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塞瓦尔不过短短半天的时间,却比那些独自被留在克伦西亚辛苦征战的日子还要煎熬难耐。
朝着卧室走去的西蒙,脸上已经显而易见地浮现出急切。直到他迈着大步走到卧室门口站定,才对着紧闭的门扉松了口气。
菲尔德身上大大小小受了不少伤,今早他临出门时受伤晕过去的人才悠悠醒来。久别重逢的两人只来得及说上短短几句话,菲尔德便在药物的作用下,又沉沉睡去。
西蒙虽然受命进了王宫,但一颗心却根本没有出过莱顿庄。
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西蒙脸色一沉,卧室里竟然没有人。
不对。
西蒙皱起眉,他明明让盖尔守在门外的,怎么这会儿门里门外的两人谁也不在?
西蒙略一思索,便转身朝着走廊尽头走去,他转了个方向,很快在走廊上另一间房门口发现了站在门外,正在低声交谈的盖尔和乔治。
甫一见他,盖尔纠结在一起的脸豁然得到救赎,仿佛找到救星一般,忙对飞也似赶来西蒙诉苦般地打起小报告:
“将军,我阻止过菲尔德了,他一醒过来说什么都要来看赛雷亚这小子,我怎么说都不行,又不敢像对莫尔顿公爵那样,强行将他按在床上……”
西蒙眼睛一斜瞪过来,盖尔立即识趣地改口:“我是说,我没法阻止,就只好陪他过来了,您放心他也只是刚进去一小会,不会太累的。”
乔治也瞪了盖尔一眼,才正色对西蒙道:“我刚才已经和菲尔德说过了,赛雷亚的身体情况倒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最奇怪的是他的意识,照理来看他受伤远没有到危及性命的程度,不应该一直昏迷不醒。现在看起来倒像是有什么刺激着他,让他无法醒来一般。”
三人一阵沉默,最后还是乔治打了个圆场,道:“大约是我医术有限,也许等弗丽嘉大人来看过后,会有新的结论也不一定。”
盖尔叹了口气,缓缓道:“温斯顿伯爵夫妇已经来看过了,但我不敢让他们逗留太久的时间,伯爵夫人大哭了一场后,我便劝说着让人送他们回去了,也嘱咐好他们不要对外说出实情,只是威尔这小子,回来之后见他宝贝弟弟这个样子,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盖尔觑了西蒙阴沉的脸,小声咕哝道:“不知道地牢里那小子的命还能不能保得住。”
西蒙眼神一厉,狠狠地盯着盖尔道:“看好了,千万别让他死了!”
说着便推门进去,留下盖尔和乔治对视一眼,叹息着摇头。
客房里的采光很是不错,阳光照在洁白的大床上,有种舒适安逸的温暖感。
赛雷亚陷在宽敞的大床里,盖着柔软的被子正沉沉睡着。他全身缠着绷带,即便乔治医师用了最为精湛的包扎手法,他全身上下也没有露出几块完好的皮肤。
可坐在床边的菲尔德显然也没比躺在床上的人好上多少。他额头虽然第一时间得到了皇家骑士团内治疗师安德莉娅的医治,但因为伤口过大,此刻还是贴着一块四四方方的纱布,将他的连衬得更小了。
更别提手臂和肋骨上多处的骨折,即便用魔法治疗过,但还未愈合的伤口,稍微动作,想必还是会很疼的。而那人身上那些没有包扎的青青紫紫就更是没法去数了。
西蒙走过去,从后背倾身抱住他,小心地避开菲尔德的伤处,面露怜惜地亲了亲他的面颊。
菲尔德看见西蒙后双眼一亮,露出温柔的笑意靠在他的身上。西蒙保持着弯腰搂着他的肩膀的姿势,认真地看了看他的脸色,才抱怨道:
“今早不是说好了,要等我陪你一起来看赛雷亚的吗?”
克伦西亚一别后,西蒙的头发有些长了,摸起来柔软不少,就好像现在和他说话都带着少有的小心翼翼般,让菲尔德觉得耳目一新。用手指拨了拨西蒙额前的碎发,一双注满深情的青灰色的眼眸便毫无遮挡地呈现在菲尔德眼前,仔细地看了半晌,他才道:
“感觉你今天会很忙,所以我就自己来了。”
看了一眼仍旧昏迷的赛雷亚,菲尔德下意识攥住西蒙的白色衬衫,声音落寞:“如果不是我,赛雷亚根本不会躺在这里。我不应该让他一同前去的,那些人的目标明明是我,我没想到,他们会连毫无反抗之力的赛雷亚都不放过……”
西蒙从约克、伍德以及姗姗来迟的卢卡斯口中已经了解到了昨晚遇袭的前因后果,此时听到菲尔德自责的话,他却在心里冷哼一声:比起我的小菲比,有个人更适合坐在这里忏悔。只是,莱顿庄的大门都不会让他迈进来半步的,这些为了一己私欲就置他人于不顾的疯子,他现在一个也不想见。
轻轻将菲尔德从椅子上抱起,西蒙亲着他的额头道:“好了,乔治也说了,赛雷亚暂时不会有事的,下午稍晚的时候,我请了弗丽嘉老师过来看他,你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不然你的老师来见到你这副样子,怕是要心疼死了。”
菲尔德顺从地靠在西蒙肩上,闻言露出微笑,顺势搂住他的脖子温声道:“我还没问你,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突然地及凭空出现,也没有事先告诉我一声。”
西蒙立即将菲尔德抱进怀里,菲尔德似乎又轻了不少,如今他单手就能将人轻松托在肩头。内里虽然满是心疼,但西蒙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轻轻带上门,然后才道:
“别耍赖,我怎么没有告诉你呢?”
闻言,菲尔德立即从西蒙宽厚的肩头抬起脑袋,正对着西蒙的脸,控诉起来:
“你那也叫通知我吗?你只是对着多米不可一世地轻笑了一声!”
西蒙抱着他沿着走廊一路又朝着他们的卧房走去,边走边道:“也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心,自从离开克伦西亚后竟然一次也没有联络过我,我每天便满脑子想的都是回去要怎么惩罚他,自然就事半功倍了。”
菲尔德轻笑起来,不肯示弱道:“那不知道是谁,明知道我时刻忧心,却不肯告诉我有关前线战事的任何消息,每次都是伍德从军部打听来的消息才让我安心,这么说起来,这两个人互有犯错,就两相抵消了。”
西蒙不为所动,进了卧室,依旧板着脸,义正言辞道:“那么,又是谁在如此紧张混乱的塞瓦尔城里,大白天出去喝酒,喝醉了回来半夜还要撩拨我,说起来,你当着我的面都没有那么诱人地喘/息过,没有那么缠绵地叫过我的名字……”
菲尔德大窘,立即伸手去捂西蒙的嘴,谁知动作过急,一下子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他猛地吸了口气。
见菲尔德脸色一白,西蒙再不敢开玩笑,立即坐到床边,紧张地将他抱在怀里,急道:“哪里痛?碰到哪里了?你别动,让我看看。”
这时,房门被人敲响,伍德带人送来了午餐。
西蒙再不敢造次,仔细地查看了菲尔德的伤口后,便老老实实地哄着菲尔德吃了点东西。又看着他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落下一吻,动作轻柔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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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蒙的归来,让菲尔德身体里全神戒备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他便沉入梦中,不知过了多久意识才渐渐回笼。
“他受了些外伤,我主要是担心他使用魔力过度,会对身体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请您来给他看看。”西蒙声音里的担忧,听起来有些沉重。
这人明明在他面前不显分毫,原来心里的担忧没有减少过一分一毫。
一个颤抖的女声渐渐靠近:“这个孩子,每次都是这样。我真是再也不想看他受到任何伤害了……”
菲尔德费力睁开眼,果然弗丽嘉满眼含泪,正低头看他。
露出微笑,菲尔德柔声道:“老师,这次是意外,我并没有什么大碍。您不要伤心,您看我……”
他说着就要坐起身,弗丽嘉立即将他按了回去,佯装生气道:“别动,有没有事现在不是你说了算的。”
菲尔德不敢再惹她伤心,只能将谴责的目光递给西蒙。
你看你,无故把老师惹哭了,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
弗丽嘉仔仔细细地用魔力在菲尔德身体里游走了一遍,半晌后才收回手,松了口气道:
“还好,并没有伤及意识海,虽然魔力几乎全没了,但是只要意识海仍然稳定,就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菲尔德立即笑嘻嘻地坐起身抱住她,亲着她的面颊道:“我就说没事,您还不信。”
“这还不是多亏了老师和艾登先生的帮忙,那晚如果没有那些卷轴,我和赛雷亚……”
他说着笑容一松,抬眼看着弗丽嘉道:“老师,赛雷亚……”
“嘘……”弗丽嘉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温声道,“我已经给他看过了,他的伤势也没什么大碍,只是意识有些不清,慢慢恢复一段时间,肯定能醒过来的。”
弗丽嘉没有说的是,赛雷亚虽然身体无碍,但是意识却是微乎其微,她用魔法反复试探了多遍,竟然找不到一丝自主意识的影子,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怕赛雷亚的意识最终会消失至无。
弗丽嘉和西蒙对视一眼,还是道出实情:“倒是南希,她的情况恐怕更为复杂……”
艾登勋爵夫人直到夜色渐沉,才由艾登勋爵亲自前来接走。西蒙一直将人送到门外,代替菲尔德送上离别的拥抱,才转身回来。
西蒙又陪着菲尔德吃了些细粥和点心,洗漱过后,才搂着菲尔德躺在床上。
昨夜里的激战和在生死边缘徘徊的场景犹在眼前,可今晚却已经可以在爱人的怀抱里入睡,菲尔德简直不敢相信这是活生生的现实,他在西蒙的臂弯里蹭了蹭,再次紧紧搂住西蒙的腰,仿佛不如此贴近,眼前的人就会化作泡沫消失一般。
一场满是算计的偷袭,已经让菲尔德有些惶然不安了。
“别这么用力,小心弄疼伤口。”西蒙侧头温声道。
菲尔德盯着西蒙泛青的下巴瞧了瞧,突然道:
“多维特……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西蒙侧过身面对面地朝着菲尔德的方向,更为紧密动作轻柔地贴了过去,将他的手臂重新在自己腰上围了半圈,才伸手抬起那略显削减的下巴,道:
“是我疏忽了,还来不及告诉你。因为我和盖尔一行人是连夜疾行归来的,这么大强度的行军,路途劳顿,便让瑞塔带着多维特跟着威尔的大部队一同回来了,他们虽然比我们先出发离开边境的,但是怕还要再等上几天才能到塞瓦尔。”
见菲尔德紧抿的唇微微一松,西蒙内心泛疼:“别担心,到时候我会让盖尔去接他们的,保证不会有什么差错。多维特会很安全地回到我们身边的。”
想到怀里的人,这段日子都独自面对险恶的窥伺和居心不良的觊觎,西蒙的眸色渐深。
低头在那颜色浅淡的唇上落下一吻,辗转了许久后,西蒙微微拉开距离,贴着菲尔德泛起淡粉色的唇道:“菲比,我回来了。这次,你可以放心依靠我的,没关系。”
闻言,菲尔德明亮剔透的双眼在微弱的萤石灯的下,居然变得熠熠生辉,他盯着西蒙越发幽蓝的双眸,拱着身子凑近西蒙,展颜一笑。
“好,将军大人,从现在开始,我和我儿子就都靠你养啦。”
作者有话要说:**oss还能再猜两章(⊙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