿了两瓶枫叶红上来,放在桌上。李子轩拿起一瓶,手一指右后方角上的那里,让小二将这瓶酒送到那桌去。就说使他感谢刚才的提醒之语。
右后方角上的那桌,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人面容俊俏,看着年纪不大;其中一人背对着李子轩这边,李子轩看不到他的面貌。但李子轩知道刚才就是他提醒自己的。
小二将酒送过去后,那个面容俊俏,对着李子轩这边的少年冲李子轩这边一笑,拱了拱手。李子轩也回一礼。
过了一会儿,三人便解决完了一桌饭菜和一瓶酒。酒足饭饱之后,杜御、赵启俊二人要去湖上泛舟。李子轩便只好跟着二人一同前往,只是要求必须在“花王”揭晓之时赶回来。
他想要亲眼目睹这“花王”诞生的时刻。赵启俊、杜御二人满口答应,说一定按时赶回来,因为他们也要目睹“花王”的诞生。
三人租了一条船,开始在湖上游览。欣湖不小,岸边人声鼎沸的酒肆、白墙黛瓦的富家院落比比皆是。李子轩上船后,便直接躺在船中。双手垫头,望着碧空。赵启俊、杜御二人或坐或立船头,看着岸边的一人一物。
船划得很慢,过了很长时间才将欣湖游览了一圈。这时,时间也刚好差不多到了“花王”揭晓的时刻。他们也回到了兰舟酒家那里。
这里已经是围得水泄不通。三人见到不得前面去,便找了一个高处,远远地看。在那竹子搭建的半丈高铺满红布的台上。整整齐齐相对的摆着两列花。一列兰花,一列菊花,各有十盆。
九个身着白色长袍的儒雅老者,穿梭在两列花之间。细细察看着每一盆花,甚至连每一个花瓣,每一根茎叶都看得很仔细。
经过半天时间,从两列花中各选出三盆优胜者。然后又开始比选,又经过漫长的过程;在那六盆优胜者中,选出三盆优胜者。最终的“花王”将在这三盆中诞生。
九位老者轮流观赏这三盆花,在过了不知多久后,今年“二君争霸”的“花王”终于诞生了。那是一盆紫色的兰花。茂盛碧绿的茎叶,一个个紫色的花朵,无一不露着幽雅之气。
今年的“二君争霸”依旧没有摆脱二者交替的规律。去年的“花王”是菊花,今年成了“兰花”。李子轩看到最后是兰花夺得“花王”,心里不由得高兴,他原本就希望兰花能夺得“花王”。。
但他高兴过后,却生出了一丝落寞之情。谦谦君子,与世无争的空谷幽兰,本应该生长在空谷,而如今却被人用来争霸。不免落了俗,不知这是幸,还是不幸。
“花王”揭晓了,这一年一度的“二君争霸”也算是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