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正做好后,沉默了良久,朱二见那玄玉石果然被取走,再留在这里已经殊为无意,便起身告辞。
空山在藏经楼中看守经书,从没离开过,还不知空正的遭遇,此刻见到空正的脸色,连忙走了过来,骇然问道:“是谁将方丈击伤成这样?”
空正说道:“多谢师兄关心了,我的伤暂时不要紧,空山师兄请坐,我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空山合十道:“是。”然后在蒲团上坐了下来。
空正说道:“我为人所囚禁,据刚才那位施主所说,囚禁我的人乃是幽灵山庄的人。他们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得到那块玄玉石,这许多年来,我虽然没有吐露玄玉石的所在,但还是被他们得手了。”
朱雀这时插嘴道:“好请方丈放心,传言这玄玉石要拼成完整的一块才有其用处,他们只得到其中的一块,应该没有用处。”
空正问道:“你是听谁说的?”
朱雀说道:“是推测出来的,因为他们对于玄玉石的寻找,似乎是在几个地方都下了功夫,偿若只得到一块就用作用的话,他们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空正摇了摇头:“据我所知,玄玉石能够拼在一起固然更有效果,但每一块都有每一块的作用,就像一块饼,撕开了,每块饼也是可以充饥的。”
刘苏儿问道:“那他们为何对每一块玄玉石都如此紧追不舍呢?”
空正解释道:“就像世人,已经有了很多钱,可是还想追求更多的钱,谁会嫌钱多呢?这批人对于玄玉石自然也怀着同样的道理。”说着说着,他突然盯着刘苏儿看了半晌,然后问道,“刘苏儿,我今天见你,感觉你身子与我和你分手之时,有所不同,你可是经历了什么?”
刘苏儿见空正在此刻还能关心自己,感动地说道:“方丈还应多注意自己的身体为是,我这身子怎样都不打紧。”他其实从练武场过来之时,感到全身都被火烧得疼痛难忍,就像在山中晕厥以前那样,可是他怕空正担心,所以一直苦忍着。
空正皱着眉头说道:“不,我见你眉宇之间,隐隐有一层黑气,说明你的本元受到了严重的损伤,可是听你说话,又是中气充足,这中间一定有什么古怪。”
刘苏儿便将自己在山中饮了石笋中的水之事说了出来,空正思之不解:“那是什么?”
空山这时候忽然说道:“那应是千年山浆,据万山志上记载,此物有提升内力之功,寻常难以遇见,只是不能多饮,超过十滴之数,便于饮用者有损,盖因山浆中饱含山之阴气,阴毒甚重,你说你饮了多少?”他常年待在藏经阁,无书不读,于世事虽然不太明了,但是书中所记的各种奇闻怪事,他几乎没有不知道的。
刘苏儿说道:“我喝了两次,加起来有一碗的量,喝完后不久,全身有如火炙,疼痛难当,不像是阴毒,倒像是阳气过剩。”
不知是否受到空山所说之言的影响,刘苏儿忽然感到全身的力气忽然散去,人软软地倒在地上,空山疾扑上前,伸手点了他胸口处的几个要穴,护住了他的心脉,防止阴毒立刻要了他的命。
空正方丈虽然久经佛法熏陶,可是毕竟全身武功尽失,定力大减,他连续三年和刘苏儿朝夕相处,早已生出感情,见他忽然如此,知道是那山浆阴毒过甚,他已命在顷刻,竟然忍不住流下泪来。
朱雀也前去帮忙扶住刘苏儿,他问道:“为何那山阴之毒会让他有全身发热的感觉?”
空山说道:“岂不闻否极泰来?阴极则阳生,阳极则阴生,他服用的山浆太多,已经无救。”
刘苏儿缓缓地睁开眼说道:“空正,师父……我一生凄苦,直到遇到了你……我,我是死也瞑目了,你,你别难过。”
空正闭上了眼睛,想着难道所谓因果所谓天道,都是虚妄?为何这孩子并没有做什么错事,却如此短命?
朱雀忽然问道:“不知空正可知那玄玉石的用法,我听说玄玉石有起死回生之效……”
空正绝望地说道:“我师叔渡劫长老到也知道玄玉石如何使用,可是寺中的玄玉石不是刚刚被幽灵山庄的人取走了么?这一时半会,去哪里找玄玉石?”
朱雀说道:“玄玉石刘苏儿身上便有一块,快请渡劫禅师过来。”
渡劫禅师是空正的师叔,也是空山的师叔,他和空山两人一起常年居住在藏经阁中,空山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那里,而渡劫长老却经常外出,不知此时在不在阁中,他间刘苏儿命不久矣,立刻跳起来说道:“我去找他。”
刘苏儿不知从哪里生出一股力气,慢慢地爬到空正身边,脑袋一歪,将头放在空正怀中,空正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头发,两人在山洞里相依为命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定力大失的空正眼泪如珠落下,滴在刘苏儿的头发间,他喃喃地念着几句金刚经,希望菩萨能够保护次子的安危。
刘苏儿见空正为他落泪,心中有感,说道:“师父……”
接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在失去知觉前,他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尚未来得及去想是谁,便失去了知觉。
渡劫长老幸而还在藏经阁中没有出去,他陪着空山来到方丈的禅房,见到眼前的景象,诧异地说不出话,陪着他一起前来的还有一个小和尚,正是慧真,他见到昏迷的刘苏儿说道:“咦,是他!师叔祖,他就是几年前你从河边带回来的那个小叫花子。”
渡劫也认出了这个孩子就是自己几年前从河里救上来的那个小孩,只是从那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他,哪知今日竟然看到方丈怀抱着他,而且哭得双目通红,一时他心中难以相信,难道这小孩是方丈的……
空山打断他龌龊的想法,说道:“师叔,此人身中山浆的阴毒,唯有玄玉石的起死回生之效能救他一命,恳请师叔快些施为,否则就怕他毒发无救了。”
渡劫拿过刘苏儿的手腕,给他切了切脉,说道:“无妨,此人竟然身负我们少林的正宗内功,奇怪奇怪。”他一边说着奇怪,一边斜着眼,望着空正,似乎已经认定了此人就是空正的儿子,否则他为何从不收徒,却将一身功夫都传给了这个少年?
空正听他说了无妨,收止了眼泪,他内力尽失,情绪容易波动,这位师叔年纪虽大,但总是带着一股玩世不恭的神态,和他们佛门的肃然颇不相类,可是此时也无法同之辩驳,他说道:“师叔,请先救了他再说。”
渡劫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像再说放心,接着他问道:“玄玉石呢?”
朱雀从刘苏儿脖子上摘下,交给他,渡劫接过左右看了看,说道:“这块玄玉石好小,还不如咱们少林寺所藏的一半大,咦,该不是方丈师侄将那玄玉石分成两半,然后送给这少年的吧。”
空正喟然道:“师叔莫要开玩笑了,这是另一块,咱们寺里的玄玉石给人劫走了。”
渡劫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找你要,你也不要找借口说什么劫走了,只是这块玄玉石太小,能否救得他的性命,着实不好说。”
伏缨忽然又掏出一块更小的玄玉石来问道:“老和尚,若再加上我的这一块呢?”
他见渡劫说话并不是这么规矩,好戏谑,因此喊他一声老和尚,他或者更觉得亲切,果然,渡劫听到他喊自己老和尚,而非什么大师,长老,他欣然道:“你小子很讨人喜欢,是个好孩子。”伏缨哭笑不得,他今年已经年愈四旬,但在这老和尚眼中,也只是个孩子。
他接过伏缨的那块玄玉石说道:“差不多了,让我来将玄玉石里面的灵气提取出来。”
众人都看着他施为,就连汪九成都感到好奇,想看看他是如何将玄玉石里面的内力取出的,众人无不瞪着眼,看着渡劫。
渡劫将刘苏儿扶好,让他盘腿坐在自己身前,背对着自己。他先解开刘苏儿胸前被空山封闭的穴道,然后用内力将他笼罩,因此虽然刘苏儿没有知觉,但依然坐着不倒,渡劫将一大一小两块玄玉石放在刘苏儿手中,然后双手忽然拍出,击在刘苏儿背上的要穴,逆运少林内功。
正运少林内功,功力犹如在木石上阳刻的字,内功乃是离体而出,逆运以后,便如阴刻的字,是内陷坍塌的,一股吸力从渡劫手心中传来,将刘苏儿体内的内力吸入到自己的体内。
可是在外人看来,是看不是渡劫的内功是正运还是逆运,这其中的情形,只有两个当事人知道,可惜刘苏儿至今昏迷不醒,故而只有渡劫一人知道,他缓缓地将刘苏儿全身的内力都吸到自己体内,等到刘苏儿体内一丝内力也没有的时候,神奇的事情发生了,原本放在刘苏儿手中的玄玉石竟然亮了起来,亮的光芒刺眼,比之伏缨当时给刘苏儿的夜明珠不知亮上几倍,伏缨心中暗叹玄玉石的神奇,偿若拿着这么亮的玉石去卖,定然能卖个好价钱。
原来渡劫所用的法子,就是让刘苏儿体内空若虚谷,好让他体内自然生出吸力,将玄玉石里面蕴藏的数百年前苍黄门各个掌门储存其中的内力吸入体内,而一人体内如是夹杂两种元气的话,是非常危险的,渡劫自身内力浑厚,吸入刘苏儿的内力以后,暂时不至生出祸患,可是刘苏儿此时陷入晕厥,体内的元气不能加以控制,若有两种元气相冲突,会损伤他的经脉,轻则让他陷入瘫痪,重则让他走火入魔,性命不保。
所以他将刘苏儿体内内力抽空,倒并不只是让他能够吸收玄玉石里的内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