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雏的聪明,要在偌大的城市里养活自己并不难,甚至还能混得风生水起。
不过,大少爷逝世,柳家的那份财富转移到她的名下,一下子就让她变成了风尖尖上的耀眼人物。
权力地位来的太容易,就会让人不经意的膨胀。
一开始柳雏还能耐心的跟着三小姐熟悉柳家的各种产业,夜幕降临的时候,也总会回到刘玉花住的偏房,绘声绘色的给她讲述最近的经历。
可日子久了,柳雏就累了倦了。
她学会了怎么经营柳家,却忘了回家后跟母亲聊聊近况,只是一味的在刘玉花面前喊累,喊完倒头就睡。
母女俩的交流越来越少,向来少眠的刘玉花总是很早就起,张罗完早餐再叫柳雏起床吃饭,可这种一起吃饭的日子也没有维持多久,因为柳雏开始需要出外应酬。
用柳家人的话来说,柳家的家主是不需要她那份早餐的。
女儿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倾诉的港湾,更不需要她费尽心力做的粗茶淡饭,柳雏需要的,柳家都有。
而她,一个都没有和大少爷正式婚约的乡下裁缝,似乎已经没有了任何价值。
所以,当柳家长辈来告诉她,想送她去养老院安度晚年的时候,她想都没想就同意了。
她离开柳家的日子,正巧是她的生日,早上柳雏出门的时候,她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柳雏不爱听,板着脸说她吵,她也不恼,笑呵呵的将包装好的小蛋糕塞到柳雏手里,不厌其烦的说着:“别饿着肚子,这种蛋糕是你以前最喜欢吃的。”
“妈,以前是因为没有吃的,现在我有好多好多吃的,你就不要老用以前的目光来看我,行不行?”
“行,你说的都行。”
刘玉花笑着点头,等柳雏拿着小蛋糕出门,瞬间就泪湿了满脸。
是了,女儿长大了,已经不需要她的。
让殷素觉得讽刺的是,亲生女儿不屑要的关怀,另一个孤儿却因为刘玉花的一顿饭,死皮赖脸的认了刘玉花做干妈,并贴心的将她接出了养老院,买下了这个四合院的房子。
四合院里的人都很亲切,大家比邻而居,有什么新的发现,总会在晚饭后聚在院子里闲聊,无论老少,大家都过得十分欢快。
刘玉花原本是真的可以安享晚年的。
可柳雏突然找了过来。
她告诉刘玉花,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帅气的男孩,可柳家的长辈们不喜欢他,嫌弃他过于拜金,她觉得那个男孩不是那样的人,所以想请刘玉花回去帮自己说说话。
柳家,刘玉花当然是说不上话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去看看女儿迷上的那个男孩,用过来人的眼光去鉴定,他是否值得女儿托付终身。
事实上,柳家长辈并没有看错,那个男孩的确很拜金,在他的眼里,金钱比任何东西都要重要。
刘玉花劝柳雏放弃。
这让柳雏觉得,她也和柳家长辈一样,只想着跟她作对。
既然当年刘玉花能够为了爱情,大大方方的将自己送给大少爷,她也可以毫不顾忌的追求自己的爱情。
可是她看走了眼,那个男人不仅骗了她的感情,还骗了柳家一半的财产。
柳雏觉得自己着了魔,明明早就看出他不喜欢自己,看出他的目的在于柳家的财富,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跟他在一起,哪怕他骗了她,并且招呼都没打一声的逃了,给她肚子里留下一个沉重的生命,她还是喜欢他。
她要将孩子生下来。
柳家长辈都反对,还威胁她,如果将孩子生下来,就收回她手里剩下的财富,可她不听,她找到了刘玉花,希望她能照顾自己。
但是刘玉花拒绝了她。
“这个孩子不能留,他的父亲不要他,柳家也不容他,生下他,他是不会幸福的。”
“凭什么?凭什么当初你能生下我,我就不能生下我的孩子?”
柳雏在四合院里,和刘玉花大吵了一架后,下落不明。
刘玉花天天都在城市的各个角落里打探她的消息,她本来就不熟悉城市,在柳家住着的时候,也没想过结交什么权贵朋友,她认识的只有来往四合院的小人物。
他们,在这个偌大的城市,也显得人微言轻。
所以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找。
她也曾厚着脸皮去柳家,希望柳家长辈能帮忙找找,可柳家却说,一个连家族都不顾及的家主,他们要来何用,他们已经重新选了家主,柳雏这个愚蠢的女人,有多远滚多远。
刘玉花没有理由反驳柳家,因为她也觉得自己的女儿,做了件蠢事。
反抗家族,去追求自己所爱,原本就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明知对方无情,还要死心追求到底,还搭上亲生骨头的幸福,这原本就不是一个母亲应该做的事情。
更何况,刘玉花经历过那种只有母女相依为命的生活,老实说,那日子真的过得很苦,漫长的等待会把人逼疯,她当初还能惦记着大少爷回来,可柳雏等的这个,明显就不会再回来,那漫长的等待迟早会毁了她。
刘玉花一直找,一直找。
找了整整五年。
五年的最后一天,她晕倒在四合院的院子中间,邻居合伙将她送进了医院,检查结果显示,她得了一种癌症,恶性的,用不了多久就会死亡。
邻居哭了,她反倒笑了。
她想着,自己总算可以去找她的大少爷了,可她回到四合院的时候,却发现柳雏回来了。
柳雏留下了自己的儿子,又一次失踪。
三天后,四合院里的那对小情侣在上网的时候,看到了柳雏上吊自杀的新闻,赶紧将这件事告诉了刘玉花。
刘玉花在堂里整整坐了一天。
天黑的时候,孩子哭了,她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抱着孩子边哄边跟着哭。
医生说她活不过那年冬天。
可她却硬生生的挨到了现在,尽管她眼睛哭瞎了,手脚也不再麻利,为了养活那个小生命,她依旧坚强的活着,哪怕,活着真的很痛苦。
“她很想你,每天每夜都会在窗台上咳你的名字,你要去看看吗?”殷素收回手,定定的看着不再狰狞的吊死鬼柳雏。
在她的引导下,吊死鬼很顺利的进入了刘玉花的屋子,堂内坐着她的孩子,还有一个脸上有疤的中年人,他叫刘玉花干妈,见刘玉花回来,立马奔过去扶着她,询问她今天的经历。
刘玉花越老越唠叨,那个男人却听的格外认真,等刘玉花说累了,坐在椅子上望着天花板说想雏儿,想大少爷的时候,那个男人轻轻拍着她的大腿安慰:“妈,您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雏儿妹妹的孩子的,以后他就是我的孩子,我不会让他受到半分委屈,您要是真的累了,就闭上眼睡会吧。”
“好好好,我睡会,就一会啊。”
刘玉花磕上眼睛,一遍一遍的念着“就一会”。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听不见了,男人才转身进屋,拿了床毛毯小心翼翼的盖在她的身上,随后又奔去照顾那个醒来就要捣乱的孩子。
“我想进妈妈的梦里看看,可以吗?”吊死鬼没有去看窗台上的刻字,反倒向殷素提了这个请求。
殷素眨了眨眼,点头:“散魂入梦,我可以帮你进入她的梦境,不过等她梦醒的时候,你就会从这个世界彻底的消失。”
“我知道。”吊死鬼微微一笑,笑出了当年接任柳家时的绝代风华:“我是因为她才出现,她想我,我也想她,既然有机会让近在咫尺变得真实,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那,请吧。”
殷素侧开身,让吊死鬼能够跟贴近老人的身体。
等她们母女双手交握的时候,殷素念了一个简单的咒语,吊死鬼的身体里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很快白光散尽,吊死鬼已经没了踪迹。
殷素就那样突兀的站在堂内,先前她有意用阴影将自己藏了起来,屋里的人看不见她,刚才她没注意咒语的负面性,一下子现身出来,真的吓了屋里人一大跳。
“你……你是谁?”男人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我叫殷素。”
“无垢城那个传说中的猎灵师?你不是跟着零族族长隐居了吗?”男人吃惊的瞪着她,问出的问题,也不知道从哪个野史读本里看来的。
他问的太实诚,殷素尴尬的咳了一声,本想解释解释,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僵硬的反驳:“我和零族族长没有任何关系。”
“可是……”
“与其追问我的事,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安顿老人家的后事,她,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你、你怎么知道?”
“死亡对某些人来说,其实是解脱,她要是能够一觉长眠,你应该替她感到高兴。”
“我知道,我只是想知道,今天她出门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希望她睡也能睡得安安心心的。”
“放心吧,她今天,很幸福。”
“那就好。”男人憨厚的笑了。
他听别人说过殷素的恶名,可眼前这个黑衣执剑的女人,他却讨厌不起来,反倒真希望像野史里讲的那样,她也能找到自己的幸福,露出灿烂的微笑,一定会成为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